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前行,容暖心闭目半躺在软榻上,面色不是很好,紫檀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并不多言,待行至闹市,只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人群慌乱的往两边散去,容家的马车被那纵马之人吓得不轻,前头的高头大马嘶叫不止,扬起前蹄,疯了一般到处乱跑。
“来人……来人……救小姐!”小几上的茶盏摔了一地,紫檀惊慌的大声喊道。
容暖心警觉的抓住窗沿,心里也没有底,那人到底是故意要置她于死地?还是凑巧?
马儿受了惊吓,疯狂的跑了起来,前头赶车的车夫都被甩出了几米远,爬不起来了,紫檀的声音在容暖心的耳边不断的回响,这让她想起上一世自己爬上七十二级阶梯时心中的那抹绝望。
不,她不能死!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她便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厚爱。
想到这里,容暖心在车内打了个滚,直接滚到了车门口,撩帘一瞧,只见周围的东西迅速的往后移,这马已经失去了控制,跑出了闹市,眼看着前头已经是陡坡,若是翻下坡去,不死也要变残废了。
她一咬牙,正要往外跳,却在这时,一道亮光闪过,马儿嘶叫一声,重重倒地,拉马的疆绳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的牵在了手中。
紫檀惊叫一声,重重的撞在了马车沿上,马车抖了一下,终是停了下来。
容暖心定了定心神,跳下马车,却见一名瘦高的少年正奋力的拉住马车的疆绳,前头不到一米的距离便是陡坡了,若不是那少年奋力拉住,只怕马儿死了,车也会随着惯性往前冲,后果不堪设想。
她正想上前答谢,却见那少年的不远处,一名着玄衣的男子正跨坐在一匹棕毛大马之上。
“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男子温和的笑着,脸上总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却是在宫门口拿玉佩给容暖心瞧的那名男子。
她微微一怔,看着仍旧插在马头上的剑,似乎明白了,是玄衣男子杀了那马,却又在同时,被那少年拉住了疆绳,还真是险得很。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府上何在?改日定让父亲登门拜谢。”容暖心上前一福,知道这男子身份尊贵,能入得皇宫的人,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男子却是笑着摆了摆手,吩咐身后的随从继续赶路。
淡淡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似中似无:“日后你自会知道。”
容暖心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视线却是停留在了他腰间的那半块玉上……
拉住疆绳的少年总算稳住了马车,而后又吃力的将马车从坡边拉了回来,心想,这车是上好的车,若是这位小姐不要了,他拉去卖,说不能还能换几个银子。
待少年转过头来,容暖心神色一颤,惊讶的上前一步
“壮子!”容暖心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村里的儿时伙伴。
那少年手上的动作一僵,这才回转头来,他见了容暖心,立马惊慌的丢了马车便要跑。
“壮子,你跑什么?我是容暖心啊!”容暖心追了上去,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不解的说道。
月光下,壮子显得高了许多,脸上早已月兑去了儿时的稚女敕,微微现了几分老成,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瞧着地面,显得心事重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壮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容暖心心中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
这一问,更是勾起了壮子的伤心事,他干脆坐在一旁的树底下,慢慢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了容暖心听,原来他们的村子在容暖心母女走后,便染上了瘟疫,地方官员为了不使瘟疫漫延,便派人封了村子,不许里头的人出来,一村子的人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封村的那日,壮子正巧去了后山砍柴,因此幸免一难。
但他的父母却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想到这里,壮子流下了眼泪,恨得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那些昏官,村子里的人又哪能病死?”
容暖心只觉得心间有什么东西‘咯噔’一声往下沉,一村子的人真的是死于瘟疫么?只怕另有隐情……
再看壮子,身上的衣裳是破烂不堪,双眼凹了下去,浑身上下都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她不禁怀疑,他刚才是怎么来的力气拉住那么厚重的马车?
想到这里,容暖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愿意做下人么?”
壮子一咬牙,黑亮的眸子沉沉的,道:“愿意,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容暖心知道他的心中藏着恨,便不再多说,唤了紫檀,带上壮子一同回了府。
“心儿,你吓死我了!”一进门,秦氏便迎了上来,上上下下的检查着容暖心,急得泪珠子都掉了一地。
“娘,我很好”容暖心微微一笑,俏皮的转了个圈,证明自己安然无恙。
秦氏这才破涕为笑,宽下心来。
“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怡福院”丫头匆匆来报。
容暖心的嘴角一勾,给紫檀打了个眼色,紫檀便识趣的将壮子带了下去,她理了理发丝,便挽着秦氏一同去了怡福院。
今儿个这里可真热闹,大夫人母女,容秀梅一家,以及容定远都在,二小姐容蕙乔因为挨了板子,大夫人已经允了她半个月不必晨昏定省。
“暖心啊,你伤着没有?我听说你的马车不知道怎的竟失了控!”老夫人见了暖心进来,也顾不得礼数,便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细细的问道。
想来这事已经传到了府上,容暖心微微一笑:“不碍事,就是马儿受了惊吓,意外而已”
她嘴里说着意外,眼睛却在众人的脸上瞟了一圈。
“虽说是意外,但我却是疑惑,我们容家的马都是有人训练过的,怎的被一吓,就失了控呢?不过好在没事,如若不然,父亲在皇上那里怎么交待啊?”容暖心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的说道。
