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北岭,便真正进入多采多姿的中原,以沙漠为隔,渡漠之后即入北岭一带,那是宋家堡称雄之地,也是和北宗相敌的第一道防线,跃过北岭,则又是一个迥异的武林,中原武学相传数百年,在此己形成诸多的门派,少林,武当,峨媚,崆峒等...皆是成名己久之正派名门,而在黑道武林中亦不乏曾称胜武林之教派。
然而,不论正派邪门,当中皆是高手林立,新秀辈出,奇人佚事层出不穷,这在宋之风年少时游随其父宋飞云闯荡便有所闻,而近百年来,武林中最大的话题,亦是乱源之根,便属玄都圣人所创之──玄冥宗!
“哇!你看,好热闹啊!”
宋,姚二人此刻正在一客栈二楼歇息,入中原以来,市集林立,热闹之极,瞧得海燕高兴之极,这时亦指着窗外的人潮叫着..宋之风饮了一口茶后浅笑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娃儿般呢?”
海燕微露不满,回道:“你可不知?北岭那儿闷死人了,除了欲渡沙漠的商旅,何时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色呢?”
宋之风心有所感,依海燕的年纪,其实仍该无忧无虑的享受青春时,却遭家门惨变,自此埋身在仇恨里,不曾拥有一般少女的生活,笑着回道:“这次南下,可有的你瞧了!”
忽地见着楼下角落坐着一熟悉的身影,示意海燕道:“你看,我们的老朋友在那呢!”
海燕依着望去,坐在角落独饮的正是黑木教的邪半仙,冷啍一声道:“真是冤魂不散,到那儿都瞧得到黑木教的鬼影子,要找他算算旧帐吗?”
宋之风摇了摇头道:“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先看看再说!”
这时门外又有另一群人进到客栈内,为首者宋之风似曾相识,想了好一会才忆到,那不正是沐彩虹的哥哥沐飞晨,昔日在和水月宫结盟大典时,自己曾和他有一面之缘,相不到今日竟又相见.当他们入内时,客栈内另一群人随即起身,向前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宋家堡的沐飞晨沐少侠?”
沐飞晨拱手回礼道:“正是在下,不如何称呼?”
那人堆满了笑容,忙道:“在下是湖南天河帮帮主──孙雷,久仰宋家堡己久,今日得见,实是大幸!”
沐飞晨亦陪笑道:“贤兄过奖了!”
孙雷续问道:“不知沐少侠此番南下是否要去参加那‘天下会’?”
沐飞晨点了点头,道:“是的,不过仅是和南玄门诸多同门切磋武艺罢了,若说那宗主之位,可不是我等所能担当的起的!”
孙雷回道:“虽非沐少侠之位,但也必属宋家堡无疑,传言宋堡主长拳精妙,招浑劲厚,世上难有敌者,南玄门得此一良才,又何惧于漠北那些逆贼呢?”
宋之风心中暗笑:“这恭唯之语可说得太夸大了点,他们忘了霸刀山庄还有个铁暮雨吗?”
果然马上听到沐飞晨道:“贤兄夸大了,霸刀山庄的铁师兄可也不俗,是继刀圣林飞刃之后的用刀高手,不过他和敝堡主谁人可胜出,我也不敢断言,但肯定这会是一场激战!”
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邪半仙忽地猛击桌面,喝道:“吥!那两个废物能有多大本事,遇到‘玄都三杰’,还不一样被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皆是提神警戒,沐飞晨神色谨慎,向前问道:“敢问前辈何人?为何辱我玄都南玄门?”
那邪半仙冷啍一声,随即出手攻向众人,鬼头杖猛烈击往沐飞晨肩头,只见他不及回避,便受挫退去,只能勉强的由门人护着,共同对付邪半仙,但显然支持不了多久...宋之风眉头一皱,轻声道:“海燕,你去知会那老头,说我想请他喝杯酒!”
海燕小嘴一扁,不满道:“你要救他?他可是宋家堡的人,我才不愿去救呢!”
宋之风浅笑道:“正确来说,他该是水月宫的人,一样受骗宋家堡所欺,只是你灵刀宫己看破,他仍被蒙在鼓里罢了!你去把那老头儿*到外头去,顺便找宋家堡的家伙探探消息!”
