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毓宁吓得跌下床去,回眸一看汤家少爷那贼笑的样子,手脚并用往外刨。
“不想知道你阿爹的事了?”汤怀谨老神在在地说道,乔毓宁的脚顿时像生了根在地上,终究强不过心念,慢慢地挪过去,小声问:“阿爹怎么了?”
汤怀谨取出信,信是乔家人托秀才写的信,信里说他们落脚某地,现在情况很好,等乔嫂嫂肚里孩子落地,就给乔喜梅说亲事;又写道,听汤少爷说她在汤府不吃饭饿瘦了一大圈,她娘亲心疼得几夜睡不好,信末反复叮嘱小女儿照顾好自己,用心侍奉公婆与夫婿,不要记挂他们。
“多谢相公。”乔毓宁拧着鼻水,轻声道。
汤怀谨半真半假地威胁道:“再哭,就不帮你写信。”
乔毓宁连忙抹袖眨眼,示意自己没哭。汤怀谨又等她求了好些软话,勉勉强强答应接过纸笔,照着她口述写一天三餐流水报告信。封好信口,汤怀谨叫来小厮,送出去。
“相公知道阿爹在哪儿?”乔毓宁很好奇,她家人怕她去找他们,在信里都没说地方。
汤怀谨拿毛笔点点她的唇瓣,道:“即便要躲,总是要买米买油盐,这样又怎么瞒得过我们汤家眼钱。”
乔毓宁恍然大悟,汤家米粮铺子可是全省城地有名。她道:“还是相公聪明,阿宁就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样法子可以找人。”
“以为人人像你,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哭能给你爹娘出气,哭能帮你阿姐挣回名声?”汤怀谨没好气地训道。
乔毓宁一个机灵,马上问道:“那金家人倒大霉了?”
“那金刀疤是个赌鬼,输光了家当输老婆孩子,欠一债逃跑,被赌坊抓回来砍了手脚;那金家的杀猪婆,逃到外省,被人骗进窑子;大小两个儿子在煤窑当苦力,中间那个读书的,在县学堂公然舞弊,这辈子都别想考科举。”
汤怀谨笑问道:“吓到了?”
乔毓宁点头,吞吐道:“他们没那么坏,你饶过他们吧。”
汤怀谨摆摆手指头否认,笑道:“可不是你相公干的哟,是那些有求于汤家办事的人,知道金家冒犯了你,也就是扫我脸面,就做出这些事来讨我高兴。”
乔毓宁不笨,立即道:“就跟公爹白送河中石灰场给岭南王,一个道理?”
汤怀谨赞赏一笑,道:“所以,有时候报仇,并不需要自己动手。”
“所以,相公和公爹对阿宁才会那么生气、失望。”乔毓宁总算了解汤家少夫人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它可以任意地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决定他们的生与死。“所以,阿爹才会走,怕我变坏。”
她的声音低沉又伤怀,又陷入心事。
汤怀谨干脆搂抱住她,吻住小新娘的唇,戏耍一阵,放开,又贪玩似地再覆住吮吸。
乔毓宁从极度震惊恐惧中回过神,用力推开汤家少爷,失神落魄地跑到外头,要不是菊香拉着,她差点儿都冲进荷塘里。
“少女乃女乃,天热,回房再歇歇?”菊香笑眯眯地建议道。
乔毓宁一把甩开她的胳膊,放弃向她呼救的念头,对着荷花莲藕蓬子,她怎么也想不通,汤家少爷为啥要吃她的嘴巴。就在今天早饭前,汤家少爷瞧见自己,还一脸地便秘。
“我明白了。”乔毓宁敲了记手掌,月兑掉外衫,卷起裤脚,下荷塘。
菊香在岸边急叫,乔毓宁理直气壮道天气太热她要玩水,一个猛子扎进荷叶下,很快扔上来一截白藕,两三个泥螺。菊香念道:“你就闹腾吧,等会儿受罚,别找我哭。”
乔毓宁探出脑袋,模了把水,正要游回岸边,稻光从屋里出来道:“菊香,少爷说让少女乃女乃玩着,要我们仔细着别让少女乃女乃抽筋淹水了。”
首脑放话,乔毓宁自然钻进水底扑腾游戏,还把菊香、燕泥都拖下水,几个姑娘在荷塘里嬉闹,把个好好的荷花塘整得七零八落,不复美景。
刘芊芊带着画具,踩着点来小桥边,见塘面波荡起伏,笑声晏晏高传,道:“阿宁?是你在玩吗?”