她这是在提醒容定远,她如今是皇上御赐的县主,太后那里也得了脸面,日后还要进宫去为太后画手绢花样子,若是人没了,只怕迁怒的便是整个容家了。
容定远的脸上一沉,夜间在落阳湖,七皇子受伤的事,他已经打听了一、二,却是这般的凑巧,暖心又在回程的路上有了闪失,这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容定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子,今日,皇上有意拉拢容家,皇后更是赞美了容蕙茹,若不是在献艺的时候出了岔子,只怕这婚便指了下去。
若是有容家给三皇子撑腰,那么,太子便显得弱势了一些,虽说朝中右相是太子的党羽,但却远远不足手握兵权的容家来得有实力。
容蕙茹殿前出丑,是没有机会再讨皇家的欢心了,容暖心却大放异彩,得了太后的赏识。
倘若容定远将秦氏扶正,那么,容暖心便是容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了,身份非同一般,若是他日再指给三殿下,对太子来说,便是后患无穷了。
七殿下向来与三殿下交好,直接行刺三殿下,只会打草惊蛇,若是从七殿下这里下手,便无从怀疑到太子了。
若是真是太子所为,那么,这府中必有人与太子有勾结,如若不然,外人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容家的马车的。
因此,会这么急着除掉容暖心的人,便非太子莫属了。
容定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冷冷的环视了四周,一想到自己府里有人吃里爬外,便气得很。
他手中的筹码已经少了一枚,若是容暖心再有闪失,那么,他们容家便没有能攀龙附凤的女子了,容定远的眼眸闪了闪,或许……该接三姨娘回府了。
——1——
转眼间,炎炎夏日便过去了,秋风乍起,黄叶飞满天,府里总算是静了好一段日子。
每一年,老夫人的生辰都会办得很隆重,这一年亦不意外。
容暖心算了算日子,大夫人怕是坐不住了。
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天,该准备的,也该准备齐全了。
这一日,容府早早的搭起了戏台子,女宾客便都聚到了后院里听戏,男宾客则被安排在了前厅。
“小姐,紫檀丫头去请秦夫人了”在没有人的时候,良辰一向尊称秦氏为秦夫人,她心里清楚,秦氏最终要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的。
容暖心点了点头,继续聚精汇神的听戏。
老夫人与别家的老太太在聊着儿女的事,容家在大齐可是赫赫有功,老夫人的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意,想必是聊起了容定远的光荣事迹。
约模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容暖心瞧见大夫人身边的香婵丫头已经不在大夫人的跟前伺候了。
她半眯了双眼,附在美景的耳边小声的吩咐了一通,便端了茶水,故作热络的凑到容蕙茹姐妹堆里去。
莫纤纤和刘嫣然,以及德馨郡主都在,几人见容暖心也凑了过来,脸上都阴沉了下来,唯独德馨郡主还肯拉着容暖心说话。
容暖心却像是没瞧见大家的脸色一般,厚着脸皮插话:“哟,说什么有趣的事,也让我听听”
刘嫣然上一回在容定远的接风宴上,被容暖心抢了风头去,一直记恨在心,这会见了她也免不得冷嘲热讽了几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也不怕别人笑话了去”。
她这话一说出来,便被容暖心狠狠的压了下去:“再怎么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德荣县主,刘小姐这是在质疑皇上么?”
她笑得十分的温和,话语轻软,风淡云清之间便将刘嫣然堵得说不出话来。
刘嫣然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没有!”
德馨郡主忍不住掩唇一笑,越发的觉得容暖心有趣的紧,上一回在落阳湖,她便想上前与她交朋友,却不想发生了那样的事,三皇子便让她匆匆的回了宫,道别也没来得及。
“那倒是,刘小姐连品级都没有,比起德荣县主还是差好大一截的,见了县主理应行礼”德馨点了点头,十分赞成的说道。
这一下,刘嫣然气得脸都红了,一跺脚,跑到自家嫡母那里告状去了。
容暖心与德馨郡主相视一笑,两人皆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莫纤纤的眼神暗了暗,那日游湖,是她主动约的七皇子,却没想到竟在望月楼遇上了容暖心,女人对感情的事都是敏感的,直觉告诉她,千暮离对容暖心是存有心思的。
特别是在自己落水之后,千暮离虽然救了自己,却是不管不顾便离开了,以至于她最后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却是容暖心,一直被他护在船舱里,唯恐被人吓了去。
一想到那件事,莫纤纤便恨得咬牙切齿,她打心底将那些帐一并算在了容暖心的头上。
正要对容暖心冷嘲热讽一番,却见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的婆子高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男人进了秦姨娘的院子。”
那婆子的声音扯得非常大,似是怕人听不见似的。
男人?男人都在前厅,按理说是不允许进后院的。
怎么会有男人进院子?老夫人的脸色一沉,也顾不得听戏,起身便要往秦氏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您别急坏了身子,许是别人看错了”大夫人装腔作势的安慰了几句,惹得老夫人的心里越加的发毛
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夫人小姐也兴灾乐祸的跟了去瞧热闹。
那一头,容定远也带了好些人赶了过来。
容暖心这才凑到良辰的耳边小声的问道:“办妥了么?”
良辰点了点头,二人便随着那队伍一块去了秦氏的院子。
院子里显得十分的清冷,平日里伺候的下人一个也不见,忽的,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众人屏了呼吸认真的听着,越是听下去,脸上便越加的红了起来。
这明明就是男女欢愉所发出的声音。
容定远的一张脸已经黑过了锅底,方才他便瞧见朱富贵离席了去,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在这堆官员面前丢人现眼,却不想是趁着大家不在,做这种下流事去了。
老夫人的脸上也挂不住了,颤抖着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双眼瞪得滚圆,这一口气若是提不上来,便真要命归西天了。
她最近越发的受不得刺激,张妈妈忙替她顺着气。
一些听出门道来的男官员便是不好意思的退到了门外。
妇人们爱嚼舌根的多,倒是没几个退出去的。
小姐们起初是不太懂,但见大家都羞红了脸,也渐渐知晓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便跺了脚走开了,但有些却是舍不得放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
相府捉奸,这是多么震惊的丑闻呢?
