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隆琰竟无法理解,一方面是时雨这许久以来都叫自己俊熙,这句李隆琰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再一个,她的话他也的确不能理解。
“你为何要这么做?”时雨盯着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如今大冶仅有你和李隆昌两位皇子,虽说李隆昌的身份已经公开,但他迟迟不肯离开,自然是对你造成了威胁。这样一招倒是高明。”
“他不肯离开,是因为你不肯跟他走,”李隆琰不急不躁,浅浅笑着看着时雨,对于他来说,时雨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让他恼怒。
“和我有关?你是要说我是祸水么?”时雨眼中有了寒意,一开始她说这话也不过是诈他罢了,虽然李隆琰大有嫌疑,但她却不信他会下毒。
李隆琰坦荡荡的看着她,说:“时雨,你又为什么认定是我下毒再栽赃给八弟?他终究是我的弟弟,时雨,我不会那样做。”
“他以前是你的弟弟,”时雨这会儿是真的相信他没有投毒了,自己和李隆琰认识也有几年,是他做的,他不会否认,即使否认自己也看得出来。
“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比血缘要深重一些,也便是因为血缘,我相信他没有投毒,但这事毕竟是要出一个人来顶罪的。时雨,比起我或朝中任何一位公主来说,李隆昌更适合,”李隆琰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掩饰,是的,李隆昌是无辜的,他和父皇都知道,但是无辜又如何?若是成毗天果真救不了,李隆昌必定是要做替罪羊的。
“你既然知道不是他,为何不肯救?世间有太多人可以顶罪,为何要牺牲一名皇子?”时雨也知道自己问的多余,一个他国的皇子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想也知道皇上会牺牲哪个。何况说是李隆昌做的,这事就是端漠的内斗,和大冶无关。
“我如何去救?时雨,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救?我又为何救他?”李隆琰冷笑,盯着时雨看了一会儿,说:“我三番四次求亲于你,你却相中了一个懦弱的男人,时雨,你以为我有这样大方?”
“你和皇上的算盘,可能打错了,”时雨根本就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什么爱恨情仇,她想的局更大:“如果是端漠人自己做的,那么他们会说这事是大冶皇帝唆使的,人是他们的人,但却是大冶养大。你说,这个替罪羊好么?”
“这事,不是端漠人做的。”
“什么?”时雨攥着手,她真的不希望这事再牵扯到谁。若是成毗天自己下毒,亦或是他身边人下毒,解毒便轻而易举,可若仍有其他人参合其中,这事儿就不能这样轻易的解决了。
“你可还记得那日你陪我下棋,我曾说过的话?”李?”李隆琰看时雨变了颜色的脸,于心不忍。但他却也明白,有些话不说明白不行。
“你说过太多话,我不记得,”明明真相就在眼前,时雨却如何也不想去面对。这一步,到这一步有她的错,若是隆昌死了,她也难逃其咎,若不是一时心软,又怎么会让隆昌被人陷害。
“我说过,他日后会被自己所愿所害,”李隆琰毫不留情,将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要时雨面对现实,一贯骄傲的时雨,不该是如今这幅自欺欺人的模样。
“若是西越……”时雨再说不下去,心中一阵刺痛。若是李隆盛,若是西越,李隆昌必定凶多吉少。
“大冶同端漠交恶,能得到益处的唯有西越,时雨,我当初不拦,一方面是碍于兄弟情谊,再一方面是以为他会念及隆昌对他一番好意,不会加害与他,但如今看来,那人心里唯有仇恨同权利,我的确错估了他,”李隆琰长叹一声,放虎归山之时,何曾想过虎会加害与人。
“你为什么不肯帮他?不要拿方才那一套糊弄我,我不信,”时雨瞪着他,说:“这么多年我同你始终是盟友,如今你看着他出事,你为何不出手相救!”
李隆琰苦笑,慢慢的说:“时雨,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出手?若我果真不曾出手,我为何会知道这事是谁做的?不过是因为我毫无证据罢了。”
“毫无证据?”时雨轻哼一声,缓缓的站起来,说:“任何人,但凡做了一件事,都会留下蛛丝马迹。雁过留痕,我不信查不出真凶来!你不肯帮忙,我自己来便好。”
“时雨……”李隆琰阵阵心痛,她如此的不信任自己,比她拒绝自己的求亲,更是让他伤心。他已经出过手了,只是查不到救不了,可时雨却坚信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
“五皇子,告辞,”时雨根本就不想多看他一眼,在她心里,见死不救和杀人基本就是同罪了。
李隆琰伸出手去拦,抓到的却只有她的发梢,而发梢却也随着她离开的步伐从自己指尖逃月兑,除了那份触感和淡淡香气,什么都不曾留下。他的时雨,怕是真的留不下了。
巾帼社建立到这会儿,虽然也不过几个月,虽然一直以商业为主,但时雨暗地里却从那些参加巾帼社的青楼艺伎身上,得到了很多消息。
之前似乎有人提过李隆昌,只是她心里烦闷一句不肯听,若是当初听了……
“暖色,我是不是错了?”时雨坐在莲湄屋里的罗汉床上,双手抱膝,语带哽咽的问:“若我多注意一些他的动向,是不是便不会有今日重重?”