海燕深思了一会,才浅叹了口气,缓缓的步下楼去..此时楼下战事正烈,宋家堡加清风帮的人也不是邪半仙的对手,动手不过数招,己有数人身受重创,只剩沐飞晨勉强可以挡架,但败亡只是早晚的事,其它的客人和掌柜怕受波及,早走得一干二净.海燕飘然步至众人身后,沐飞晨正使劲应付邪半仙,忽地瞥见海燕,忙喝道:“姑娘,你快走!”
海燕冷啍一声,心道:“你自身难保了,还来顾忌我!”
跟着走到邪半仙视线内,往身旁的椅子坐下,微笑道:“邪老头儿,我家公子想找伙喝杯酒,叙叙旧!”
邪半仙见着了海燕,神情顿时显得难看,跟着抬头一望,只见宋之风潇洒的向他举杯浅笑,他二话不说,震飞了沐飞晨,便往门外奔去,宋之风亦在同时跃窗而出,追了上去!
那邪半仙发了疯似的狂奔,于大街上乱窜,只因他晓得,若他孤身一人对上董天绝,那与死无两样,偏偏在此时闪入一穷巷内,宋之风亦在此时尾随而至,邪半仙顿时像烂泥般摊坐于地上,绝望的道:“果真是在刧难逃,南下是死,北返亦是死,想不到尚在犹豫时,死神己降临身前.....”
宋之风对他满口胡言感到好奇,浅笑道:“陈长老也不用太丧志,若你愿道出你南下的目的,又为何是死路一条?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自己选择死法,倒也不一定要丧命于我刀下?”
邪半仙眼中似泛出烁光,随即又摇头道:“不成!这等若是要我背叛圣门,你还是杀了我吧!”
宋之风将手中的刀一回,沉声道:“那我只好从命了!”
邪半仙忽地有伸手止住他道:“等等..咳.我说,我说!”
宋之风蹲在他身前,轻抚刀身笑道:“你这人既贪生又怕死,在几次和你照面时我就己知晓,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扮忠胆义士呢?”
邪半仙一脸颓丧,叹道:“你也别急着拿老夫开刀,我这次南下对你玄都北宗也有好处的,我是奉命去杀一个人!”
宋之风眉头一皱,沉声道:“何人?”
邪半仙续道:“霸刀山庄的林飞燕!”
这时宋之风心中一把无名火起,用手将他提了起来,怒道:“那你更该死!”
邪半仙连忙捉着宋之风的手道:“怎么搞的!大家都不许我杀她,但偏偏圣母就要我去杀,他娘的!”
宋之风将他抛到地上,平抚心绪,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为何自己听到飞燕的事还是如此激动呢?
跟着问道:“林飞燕有何身份地位?凭什么值得你一名护教长老动手去杀她?”
邪半仙干恶了几声,喘道:“这是圣母示下的,我做属下的岂有选择的权利?”
宋之风沉吟了一会,又问道:“那为何你又说这是杀她是死路一条?”
邪半仙现出愤色,道:“这是袁丹晴那贱人告诉我的,她说只要我杀了林飞燕,那......”
迟疑了一会,又道:“那我也是死路一条,但若我不杀她,回去圣壂后,圣母也不会放过我的,单看你也因林飞燕而要杀我,还不证实了袁丹晴的话!去他的!要不是圣母偏袒袁丹晴,这档事儿又怎会落到我身上!”
宋之风晓得邪半仙仍有保留,但看来黑木教是真要取飞燕性命,这是为什么呢?照理说袁丹晴也曾出手伤飞燕,但显然失败了,不知是否是铁暮雨救了她,但若真如此,袁丹晴又怎会轻易放弃,且改由邪半仙出马,这不符黑木教的行事风格啊?
这时邪半仙打断他的思绪,一脸愁苦道:“董爷,横竖我是活不成了,你可怜可怜我这老人家,让我多活几日吧!”
宋之风心中一沉,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月兑离黑木教,我将不再找你麻烦,二是立刻北返,怎么和圣母解释是你的事,若侥幸活了下来,那我们的帐改日再算,现在快给我滚!”
邪半仙深怕董天绝忽地改变心意,连忙奔出,一会儿便不见人影,宋之风心中混乱之极,缓缓的步出巷子,但脑子里尽是林飞燕昔日的身影,行没多久便听海燕从后头唤他?
“喂!喂!你要到那儿去啊?”