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容定远再遮遮掩掩只会让人越发的笑话他,于是他‘呯’的一声将那门踢了开来,张口便大骂道:“你个贱妇,今儿个我非让你浸猪笼不可。”
大夫人也立马兴灾乐祸的跑了进去,往那榻上一瞧。
只见轻帐放下,确实是有两道身影在榻间蠕动,一看便知道是在做那龌龊之事,女子时不时惊呼几声,惹得众人羞红了脸。
听到踢门声,那床上的男子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的跳了起来,抬手便扯起被子盖住自己那满身的坠肉。
“秦氏,你如何对得起老爷,如何对得起容家的列祖列宗”大夫人痛惜的大斥道。
按祖上条例,凡是犯了yin逸之罪,即使是糟糠之妻,亦当休之,秦氏这一回是彻底的完蛋了,连同容暖心在内,都将遭殃。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脸上忍不住勾起了一丝扭曲的冷笑。
朱富贵慌乱的在帐子里舞了一通,终是将衣裳勉强穿好了,他半爬半跌的爬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高喊道:“大哥饶命,是这个贱人勾引我的,我也是受害者!”
竟有人睡了人还要反说别人勾引他,说出去,哪里有人会信?
夫人们都露出了鄙夷的冷笑,个个人都带着厌恶的眼光瞧在他的身上。
却在这时,容暖心惊呼了起来:“紫檀,你怎么就这般糊涂啊?”
众人这才往床上那抹正抽泣的柔弱身影看了过去,这哪里是秦氏,这明明就是容暖心身边的紫檀丫头。
如果榻上的人是紫檀,那么秦氏呢?容定远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却又提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丑事都是发生在秦氏的院子里,怎样都与她月兑不了干系。
大夫人脸上闪过极度的失望、疑惑、最后才回归了最终的淡定。
容暖心瞧着她那转瞬间的变化,冷冷道:“母亲,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您刚才喊什么来着?莫非母亲大人懂得未卜先知之术,如若不然,怎么不见人,便知道里头睡着的人是秦氏?”
她字字犀利,步步相逼。
大夫人错愕了一下,立马反驳道:“这是秦氏的院子,我认错人,也是应该的,有什么好奇怪?”
在容暖心问话的时候,容定远和大伙的目光都投到了大夫人的身上。
一时之间,大夫人便成了众人的焦点,反而忽略了那犯错的二人。
大宅大院,这种手段是常有的,正室为了阻止丈夫宠幸别的女子,往往会使些计策,而捉女干这种事,是常有的。
因此,大家很容易便想到是大夫人设计陷害秦氏。
“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容暖心淡淡一笑,好戏还在后头……
“发生什么事了?”却在众人面色疑惑之时,秦氏的声音在众人的身后响了起来,大家纷纷回头,只见秦氏一脸不解的望了进来,她的手上还挽着一篮子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野菊花。
容暖心笑着迎了上去:“娘,你去后山采野菊花送与老夫人作寿礼,怎的也不向大夫人说一声,弄得这一屋子里的人兴师动众的”。
她说的风清云淡,还带了淡淡的遣责之意,但只要是个有脑袋的分析一下,便能想到,这秦氏是被人陷害了。
容暖心的话似乎每一句都能不偏不移的点到核心。
却在这时,容蕙茹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屋子里有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她寻着香味在屋子里到处翻找,找了好几处地方,却是在桌脚下找到了一包用纱布包裹起来的可疑东西。
容定远赶紧一把抢了过来,怒不可揭的问道:“这是什么?”
对于活过半世的他来说,这种味道却不算陌生,是一种用药物和花香配搭起来的媚药,几种味道缠绕在一块便能达到一种催情的效果。
秦氏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容定远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画面,那高傲的尊严像是被人狠狠的辗了一脚一般,怒不可揭……眸子一瞪,眼中杀气一现。
朱富贵见容定远怒视着他,哪里还敢胡言乱语,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直呼:“大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正在喝茶,却听暖心小姐身边的紫檀丫头来唤,说是秦氏有东西要给我,我一时财迷心窍,以为她是想拿些银子给我使,便高高兴兴的过来了,却不知,一进这屋子,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就与紫檀丫头在榻上……”
他说的话,十分的没有根据,乍一听上去,却像是瞎编胡说的。
但容暖心知道,朱富贵是没有撒谎的,众人却不会信他。
任人都会觉得,紫檀一个清清白白的二等丫头,怎会看上一个入赘不要脸的没用女婿?
