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壮,必有江山人。水势涌,藏龙潜水游。
风雨舟飘摇,连番荡漾随波往,无端送入横州。夕阳昨日已逝去,今朝客人与主临,共与共同,家似人家。
沧沧桑桑,一段过往,必是经久回忆。
三点两点一场梦,飞花天雪任由中。
走过这个院子,冷忆便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大殿跟前。大殿高大雄伟,气势非凡,名叫如归。其名字仿佛是在说:这里是一个倦鸟归林的汇集之所,安乐之所。
大殿里面的设置和外面那个大厅差不多,不过因为空间上要大上许多,所以更加的宏伟一些,也更具有气势一些。而且,这个大殿里面,还摆放了许多观赏物件,有瓷器、古玩、花瓶、字画、雕饰和鲜花等等,很是华丽,不过却也显得自然。
此时大殿正方,坐在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身银白华服,面容英朗俊秀,风度翩翩,大约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冷忆见到他,登时感觉一种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在中年男子的右边一侧,坐着一位大约二十几岁的美貌绝伦的女子。她一袭白衣,长发飘飘,脸上含笑风韵依依,弯眉点色月牙盈盈,唇红细细,气若幽香,清秀月兑俗,出尘婉婉。女子坐在那里,犹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给人一种淡雅清丽的感觉。
那浅浅的微笑点缀在脸上,酥心又朦胧。两个小小的酒窝印在嘴角,煞是好看。此时,她正看着进来的雁玲。又微微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姑姑!”雁玲一见到她,立刻就跑了过去,欢声地叫道。
女子拉过雁玲,然后仔细地打量着她,似乎在检查她是否有受伤。她早就收到李护法传回的消息,知道雁玲在外面碰到了山贼。所以才仔细地检查,也显得担忧。
“玲儿你没有受伤吧?”女子一边看着,一边问道。
“没有啊,姑姑,我没有受伤啊!”雁玲笑着道。
“没受伤就好,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胡闹了。你要出去,也得跟我们说一声呐!”女子轻声责怪道。
“嗯。”雁玲轻声答道。同时,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坐在一侧的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似有许多话要说,却也没有说。
雁玲一看他脸上颜色不好,立刻收回眼睛,不敢再看。
看女子这么关心雁玲,冷忆知道她这个姑姑是真的很担心她。这不禁让他十分的羡慕。联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了亲人和家,他心里顿时一阵凄漠。
中年男子此时正在听着李护法说着什么,冷忆没有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心里还在开着小差。突然,李护法来到冷忆的身边,对冷忆介绍道:“冷忆,这位是我们家主雁智先生,也是雁玲的父亲。这位是家主的妹妹雁桦小姐。”
开着小差的冷忆被拉回了现实。之前他听见雁玲叫那女子“姑姑”,便已经知道了女子的身份。接着又看到雁玲的一些表现,也大概都猜出了中年男子可能就是她的父亲,所以此时李护法介绍着,冷忆也不惊讶。不过,对于“家主”这个词,他倒是有些惊讶。毕竟,从一开始接触到雁玲等人,冷忆就感觉对方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以及产业,在大陆上或许颇有些地位,而今,当见到这位“家主”才只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因此有些吃惊。
看着端坐的中年男子的气质神态,以及雁玲有些害怕的表情,冷忆便觉得,雁玲的这个父亲,这个雁氏家主应该是个极为不凡的人物。
雁玲此次偷偷出了络城,险些出了大事,丧生于贼人之手,所以她担心父亲会责怪她,所以在一进入这里后,她便直接跑到她姑姑雁桦那儿去了,都不敢叫他父亲一声。
“冷忆,请坐。”雁智向冷忆招呼了一下。
冷忆朝雁智和雁桦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一个他见过的礼节,便坐下了。
冷忆坐在与雁玲相对的另一边,这时已经有人送上了茶来。
雁智作了一个请喝茶的手势,冷忆还真是有些渴了,于是便的端上了茶杯,用茶杯盖子轻轻的匀了两下茶水,然后慢慢的喝了一口,接着又匀了两下,又喝了一口。
冷忆的此番做法,很有一丝品茶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那种没规矩的样子。这是他在凌矶洞中养成的多年的喝茶习惯。虽然他没了这些记忆,但是这些细微的小事,他还是很自然便做了出来。
雁智雁桦等几人见此,都不由一怔。因为这个简单的举动,根本不像是这样一个穿得十分寒酸的小孩做得出来的。毕竟,穷人家有这样的品茶方式,倒是很少见的。而此时冷忆身上的这穿着,确实让这种大富之家有点不敢恭维。
冷忆喝着茶,却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些想法。他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上沾满了泥,皮肤上也尽是尘土。在这“旅途”的过程中,他除了有怀里的几样东西,以及自己制作的一些烧烤调料外,其他便一无所有,一无所备。所以,这身上的衣服,他也只有一套,因而也没得换。整日的风尘赶路,本来也不至于弄得这样脏的,可是他今日一番救助行为,他又迫不得已地在地上打滚了几次,所以便更显得脏了。
“显得”不过是形容的措辞,实际上,的确是脏了。
冷忆的脏,并不是雁智和雁桦看见之时才脏的。雁玲和李护法等人,见到他之时,便已经看到了冷忆的脏,可是一路上他们那些人对冷忆,也都没有带有嘲笑或鄙视的意思。而此时雁智和雁桦见到冷忆,更没有嫌他脏的意思。尽管这可能是因为他救了雁玲的缘故,可是毕竟也是事实。不过不管怎样,在冷忆眼里,他们没有留下半点坏的印象。在冷忆看来,这个雁家是个挺不错的人家,至少现在对他还是不错的。