“小姐,莲湄小姐去打探消息,一会儿便回来了,奴婢相信小姐,这么久,小姐哪一次不是化险为夷,”暖色从没见过这样挫败的时雨,即使是被人冠上造反的名声,即使在刑场上,也是一副淡然。果然,小姐心里装着八皇子。
“嗯,”时雨点点头,仍旧抱着膝,她想哭,这么久以来李隆昌所作所为在她脑海中不住的回放,一遍又一遍再一遍,根本就没有其他画面。他的傻气,他对自己的信任,他的失落,他的期待,他为自己做的一切的一切……
她从不知道,自己在仇恨之下,竟对李隆昌有了这样的感情。总以为她重生便是为了复仇,李隆盛的落败就是一切的终结,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把精力都投放在巾帼社之中,求一个精神寄托。
更是因为如此,她下意识的躲避李隆琰和李隆昌,哪儿想到,那个一直傻笑的孩子,早已把他的傻笑种在自己心底。
“时雨,没有消息。”
莲湄进屋看着时雨,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告诉她这个噩耗。
“嗯,”时雨大概已经猜到了,没有消息,什么都打探不到。她太清楚李隆盛了,他一次次的失败,再出手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岂会给任何人留下任何把柄。
“时雨,要么去求求五皇子?”莲湄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却发现时雨凉冰冰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也查不出来,”时雨鼻子发酸,李隆昌要死了么?若她进宫求皇上,求皇后,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莲湄扶着她的肩膀,想让她坐端正,却发现时雨的身体抖的更加厉害,她叹了口气,心疼的说:“时雨,你乱了,乱的不像你了。时雨,乱则生变,你要静下来。”
“我静不下来,他说他走,可他分明说的是回端漠,他没有说这个走是死啊!”时雨扭过头,煞白的脸上满是不安。她怎么静?若这会儿在天牢里的是李隆琰或是自己,她一定可以静,但是是李隆昌,她做不到啊!
哗啦啦……
一盆冷水从时雨的头顶泼下,顺势也打湿了莲湄。
暖色站在罗汉床边,拿着手里的铜盆,大口的喘着气,说:“小姐,你必须静下来,八皇子只有你可以救!我们去找孙将军,去找文将军,去找八皇子,去找含山公主,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帮你,在这里哭没有用!”
时雨怔住,看着被打湿却不发火的莲湄,看着一脸凌然的暖色,所有的神智似乎都跑了回来。她甩了甩头,把脸上的水滴和心里的思绪都甩开。伸直了腿,慢慢的站到了地上。腿发麻,抖个不停,但她却已经静下来了。
“暖色,很冷的,”时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次用力的甩头,泪水和井水一起被甩开,再看着暖色时,已经是那个镇定的时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了。
“小姐,奴婢……”暖色吓得赶紧就想往地上跪,时雨却拉住她,说:“谢谢,暖色,谢谢。”
“小姐……”暖色眼眶发红,看着时雨身后的莲湄,拿出帕子递给她,“莲湄姐,对不住。”
“嗯,没事,”莲湄擦了擦脸,对着时雨说:“下一步你要怎么办?去找五皇子么?”
“不去,这个巾帼社建立到今日,还不曾为我做过什么事,莲湄,我想好好的利用一次,你可介意?”
“不介意,这原本就是你我一道建立起来的,能帮到你,自然是最好的,”莲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样的时雨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女人。
“前几日我们撵出去了一个栖霞,这会儿,怕是还得再撵出去几个人,莲湄,撵谁,由我说了算,可好?”时雨脸上又是面具一样的笑容,原本她也有心要整顿巾帼社,这会儿正好,一箭双雕。
“巾帼社若是没了……”莲湄虽然信任时雨,却又舍不得这里,毁了的东西想再建起来,不是一件易事。
“不会没了的,你可还记得之前跟踪你的人?”时雨抿着嘴笑,缓缓的说:“莲湄,抓住他们,他们是最好的替罪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