她若是想嫁人了,大可以央了大夫人,许给表少爷做个通房或妾氏,到底也比跟着朱富贵强上百倍千倍,更何况那朱富贵的模样真真是让人看了恶心。
众人同情的望向紫檀,心中思量着,定是朱富贵趁着秦氏不在,对紫檀丫头起了歹心,强了人家姑娘。
已经有仆妇开了屋内的窗户,屋里头那呛人的气味疏散了去,房中的空气总算清新了一些。
“你胡说,就算是这屋子里有脏东西在,却也不是迷药,你又怎会昏了过去?”大夫人抓住朱富贵的错漏之处,便声势凌人的逼问道。
她着重点道,这屋子里有脏东西,仍旧不忘给秦氏抹黑,意图扭转局面。
“这……”朱富贵想了想,似乎有些顾忌,却又横了心似的,一咬牙,抬起头说道:“大夫人,你是没闻见,方才这屋子里的气味可是浓得很,这种脏东西会让人失了常性的,自然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朱富贵话里有话,极为讨好的望向大夫人,顺着她的话将污水往秦氏身上泼,只要他一口咬定,是秦氏想要勾引他,却又凑巧让紫檀先进了这屋子,便能给秦氏治罪。
他天真的以为,若是这事他帮了大夫人,大夫人定也会像从前几次那样帮他。容定远定会看在容秀梅的面子上饶他一回。
如果事情真如朱富贵所说,那么……这屋子里的东西就一定是秦氏放的,其他人又不是懂得盾地之术,能从地下钻进她的屋子……
容定远思量了一番,终是将目光锁在了秦氏的脸上。
秦氏回府也快一年了,但容定远却从未在她的院子留宿过,这一点,容定远比谁都清楚,有几回过来看看她,也只是喝喝茶,连多句话也没说过。
二人终究是生疏的很,分开了十几年,再深的感情也磨淡了。
莫不是她耐不住寂寞,将算盘打到了朱富贵身上?
想到这里,容定远的眉心紧紧的锁了起来,眼神中也含着质问和探究,似乎只要秦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要将她逐出府,再次遗弃她。
“老爷”秦氏将篮子一放,却是从来都没有的狠气。
“母亲寿辰,我一早便上后山去采野菊花,记得旧时,母亲最爱喝的便是这种新鲜的野菊茶,我做这些错了么?老爷一进来便指责妾的不是,难道你就不曾怀疑是有人故意将东西放在房中来陷害我的么?暖心如今贵为县主,难道没有人嫉妒么?”
容定远万万没想到秦氏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印象中,秦氏是不多言语的,他来过这个院子几次,与她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到十句。
容定远怔愣的看着她,心中又充满了愧疚,刚才,自己因为一时恼怒,而蒙憋了心灵,这会被她的话一点醒,倒觉得这事蹊跷得很。
“父亲,你不问问是谁让紫檀去请朱姑爷的么?”容暖心冷冷一笑,望着那衣裳凌乱,跪在地上哭哭涕涕的紫檀,眼中是说不出的冷漠。
这个丫头始终是不知好歹的,她给了她好几次机会,但这丫头终究是选择了大夫人,也就由不得容暖心心狠手辣了。
“是香巧让奴婢去请的,她还嘱咐奴婢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紫檀见容定远瞪着她,便颤抖着小声说道。
“你含血喷人,奴婢今儿个根本没有见过紫檀”香巧连忙跪了下来,急急的解释道。
紫檀仍旧抽泣着,却已经没有刚才那般伤心,她定了定情绪,而后从腰间抽出了一块牌子,上面写了个秦字,显然是秦氏的牌子。
府中的每个人都有一块牌子,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香巧,这牌子可是你亲手交给我的,还会有假?若不是见了这块牌子,朱姑爷也不会跟奴婢来这里呀……”一说到这里,紫檀的泪又掉了下来。
朱富贵连忙点头,证明紫檀的话是真的。
紫檀确实心有不甘,但此时,局面却由不得她不甘,走错一步,说错一句,大夫人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咬着牙,心中是无尽的懊悔,林妈妈明明是让她引个路,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赔上了自己的清白,她恨,她气,却又无力回天。
香巧气得瞪圆了双目,一模腰间,果真……秦氏交给她去给容暖心传话的那牌子不易而飞了,她颤抖着唇,脸上惨白一片。
大夫人立马喝道:“香巧,你还不快快从实招来,我还能留你一条命”她这话是暗示香巧,若是她将一切都推到秦氏的头上,大夫人便能保她一命。
但香巧却也是个明白的,即使她真的顺了大夫人的意,候爷也不见得会饶过她。
想到这里,香巧干脆咬了牙,坚定的说道:“是紫檀丫头,她一早便想爬上主子的床,正好今日人都去了前厅,她便向奴婢借了这块腰牌,说是请朱姑爷说个话,奴婢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在主子的院子里做这种事。”
容暖心勾唇一笑,香巧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紫檀,真是可惜了,原本我还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你许给刘管家的儿子,真是可惜了……”容暖心婉惜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惜着,仿佛她真的要为她作主似的。
听到容暖心的这席话,紫檀猛的抬起头来,眼中更是悔恨交加。
“主子,奴婢对不住你,奴婢做了好多错事,今儿个奴婢反正是一死,就将奴婢做下的错事,一一说来……额……”紫檀挂满泪珠的脸上委屈可怜,却又愧疚坚定,她正要说下去,嘴里竟吐出一口血来,双目一瞪,不一会便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张妈妈上前一探,已经没了呼吸!显然是早已服下了毒药。
紫檀到底要说什么?