冷忆知道这家人是在感激自己,所以才会以礼相待,大方“接纳”。而关于感激的这件事情,冷忆觉得他们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觉得当时那种情况,是人都会挺身而出的。这很正常。而且,他认为自己并没有真正地救下雁玲,而救下她的,是雁氏的这些人,也就是他们自己。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他们这样感激。
冷忆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他也仅仅是想想罢了,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雁智等人应该都不会和他持一个看法的。
“冷忆,多谢你救了小女啊!你还为此受了伤,实在是感激不尽。”雁智见喝了两口茶之后便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同时向冷忆抱拳行了一礼。显得十分的庄重。
“雁家主不必如此,我相信任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出手相救的,我只不过做了大家都会做的事情。何况我只是解了一下围而已,最后还是这位李叔叔救了我的性命,应该是我感谢你们才是。而我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什么可感谢的,受伤也不过小事罢了。”冷忆见此,不由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便立刻站了起来,还了一礼道。
本不想说,却还是说了。
从李护法的口中,雁智知道这个冷忆很聪明,而且胆大心细,面对危险丝毫不惧。而从他刚才这一番话和一些行为看来,雁智感觉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够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见冷忆站起来回礼,雁智立刻又请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了。
“不,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你,我家玲儿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还好你拖住那些山贼,李护法他们在关键时刻赶到,才不至于发生什么祸事。我是应该感谢你的。”雁智坐下之后立刻说道。
冷忆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很难让他们和自己达成一个所谓的共识的。即,共同明白或承认,自己并非是救下雁玲的最大原因。
“雁家主……”冷忆刚说出三个字,便被雁智打断了话。
“你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叫我一声雁叔。”雁智道。
冷忆顿了一下道:“雁叔,您太客气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考虑这个问题了,最重要的是雁玲小姐没事,其他有什么重要的呢?”
“好个冷忆!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胸怀,又如此豪爽,不错不错!好,我们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了。”雁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雁智和冷忆说话这一阵,一旁雁玲的姑姑雁桦,正在观察着冷忆。冷忆一番谈吐,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觉得这个男孩的作为,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比起大多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个冷忆更加成熟许多,而且,他那种爽利的性格也逗人喜欢。
冷忆主要是因为这些什么感谢的事情,让他很不自在,于是他不想谈论这种话题,甚至他都不想说什么关于此类事情的话。本来,冷忆就是话语不多的人,所以他不喜欢纠缠于这样的事情。于是他表现得很是爽快。当然,说起来,从这些话语中,也能够看得出来,他的表现似乎是成熟了一些。不过,这是冷忆这个失忆的人,在所经历过了许多事情后,形成的一种性格。这,或许可以说成是成熟吧!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突然,雁智关切地问道。
“已经没事了。”冷忆见雁智颇有关切之意,立刻答道。
“哦,那你要注意,不要剧烈运用那条手臂,以免伤势加重。到时候我会叫人给你换药的。”雁智见冷忆说着,还示意地抬了抬手臂,于是又道。
冷忆道:“谢谢雁叔,我会注意的。”这时的雁智,在冷忆的眼里,跟寻常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刚才所见的那种高贵和威严,似乎淡去了许多。
“我听说你忘记以前的事情了,连名字都是我家丫头给取的?我这孩子都让我给惯坏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啊。”冷忆被雁玲取名字的这件事,是刚才李护法给他说的。于是,这时雁智便说起来,道了冒昧的话。
一旁的雁玲听她父亲这么一说,有些不满的嘟嘟嘴,却又怕他父亲看到,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名字,一个代号而已。何况这个名字还不错啊,雁叔不要责怪雁玲小姐,这是我自愿让她取的。”冷忆毫不介意地道。
雁玲见冷忆这样说,还向他眨了眨眼,俏皮地一笑。
“你这个小丫头。”雁桦看到雁玲这样,轻轻啐了一声。
雁玲见她姑姑嗔怪她,立刻做出一个可爱而无奈表情。
“你是初次来到络城,在这络城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不如先在这里住下吧,以后再做打算,可好?”雁智开始相邀冷忆留下。
冷忆略一沉思:“这次来络城是为了找点事情做,一来安生,二来不至于再出现什么忍饥挨饿的窘境。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打算。况且,自己现在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又要何去何从?哎,真是个麻烦事!我到底是怎么失忆的呢?我是个什么人啊……”
冷忆正沉思间,突然听到雁玲对他说道:“对啊,冷忆你就住下了吧,我还要带你逛逛络城呢!”