宋之风回过头来,不解道:“去找你啊!”
海燕浅笑道:“上那找我啊,客栈在那头啊?”
依着海燕手指的方向望去,宋之风才晓得,自己因飞燕的事而失了神,竟是往客栈反方向走去,随即笑道:“一时闪了神,怎样?沐飞晨那家伙有否说要以身相许,以报相救之恩?”
海燕啐了一口道:“那有这般不伦不类的,那家伙还搞不清楚我们是何方人物呢!我自称刀门一旁系弟子,将他唬了过去,倒是他说‘天下会’时要好好答谢你!”
忽地脸蛋一红,彷若想起何事,随即又摊手笑道:“不过到时他知晓你是大名鼎鼎的董天绝,我看这份心意也将长埋心底了!”
宋之风浅笑了一会,跟着长呼了一口气,对着海燕道:“海燕,我们可能要分开一阵子了!”
此言一出,海燕神情顿时显得难看,问道:“为什么?”
宋之风回道:“我有点事要去办,这些日子你先返回玄玉门去寻寇师哥,再和他一道南下,这样会安全点!”
海燕貌似寒霜,直问道:“有什么事不能我们俩一同去办的?”
宋之风摇了摇头,叹道:“很多事是你不能知晓的,我亦有我的难处,听我的话好吗?”
海燕完全听不进去,大喝道:“够了!你们都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自己人,却处处都防着我,什么事都不愿让我知晓!我不要再受你欺骗了,我也不用你替为我家门复仇,复仇一事,我自己来便成了!”
连声大喝,惹得路人的侧目,海燕却似无所觉,目眶一红,伸手捂住脸,掉头便走,宋之风很想上前去拉住她,但却是不能,因他非和海燕分开不可,只因他没忘了自己是“宋之风”!
其实若海燕和宋之风只是单纯共处于玄玉门,海燕自不会为这样的事而发怒,只因宋之风自己也不晓得,海燕对他早己芳心暗许,奈何宋之风防她的态度反造成她的误会,这等女儿家的心事,终究是让人难明的...转身离去,宋之风的心中也不好受,右手不住使劲握着一路伴随他的血狼剑,他必须继续前往江南,而狂刀──董天绝,也随着他和海燕的分手,暂时在武林中湮没,只因他将重返南玄门,并且是以“宋之风”的身份!
独行数日后,宋之风己抵江南,严冬尚未离去,然江南热络的人潮却增添了不少暖意,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在思量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告诉自己,对南玄门复仇是他一人可为,绝不许黑木教来插手,但自己心中不住担忧那人,却一再反驳自己的见解,他始终是忘不了林飞燕,尽管她是这般无情的对待自己.....忽地听着路旁有一老人在哭泣,宋之风心中迟疑,低身向那老人问道:“老伯,为何你哭得这般伤心?”
那老人仍是大哭,惨声道:“毁了,全毁了....”
宋之风续问道:“什么毁了?老伯,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那老人顿了顿后,又道:“我大老远来江南批了这批绸缎,要带回鲁县去卖,可..可是这会儿全泡了水,这是我一生的积蓄啊!我...我怎么去告诉我那老婆子?”
宋之风心中盘算了一会,浅笑道:“老伯,你别难过,这批布料多少钱?我跟你买了好不好?”
那老人双眼瞪大,一幅不相信的神情道:“这全是泡过水的缎子,即使制成衣裳,其质也差,卖不了好价钱..你..你还要买?”
宋之风浅笑了一会:“没错,但你要告诉我,这绸缎从何而来?你又如何将它销往山东?在山东又有那些门路?”
那老人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只因他认定宋之风是来抢他生意的,但事己至此,自己又能如何呢?只好无奈的道:“好!但你要依我所批的价格高两倍给我,我才会告诉你!”
宋之风爽快的答应,在和老人告别后,随即又入布庄买了一件粗布麻衣,带着整批泡过水的绸缎,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宋之风找了个生意冷清的客栈,租了间房,便在房内换上先前所买的粗布衣,再将自己的血狼剑裹在绸缎中,置于最下层,心中暗道:“这宝贝千万不能掉!”
跟着检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窥视后,伸手取下覆于自己脸上那人皮面具,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被林飞燕所划下的疤痕依然在,宋之风轻轻抚着疤痕,露出笑容,呼道:“南玄门的弟兄们,宋之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