容定远也不会傻到以为真是是紫檀要爬上朱富贵的床,这明明就是一个局,若是没有紫檀的顶替,只怕今儿个死在这里的会是秦氏。
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疲惫的回了院子。
一路走,她一路叹着:“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
大夫人浑身抖了抖,心中早已是气得青烟直冒,她万万没有算到的是,经过了上次的胭脂毒一事之后,容暖心居然还不信任紫檀。
上一回,紫檀也算是为她牺牲不小了,可见这容暖心的心是铁做的。
不过,好在她事先给紫檀下了毒,不然,指不定这丫头要吃里扒外,将她的事都抖了出来。
她冷冷的看着在地上发抖的朱富贵,花了那么多银子在他身上,居然一件事都没有办成,真真是蠢货一个,要他何用?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来人,将此人交到宗人府查办”容定远终是下了最后的决定。
若他朱富贵是个知趣的,也不会为了几个银子便跑到这后院来,活该被人利用,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也没有再护着他了,容定远更不可能留他在府上。
今儿个,这么多官员在看着,他日定会成为笑柄。
众人散去,容暖心这才扶了秦氏进了隔壁的侧房。
再走出,却发现千暮离站在原处竟没有离开,原来,方才他也随了众人一块来瞧热闹的。
见到容暖心走出来,千暮离的嘴角勾了勾,风清云淡道:“容小姐上一次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臣女不懂七殿下的话”容暖心半眯了双眼,掩去眸中的厌恶,福了一福,便要离开院子。
身子一动,却被千暮离的手臂一扯,两人便近在咫尺了,他的身上仍旧带着浓浓的药香,闻起来有种让人玄晕的错觉,这种味道,刻在容暖心的心里,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上一世,每每闻到这种药香,容暖心便会觉得甜蜜幸福,但此刻,她再一次闻起,却是感到十分的厌恶。
低下头,千暮离压低了声音道:“那支银针,是你吧?”
容暖心冷笑了一声,抬头,犀利的眸子里藏着太多厌恶之情:“七殿下切莫冤枉良民,臣女乃闺中小姐,哪里懂得什么银针之术?”
说罢,她用力的挣开千暮离的钳制,快速的离开了院子。
看着容暖心离去的背影,匆忙的好似见了地狱厉鬼一般,千暮离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她……说自己是良民!且不说她设的这个局,单单是那一夜,她暗渡阵苍,想让那批黑衣人制他于死地,他便知道,这个女人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但不知为何,每每瞧见她笑得那般清淡无邪,他的心中总会漾起一丝异样的情素,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千暮离好笑的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真的有那么令人讨厌么?
宴会终是早早的散去,出了这等事,谁还有心思喝酒观戏?
待众人一走,容定远便下令封锁了所有的院子,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段。
那些个脏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一个下贱的奴婢是弄不来那些东西的。
他刚刚没有追查到底,便是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去。
如今,关起门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早已端坐上位,等着容定远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搜,每个院子都给我仔细的搜!”
容定远一声令下,他的人便满府的搜查了起来,府中所有的奴才和主子都被请到了前厅,奴才跪在外头,主子则坐里头。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约模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搜查的人回来了。
“报老爷,属下在秦姨娘的房里搜到了这个!”说罢,来人将一个盒子交到了容定远的手上,盒子一打开,立即有一股香味溢了出来,是几种草药和花香混乱的味道,与刚刚在秦氏的屋子里闻过的味道大致相似。
容定远的脸色一变,将盒子狠狠的掷到了秦氏的脚下,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秦氏的屋子里真的藏着这种脏东西,容定远的心头便涌起一股厌恶之情。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贤惠知礼的,却不知,竟是这般的不要脸。
容定远作为男人的尊严好似被无数人践踏了一般,想起刚刚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若是有人传了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他容定远连个女人都管教不好?老夫人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自然是认得那东西的,是一些下贱的女人为了留住男人,专门用的肮脏手段,特别在一些商户人家比较常见。
但这朝中官员定是不敢随意用的,传了出去,对名声极为不好。
“秦氏,我看错了你”老夫人哀哀一笑,低垂下头,不再看秦氏
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眼角的余光淡淡的瞟向了正为老夫人捶着背的张妈妈。
那张妈妈亦正巧望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交,匆匆一瞥,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容暖心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两人,她一直觉得张妈妈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竟和大夫人暗中勾结。
“老夫人,您莫气,身子骨要紧啊”张妈妈倒是个通透的,先是好好安抚了老夫人一番,见老夫人的气顺了一些,这才看似不经意间的说道:“秦氏定不会这么糊涂的,真要是犯了这种严重的错,按祖上条例,即使是糟糠之妻,亦当休之,秦氏是明白人,许是被人误会了”。
这一番话,对于秦氏来说,简直是重比泰山,她清白了一世,刚一回府,便屡次受人枉冤,如今,竟被一个奴才提出要将其休之。
秦氏的性子原本是执拗的,听了张妈妈的话,她恨不得立即撞死在柱子上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容暖心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立马上前一把抱住了秦氏。
“娘,只要有我在,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我便上金銮殿去告御状,堂堂定北候抛弃糟糠之妻的光荣事迹,太后娘娘定是很感兴趣的!”
容暖心落声凿凿,掷地有声。
若得容定远心头一震,这般的魄力,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风范。
大夫人的嘴角一勾,眼中算计一闪:“好,你便去告,看看有谁能证明秦氏便是老爷的原配夫人,证明老爷始乱终弃?”
她的话刚说出口,容暖心便愣住了,没错,村子里几百口人都死了,地方官员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失,定会将一部分名字在户藉册上除掉,到时候,即使说容暖心母女从未在那个村子生存过,也必有人信的。
容暖心冷冷的看着大夫人,她居然知道那个村子已经不复存在?难道,那几百号人都是被她生生害死的么?
为的只是今日,与秦氏争夺正室的目的?
