张匀道:“谷大当家的,你利用黑巫术让邢家栋失去记忆,又假借招魂而杀人灭口,罪大恶极,天理不容,我等谨奉张天师法旨特来拿你,有什么话你到我们天师面前辨白吧。”
杜娟听了勃然大怒,知道再说下去不过是徒费口舌,讥讽道:“张天师是天王老子不成?凭什么要我到他面前去辨白?你们是欺我巫蛊门没人么!”
张湛咏插口说道:“大当家的,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父亲不过是替天行道,你使用黑巫术让人失去记忆,这事传到江湖上去,人人得而诛之,并非是我们来湘西欺侮人。”
杜娟虽在气头上,但一来念及张湛咏对邵元节有救命之恩,二来又是徐小六的未婚夫,语气上便有些忍让:“张公子,如果你们非要怀疑我用了黑巫术让邢家栋失忆,就请你们拿出证据来吧!”
张湛咏冷哼一声,道:“我姨父就是证据,你还狡辩什么!”
杜娟嘴边挂着一丝冷笑,道:“如今邢家栋已经死了,你们想怎么赖上我都行了!”
张天师的四师弟张远鹏怒道:“贤侄,这种事情跟她废话到天明也说不清楚,不如动手吧!”
张匀道:“就请张师弟挑几位同门一齐破阵如何?”
张远鹏道:“好!”转首望着已方的八人,说道:“由我来带头打头阵,请宁师弟、曹师侄、常师侄和二公子和我一齐冲阵!”
张湛咏、宁不息、曹坚、常青四人听了便站在张远鹏面前,张远鹏道:“各位,进入此阵后要互相照应,切不可自行其事。”
杜娟见战事已无可避免,便说道:“大家动手吧!”
话音刚落,巫礼熊念率先发动攻击,骈指如风,发出两道碧气,噗噗两声,隔空袭向站在前面的张远鹏,张远鹏举掌一挡,乒乓一声大响,二人身子都是一晃。
张湛咏见对方已经发出攻击,也不客气,右掌一拍,一股劲风挟着风雷之声向杜娟面门袭来,杜娟左手食指一点,一股黑气宛如一条腾蛟奔蟒半路缠住了张湛咏的真气,张湛咏左掌欲待发气,只见左侧和右侧同时有一道紫芒袭来。却是大巫师谷雨和巫罗欧阳炼联袂夹击。
张湛咏抵挡不住三路敌人进攻,连忙退后几步,张湛咏身侧的曹坚见紫芒近身,挥掌一挡,只觉胸口气为之窒,身子踉跄退后两步,才透过一口气来。
张远鹏大喝一声,招呼其余四人道:“大家小心!”
天师道五位高手见敌人攻守照应,无论攻向谁,旁边都会有人夹击,一时间闹得手忙脚乱。
张湛咏道:“大家席地坐下与她们斗气!”
四人于是并排坐在张湛咏身畔,正欲组织新一轮进攻,各人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花草气息,天师道五位高手忙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几位女巫组成的法阵外围袅袅升起,黑气徐徐飘散之后,眼前幻化出一片浓黑的森林,惨白的月光照着一条蜿蜒曲折的鸟径。五人正自惊疑不定,却见钩月隐入乌云之中,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五人惕然心惊,裹足不前。忽闻水声汩汩,少顷,便感到脚下的黄泥变成流淌着污水的淤泥,正在向下陷落!
张湛咏道:“大家赶紧通过这里!”四人听了,循声跟随着他向前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走在最后的曹坚突然发出哎哟一声怪叫,原来他的脚上不知何时竟然爬上了两条泥鳅。曹坚伸手去抓脚踝上的一条泥鳅,滑不溜手,曹坚吓得脸如土色,几大步逃蹿到草地上,只感五脏六腑都麻痒起来。
曹坚吓得大喊:“这是幻像!这是幻像!”
站在一旁掠阵的张匀及两位女法师见曹坚大呼小叫,都是惊骇莫名——灯烛下他们分明看见曹坚足踝上真的有两条泥鳅!
——这并非是幻像!而是巫罗欧阳炼适才放出的泥鳅蛊!
泥鳅蛊是害人很深的一种蛊。欧阳炼在前年涨洪水时守候在山溪边上,把冲到岸上的壮硕泥鳅捞起,喂养在一盆放有月经血水的黄泥水中,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即制成了恐怖的泥鳅蛊。人若是中了这种蛊毒,只觉月复中有数条泥鳅窜动不已,时而上冲咽喉,时而又下滑到肛门,五脏六腑不得片刻安宁!中蛊的人会难受得撕心裂肺,倒地翻滚不止,如果没有放蛊人的医治,只有死路一条。
曹坚眼睁睁看着泥鳅蛊沿着他的裤子向小腿上爬进去,吓得心惊肉跳,大声呼救。张匀见师侄遇险,忙骈指一点,曹坚登感麻痒渐止,说声:“多谢师叔……”口角噙着一丝微笑,闭目倒在地上。
张匀伸手到他鼻前一探,曹坚已然没有了呼吸!