雁玲说着,又无意中感触到了她父亲雁智的目光,立刻又住口不语了。被雁智给瞪了一眼,她哪里还敢再往下说了?
“是啊,你就留下吧!”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这声音如黄莺鸣翠,淡淡甜甜,仿佛幽兰芬芳。出言者,正是雁桦。
“不知道你意下如何?”雁智立刻接道。
冷忆见雁智和雁桦都开口了,遂道:“好,那就打扰了。”
雁玲在一旁暗自高兴。高兴这下有人和她玩了。
“冷忆你太客气了,这何来打扰之说。即然这样,我让人带你去休息一番,解一下赶路的疲惫,然后我们再行吃饭,好吗?”雁智安排着,又询问着。
“谢谢雁叔!”冷忆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在一个小村子里面住了三日外,其他的时间都在盲无目的地赶路,早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
雁智见冷忆应下了,于是便突然提高一丝声音,叫道:“来人!”
听见叫声,立刻有人快步走了进来,叫了声家主,行了个礼,然后立于一旁。
“你带这位冷忆去休息一下,准备一些洗漱沐浴的用具,再取几套合适的衣物来。等一切妥当了,再带他到偏厅来。要礼若上宾,知道吗?”雁智见了来人,便立刻吩咐道。
来人应了声“是”,然后看了一眼冷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他对这个家主的这句“要礼若上宾”的话,有许多的疑惑吧!这个下人,对于冷忆救了雁玲一事,是还不知道的。
所来的下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冷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接着,他对冷忆做了个请的手势。像他这样的人,是终于职责的下人,许多事都是不管不问的。只要主人说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
雁智道了声“请”,然后冷忆就跟着来人去了。
冷忆走后,雁智对李护法道:“李护法,你怎么看这个冷忆?”
“这个孩子处事沉着冷静,又聪明,而且性格大气。他表情虽然冷淡,不过心肠热衷,很正气。这是我和他相处这点时间的一点感觉,其他的也说不上来。”李护法想了想,说道。
“如果他现在是真的失忆的话,那么没失忆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雁智点了点头,却然后道。
“大哥是在怀疑他说谎吗?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应该不是在说谎。”雁桦见雁智有着疑惑的神情,不由为冷忆辩解着,也表达自己对冷忆的看法。她知道她这个哥哥也不是有意要怀疑冷忆的,只是因为他有着那样的身份在那里,所以总会多考虑许多的事情。
“我想他这么小的年纪应该也不会,不过他的表现与年龄有些不符……或许,是我太多虑了。”雁智思虑着道。
顿了一下,他又问李护法道:“冷忆的武功怎么样?”
“这要问小姐了,属下没看到他出手过。”李护法道。
雁智转过头,看向雁玲。
雁智眼里没有露出责怪雁玲的意思,仿佛将雁玲闯祸的事情已经丢到了一边。不过,雁玲仍有些回避他的眼神,一脸怯怯地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功,只是他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把我给推开了。”
雁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突然又对李护法传音道:“你去查一下这个冷忆的背景。”
李护法回了一声,便告退而去。
雁智见李护法去了,便立刻站起了身,对雁玲道:“你跟我来。”
“是,爹。”雁玲一脸不愿,却也不敢违抗。说着,她又看着她姑姑雁桦,意思要她给说说情。
雁桦笑了一笑,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壮了壮胆子,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雁玲怀着忐忑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地跟上了雁智的脚步。
“嗒……嗒……”
雁玲的脚步声虽轻,可是她的每一步仿佛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里。一时间,便把自己撞得有些晕晕乎乎,意乱神迷。
看着身前那高大的身影,雁玲不由为自己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
顺其自然,显然已经不可能成为雁玲的内心的想法了。因为她现在根本无法做到不去想,不去担忧。
不管雁玲有着什么想法,她都必须要继续跟着雁智。这,是她想改变,却无法改变的事情。
雁桦见雁玲跟着雁智去了,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便也起身回了房。
脚步在不停地移动着。或许,到了什么时候,或是什么地方,它才会停下来吧!
时间的脚步,森林的脚步,流水的脚步,人的脚步……
停下来的,会继续;继续着的,会停下来。
或短暂,或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