几百条命啊,说没了就没了,容暖心忍不住冷笑起来,原来,比起狠辣,她还远远不如大夫人。
容定远一听容暖心要去告御状,也来了气,他狠狠的将手中的茶盏掷落地上,‘哐当’一声响,水花四溅,盏碎茶凉。
“容暖心,你是要造反么?”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威严的官腔,有着泰山压顶的强势。
作为堂堂的护国将军,大齐战神,他容不得别人掌控他的前程。
能爬到这一步,容定远确实费尽苦心,经历了生死磨难。
如今,容暖心扬言要毁他前程,这比任何事都要让容定远气愤,都要让他害怕,为了保住这个地位,他可以牺牲一切。
大夫人母女的脸上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似乎眼前就是秦氏母女被逐出容府,落个声败名裂的下场。
造反?容暖心轻哼了一声,若是要造反,她又何须等到今日,只不过是念在老夫人的份上,念在他们之间还存在一丝血缘关系的份上罢了。
容暖心强压住心头涌上来的失望,对这个父亲,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却换来他一句‘造反’,真真是可笑至极。
“老爷,暖心年幼,说错了话,还请老爷莫与她计较!”秦氏想必也是了解容定远的,她见他眉心一拧,便知他对容暖心起了逆心,若是再僵持下去,指不定容定远会对容暖心怎么样。
秦氏‘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
她惊得眼泪直掉,恨不得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换容暖心后半世的安逸。
便是看中了秦氏的这种心思,大夫人故作同情的上前扶了秦氏一把,软言道:“老爷只不过是想弄个水落石出,只要你将事实说出来,老爷定不会责罚暖心的。”
说罢,大夫人期盼的看着秦氏。
她在给她暗示,只要她担了这个罪名,自动出府,那么,暖心还是尊贵的候府千金。
秦氏咬了咬牙,正要违心的承认,却被容暖心拉了一把,耳边同时也响起容暖心清冷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丝丝笑意:“要造反的人是谁,很快便会知晓了,母亲又何必将这污水往别人的身上泼呢?”
大夫人一咬牙,狠狠的瞪了容暖心一眼。
却在这时,外头来报,府中的刘大夫来了。
“请”容定远一挥手,来得正好,他倒要查一查,那些个脏东西,到底是谁去配的。
刘大夫一进门,便惶恐的跪了下去。
“刘大夫,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东西都是哪几味药材配制的,这几日都有些什么人去取过药材?”
容定远并未像平常那般让他起来说话,而是缓步踱到他的跟前,双目危险的眯了起来。
刘大夫忙接过容定远手中的盒子,细细的斟酌着,约模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刘大夫捏起盒中一片形状极为奇特的四角形瓣叶,道:“其余的药材,倒是极为平常的,各院的主子都曾来领过,只是这种东西,府中却是没有的!”
“这是?”容定远不解的问道。
“这是美人笑的叶瓣,在一些黑心的药材铺里,掌柜的都会藏起来卖,价钱也颇高!”说白了,就是催情药物的调剂品,有了这片叶子,药效便会更快的漫延开来。
容定远的脸一下子黑了个透,作为过来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来人,去请这几日当值的侍卫”容定远冷呼。
不过一小会,便有四名中等身材的男子被人领了进来。
“老爷,昨儿个下午,秦姨娘身边的香巧丫头出过一趟府!”四名侍卫一口同声的说道。
却在这时,跟在刘大夫身后的药房的小药童也突然说道:“奴才有事禀报,昨儿个下午,香巧丫头来拿过几味药,奴才想起来,便是刚刚刘大夫手中的那些”。
秦氏气得嘴角发白,她哪里想到,这府里的人都是些颠倒黑白的。
“含血喷人”她喃喃直呼,却没有人理会她。
容暖心扶住秦氏的手紧了紧,眼神清明透亮,示意她不必紧张。
秦氏的心像是被东西在扎一般痛,活了三十年,她从不与人争斗,即使是到了容府,她亦是能让则让,但却屡次遭人陷害,这让秦氏那颗善良的心,终是有了丝丝裂痕。
“秦氏,你还有什么好说?”容定远一声大喝。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秦氏,恨不得立即将她逐出府去。
“父亲,单凭这些人的一面之词,你便相信么?”
容暖心上前一步,怒目瞪着容定远,这一动,晃得她头上的珠花叮当作响,仿佛在向容定远下战书。
“暖心姐姐,秦姨娘做了什么事,她自己心理清楚,你若是还不肯相信,便让人去查一查,香巧昨儿个去了哪里的药房,买了些什么好东西,便知分晓了!”
容蕙茹掩嘴一笑,见到容暖心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头一阵畅快。
恨不得立马见到她倒霉的模样。
在她回府之前,她一向是容府的骄傲,若不是因为容暖心,皇后那日便要将她指给三皇子做正妃,将来说不定还能母仪天下。
如今,这大好的前程都毁在了容暖心的手上。
一想起这事,容蕙茹的眼中便满是恨意。
容定远没有作声,却是暗暗应充了容蕙茹的话,大夫人立马喊了人去查。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下的声音都能听见,老夫人默默的喝着茶,脸上看不出是气还是哀,大家的话她都听在耳里,却无力再多说一句话。
不管这事是秦氏做的,还是遭人陷害的,都让老夫人心寒,这府上是越加的不安宁了。
好好的一个府,怎么就闹得这么水火不容呢?
约模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派出去打听的人终于回来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个人,正是城东药铺的李掌柜的。
长得珠圆玉润,他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屋子里随便瞧了一眼,便指着香巧道:“这个丫头我认得,便是昨日来我铺子里买过药材!”
大夫人立即问道:“她买了些什么药材?”