乔毓宁从桥下钻出脑袋,嘴里咬着白生生的菱角,随着水波或起或伏。她道:“芊芊姐,你来了。下来玩吧,可凉快了。”
刘芊芊笑问道:“怎么想到玩水,仔细又着凉。”
“相公想吃,”乔毓宁眨眨眼,“莲藕来着。顺便模点菱角,晚上加菜。芊芊姐,来嘛,还有莲蓬呢。”
刘芊芊听得心动,放下画纸,手放在腰带处,问道:“月兑下的衣裳放哪里?”
“少女乃女乃,你都玩了一个时辰,该上去了。”菊香板着脸训道,乔毓宁吐吐小舌头,看向桥上人,道:“芊芊姐,等下次玩吧。”
刘芊芊笑说没关系,道:“那我去亭子里等你。”
乔毓宁提着小竹篓游到岸边,岸上婢女立即拿毛毯裹住她。三个侍女随后跟进屋,乔毓宁已月兑掉小坎小裤,光溜溜地满地跳不肯穿绸衫。菊香生气道:“闹什么,又想扎针吃药?”
“燕泥,我要穿你做的棉布裙子。”
燕泥翻出细棉布裙,乔毓宁换好后,跟菊香做个鬼脸,又要跑。稻光叫住她:“少女乃女乃,这螺蛳是清蒸,还是爆炒?”
“红烧。”
乔毓宁扔下一句,来到小亭边。刘芊芊已铺开纸面,凭着记忆,绘下莲叶田田的美景。乔毓宁连声惊叹,道:“芊芊姐,你画得跟真的一样。”
“阿宁想学,姐姐教你便是。”
“少女乃女乃,”菊香像背后灵一样现身,冷着脸吩咐道,“少爷让您回屋练字。”
比起做画,乔毓宁更想学认字。她匆匆跑回房里,听汤怀谨讲完字的结构与含义,坐到专属位置,端正笔姿,专心地练习。太阳落山时,乔毓宁写完一沓纸,放开笔,摊开僵硬的手指。菊香拿出药膏,涂药油,再按指节揉捏,松络筋骨。
手指灵活了,乔毓宁拿起整摞练习纸,交给汤怀谨,由他评断。
汤怀谨点评一番,乔毓宁正要拿回那些写差的重描,汤怀谨拉住她,道:“少爷我这么辛苦,你怎么谢我?”
乔毓宁本就心存感激,满心要报师恩,道:“先生,你说怎么谢?”
汤怀谨指指自己的唇角,乔毓宁全身僵直,她倒想逃跑了事,又怕以后他不教她。她闭着眼,凑过去,飞快地碰了下,正要退开,被汤怀谨抓着怀里,笑着亲她吻她。
乔毓宁使命挣扎,等她逃离吃嘴魔的怀抱,她跑到外厢大叫:“菊香,菊香。”
菊香忍着笑意现身,道:”少女乃女乃,有什么吩咐?”
饭桌上一碟香气扑鼻的酱香泥螺,厨房听说小少夫人终于不吃素了,下大力气整治这道荤菜。乔毓宁指着它,道:“快去送给少爷!他想吃得不得了。”
里厢传出大笑声,汤怀谨吩咐道:“让少女乃女乃拿进来。”
乔毓宁认定他要干坏事,急得团团转,忽地想到一招,拿草帽遮住口鼻,端了螺蛳送进去。趁着汤怀谨笑傻的功夫,她抄起馒头跑到外头,避人兼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