女法师班蓉和孔玲见师弟曹坚遇难,都不禁落下泪来。
张远鹏见曹坚死去,怒不可遏,忙念咒语,眼前登时一片光明,心中一喜。孰知这幻像甫一消失,忽见天空划过一道明闪,暴雨倾盆而下,瞬息间又置身入浓黑的森林之中!
女儿红蛊阵是利用童女的月经施展幻术,修道之士要对付的不是一个女巫的力量,而是要抗拒五个巫女和两个蛊女结成的气场的力量。
当初巫即贺宝如仅凭一枚铜钱施展蛊惑人心之术,就能令邵元节迷路,杜娟也须运用奇门遁甲之术相抗,才能闯入迷魂阵中救出邵元节。
天师道的法师虽然个个都有惊人艺业,但进入具有强大巫术气场的女儿红蛊阵中,稍一疏神,就会产生幻觉,从而迷失阵中。
入阵的法师,都是凭着本能与巫术相抗,很难团结起来抵御敌人,若无张匀等几个局外人在一旁掠阵,要想全身退出阵来,几乎不可能做到。
张远鹏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搜索,发现前面隐隐有蓝幽幽的微光,他艺高人胆大,对余人说道:“都随我来!”当先踏着泞泥的小径向蓝光处走过去。
张远鹏鼻端又闻到那股花草的异香,耳畔听见一个女巫的歌声,张远鹏忙收摄心神,抗拒女巫歌声的诱惑。
他斗胆前行了十余步,忽见前面有一口古井,井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巫,一边梳头,一边哼着古怪的歌。张远鹏从后背上取下一口锋利的宝剑,一步步走向那个女巫。
张远鹏隐隐听到身后传来“叔叔小心”的声音,但他此时斩妖心切,顾不得张湛咏的警告,提剑走到井边。那女巫嘿嘿冷笑几声,将衣服除下,转过身来,张远鹏只觉头皮发麻,骇然看清楚这女巫已然一缕不挂!
张远鹏陡见到倮体女巫,不禁瞠目结舌,全身血流加快。
张远鹏忙要闭上眼睛,但那女巫双眼宛如有一种秘魔的力量,张远鹏目光与她对视,竟然无法转移视线。
这女巫的面相十分丑陋可怕!细看她的身体上竟然遍布红色斑点,张远鹏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挥剑一斩,女巫身子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束说不出名称的花草。
张远鹏怔怔注视着这诡异的花草,花草宛如魔镜,又幻化出那个丑陋的光身子的女巫,坐在树下白石上,丑陋的脸上露出诡谲的微笑,招手要他过去。
张远鹏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想要收敛心神,但为时已晚,口鼻和耳中都已流出血沫来。目光渐渐涣散,倒在了泞泥的地上。
张湛咏见堂叔有危险,大叫一声,冲上去抱起张远鹏,瞪视着那个怪笑的女巫。
张湛咏厉声喝道:“你是谁?”
女巫不答,只是发出令人恐怖的笑声。张湛咏情知再面对这个女巫,自已的心神也会被迷惑,忙咬破自已的嘴唇,鲜血淌过他的下巴,张湛咏神志一清,急忙抱起堂叔撤退。
原来修道之士十分害怕遇见倮体女人,《史记》中的《周本纪》曾记载过这个传说:夏代末期有两条神龙在王庭欢合,夏人将龙口吐出的涎沫收藏在一个匣子里。胆大的周厉王意欲看个究竟,打开了匣子,结果龙沫四处流淌,扫除不尽。周厉王只好让宫女们一缕不挂,围着龙沫大声呼噪。龙沫在倮女们的呼噪声中变成一个巨大的晰蝎逃之夭夭。
在古代术士眼里,女人的身体是各种污秽的渊薮,女人的身体被当成极有威力的辟邪灵物。用倮体女人驱邪被越传越神,到明朝时,已有许多人相信以倮女朝向大炮就可以使大炮熄火。明清时代,官兵在同造反的邪教教徒的战斗中,多次下令让倮体的伎女、鸡犬粪便、狗血等物来破解教徒的妖术。
可惜法术高强的张远鹏还未大显身手,就中了杜娟的花草蛊的蛊惑,眼看已神志错乱,命在不保。
张匀更感悲惶,走过去看时,只见张远鹏的口鼻之间竟然涌出许多小虫。知道中了蛊毒,吓得不敢伸手去碰他的身子。忙骈指在张湛咏背心上一点,张湛咏才回过神来,惊吓得放下了怀中的堂叔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