李掌柜故作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是闺中药,小的也疑心过,这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怎会买这种东西,方才贵府的人找上门,小的也不敢胡说,立马就跟着贵府的人过来了。”
“胡说,一派胡言!”容暖心瞪圆了双目,纤纤玉指直指地上的男人,努极反笑。
好一个周密的局。
好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大夫人的嘴角止不住的扬了起来,指着刘大夫手中的美人笑叶瓣,道:“可是这种脏东西?”
那掌柜的一瞧,立即猛的点头,极肯定道:“正是。”
却在这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老夫人终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容暖心这才发现,老夫人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若真是这样,定远,你就当我求你,放秦氏一条生路,她这一生的确走得十分艰难!”沧桑的声音伴着丝丝沙哑。
容暖心看见老夫人的眼眶中已是满含泪花。
既然大夫人出了狠招,那么,她只好见招拆招了,容暖心扬了扬手,立在秦氏身后的香巧与美景丫头立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环绕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氛。
容定远的双眸死死的瞪着秦氏,似乎在等她亲口向自己求情认错。也正是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氏的身上,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离去的那二人。
大夫人、容蕙茹、容蕙乔都兴灾乐祸的瞧着那倒霉的母女,似乎下一秒,那两人便要遭了殃去。
容暖心突然冷笑了起来,那笑意虽冷,却没有一丝慌乱,容蕙茹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忙上前跪倒在容定远的面前,苦苦的求道:“爹爹,秦姨娘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求爹爹饶了秦姨娘!”
这话说的多动听,一时糊涂?摆明了就是认定了秦氏偷人的罪,好个狡猾的容蕙茹。
“你不必替她求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便要承担后果!”容定远的拳头在袖了里紧紧的握了起来,面上戾气一片,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低头瞧了瞧容蕙茹,却见她早已是满面泪珠,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曾打过她一巴掌,心中生出了些许悔意,他伸手一扶,暗道,还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女儿亲。
这般想着,容定远看容蕙茹的目光便又柔和了一些。
容暖心用眼角的余光瞧见香巧和美景二人又悄悄的立在了秦氏的身后,她嘴角一挑,温婉的笑了起来。
“爹爹,既然这些人都一口咬定是我娘做了错事,那么,我这个做女儿替娘问个明白,也不为过吧?”
她的声音淡淡的穿透了整个屋子,所有的人都望向她。
大夫人脸上的笑意一僵,她打心眼里对容暖心存在着芥蒂,两人周旋了那么多个回合,似乎她还从没有赢过,这一点让大夫人更加的不安。
她想也没想,便立了出来,反对道:“暖心,母亲知道你为秦氏不甘,但毕竟是证据确凿,便不要多说了,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老爷的名声总是不好的。”
她这会儿倒是讲起名声了,她设这个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顾全容定远的名声?
容暖心的双目微微往里一拧,原本温婉的笑意便换作了一柄冷傲的利剑,她环视着四周,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下,这才张口,扬声道:“我正是顾全爹爹的颜面才要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试问陛下亲封的德荣县主的亲娘犯了错,若是不弄明白,他日太后问起,暖心该如何回答?爹爹也不怕陛下治容家一个欺君之罪么?”
她话语如珠,声色俱厉,面上威严高傲,仿若在夜色中独独艳绝一方的优昙花。
大夫人一时语塞,却又想到,人证物证俱在,她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容定远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心中到底是权衡了一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且不说九殿下整日里缠着容暖心,太后那边也是问过好几回的。
“大伯伯,容暖心定是想狡辨,求大伯伯治她的罪,”容蕙乔不甘的站了出来,双目死死的瞪着容暖心。
上一回,那二十大板,可是害得她大半个月也下不了榻,她自然是恨极了容暖心,恨不得她立马被赶出府去。
都说墙打出头草,容暖心扬手便狠狠的赏了她两巴掌,厉声道:“放肆,就凭你无品无级的小姐,便敢直呼御赐县主的名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还是想让皇上治我们容家一个不分尊卑、不将圣旨放在眼中的罪?”
“我……我没有,我……”容蕙乔被她打得头晕眼花,但却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她急急的想解释什么,却又找不出理由,只得委屈的直掉眼泪。
“够了,要查便查”容定远半眯了双眼,不愿再担搁下去了。
“请父亲将这四个侍卫、药房的药童、还有这位掌柜的,分别带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容定远扬了扬手,那六人立即被带了出去。
这容暖心要玩些什么花样,大夫人的心突然悬了起来,若是之前她还自认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那么……现在的她,背上已经泛起了冷汗。
右眼皮不停的跳动着。
容暖心冲身后的良辰丫头扬了扬手,良辰便在门口喊了一声:“带药童进来”,守在外头的婆子立即将那药童带了进来。
容暖心上前一步,踱至药童的跟前,从容且清晰的问道:“药童,你刚才说是香巧姑娘去你那里取的药材,我可问你,香巧丫头今儿个可在这里?”
药童环视了一周,立即小声答道:“在”。
那好,你将香巧丫头指出来。
那药童的双眼在秦氏的身后停留了一小会,便走上前去,将身着水蓝色衣裳的美景丫头拉了出来。
大夫人的脸色大变,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氏身后的两人,方才,美景明明穿的是鹅黄的裙子,而香巧则是穿着水蓝的对襟褂子。
府中的下人,凡上了二等的丫头都能穿上主子赐的衣裳。
容蕙茹急得大叫起来:“错了,错了!”
容暖心一声大喝:“闭嘴,本县主在问话,岂是你可以随便插嘴的,若是再以下犯上,休怪我去太后那里告状!”
一听到太后,容蕙茹立即闭了嘴,心中却是急得半死。
那药童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刚才大小姐明明说是个穿水蓝色裙子的,怎么会弄错?他急得满头大汗,脸色一下子青了一大片。
却在这时,容暖心偏偏让人堵了他的嘴,直接宣了下一个人进来,这一回,美景按老夫人的指示,退去了偏屋,容暖心安排的一名前厅的粗使丫头正好走了进来,那李掌柜便顺势一指:“就是这位姑娘!”
接下来的四位侍卫,也相继认错了人,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将香巧的容貌认出来。
最后一个侍卫居然误将大夫人身边的林妈妈拉了出来,这也不能怪他,美景已经退下去了,这屋子里便再也没有穿水蓝色衣裳的下人了,满满一屋子的人,只有大夫人身边的林妈妈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袍子,颜色倒也可以说是相近的。
“够了!”容定远再也忍不住,一掌打下去,他身边的案几便应声碎成了粉沫,本就是习武之人,一怒之下,更是杀气四现。
原先,口口声声指证香巧丫头去买药的六人,这会竟同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饶。
且不说这府中有多少个丫头,几乎每个月都有新面孔,那药童和侍卫都是男子,自然打少接触内院,又怎会识得香巧的闺名?再有那位掌柜的,他口口声声说,买这东西的人极少,理应记忆犹新才对,又怎会先后两次将人混淆?
“说,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容暖心一甩袖,尽显县主威严,炯炯有神的杏眸瞪在几人的身上,似乎不需出手,便能取人性命一般。
大夫人的脸上一白,却又立即按下了心中的不甘,咬着牙敛下双目,装作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一名瘦高的侍卫跪爬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老爷,属下招了,是大小姐,大小姐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指证秦姨娘的,求老爷饶命。”
容蕙茹买通证人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容暖心竟会棋后一步,她让壮子在暗中调查清楚了这几日与大小姐身边来往的人,最后确定去买通这个家中有困难的侍卫,捉住他的把柄,让他为自己做事。
“不……不是我,父亲,我冤枉啊!”容蕙茹急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容定远面前,泪珠是直往下掉,说不出的委屈。
有人开了头,其余几人为了自保,便相继说出是容蕙茹指使的。
这一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容蕙茹。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妹妹,你这是要让父亲成为京城中的笑柄么?你这是要害了整个容家么?枉父亲和老夫人平日里那般疼你,你便是这么报答他们的么?真是不知好歹!”
容暖心并没有第一时间指出秦氏的冤屈,而是将话柄又转到了容定远的身上,让他意识到容蕙茹今日的所作所为,并不止要毁了秦氏的名誉,还让他在百官面前丢尽了颜面。
做官,最讲究的便是这张脸面,今儿个容定远可算是丢尽了脸。
他气得扬手便狠狠的扇了容蕙茹一巴掌:“你这个逆女,我容定远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真是家门不幸!”
他这话说的严重,也饱含了他对容蕙茹深深的失望,以及以往投注在她身上的希望,似乎也被这一巴掌彻底的打碎了。
容蕙茹捂着被打肿的脸,哭得死去活来。
大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走了下来,即使她一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容暖心还是瞧见了她颤抖不已的双手。
她扶着容蕙茹,将她护在怀中,眼中分明含着一丝恨意。
若是这时,她坦护容蕙茹,那么,容定远定然会将整件事与大夫人联想到一块,到时候,倒霉的便是自己,若是大夫人倒了台,那么,容蕙茹在这府里又有谁来照看着?
因此,大夫人强压下自己那颗已然滴血的心,痛心的说道:“老爷,蕙茹知道错了,打也打过了,你便原谅她这一回吧,蕙茹自小便是个善良的性子,今儿个定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做这等糊涂事的。”
这话说的多好听?陷害姨母,嫁祸他人,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是个善良的性子,这话也就只有大夫人母女才能说出来。
做了糊涂事?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险些便毁了秦氏一世的清白。
以秦氏的性子,定然不会苟活于世,到头来,便是生生的害了一条人命,她们母女,当真是蛇蝎心肠的主。
容定远双目血红的瞪着容蕙茹,大夫人的话却又让他忆起儿时蕙茹在自己身边承欢的情景,毕竟是自己身边长大的,这份亲情,便是谁也替代不了。
见他的双目有了一丝不忍,容暖心知道,容定远定是软了心了。
“求父亲还我娘一个公道!”她一直称秦氏为娘,府里自然没有人敢驳她,因为大家的心里都是清明的,在容家,秦氏才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
一转身,容暖心‘蹬’的一声跪在了容定远面前,她满脸绝然,一双杏眸更是执拗坚定,势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容定远的双目微微眯了起来,容暖心在威胁他,他最不喜的,便是受人威胁!
但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容府上下几百号人。
最最重要的是,当老夫人听说秦氏是被冤枉的,而那陷害她的人居然是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孙女时,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沧桑的失望,脸色一下子沧老了许多,确实是极疼心的。
她一向疼爱容蕙茹,喜她乖巧的性子、得体的言行。
却不想,这么一个美似画中的仙子,居然生了一副恶毒的蛇蝎心肠。
容定远良久不说话,似是在与容暖心对持着。
“确实该罚,便是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吧,若是下回再犯,绝不寻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终是替容定远下了决定。
罚的很轻,一方面,她得顾及莫家的权势,另一方面,在容定远的心里,是不舍得罚容蕙茹的。
老夫人倒是个心里明白的,她说完便挥了挥手,准备起身离去。
容暖心却是重重的唤了一声:“老夫人,暖心还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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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所有首订的亲们,太后爱你们,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