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许是昨日经历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抑或是被小六子吹的神乎其神的竹叶青的作用,总之一向在部队里养成良好作息习惯的张槿,破天荒的睡到了太阳晒,伸了伸懒腰,张槿习惯性的向床头模去,手刚伸到一半就愣住了,现在可是古代啊,那可能有什么香烟。懊恼了一会,张槿便起身来到院中,早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张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忙到柳树下折了一段刚抽的新芽,将其中的一头碾碎,占了些许青盐正准备刷牙。不料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一个长相斯斯斯文文,但略显单薄,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青色小袄的少年风风火火的闪了进来。“斯文禽兽。”张槿不由嘀咕道,正待开口,来人便大嗓门的嚷嚷了起来:“二赖子,你昨日去了哪里啊?我找了你一天都不见你踪影。快快,连忙走。”说罢,不由分说的拉起张槿就向门外行去。
“李检,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啊?”来人张槿自是认识的,他和二赖子一样都是孤儿,整日的游手好闲,不干一个钱的正事,两人臭味相投,久而久之的成了很好的朋友。
“赌钱啊,我们每日不都是干这个吗?你以为我拉你去相亲啊!”李检满脸的疑惑,还伸手模了模张槿的额头。
“额,许是我昨日饮酒过量,把这茬给忘了,你等我一下,洗把脸再走也不迟。”说实话,张槿前世也因为工作的关系而系统的学习过赌术,而且水平颇为的不弱。但那也仅仅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生活中张槿对此并不感冒。之所以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张槿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则自己无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籍此赢两个零花钱,对于自己的赌术张槿还是颇为自信的。二则自己如果断然拒绝,与好赌的二赖子反差太大,难不保会引起李检的怀疑。这三嘛,赌场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对自己快速的了解融入这个社会有很大的帮助。
洗簌既毕,二人结伴到附近的小面馆吃了碗阳春面。随即,张槿便让李检带自己到这周遭最大赌社去,李检不明所以,问为何不去平日常去的那家小赌社。张槿也不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嫌平日的地方太小,都是一些游手好闲之辈,与自己的考虑不相符吧。只是神秘的笑了笑,便大步流星的向前行去。
时至中午,这家名唤‘和记’的赌社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桌客人,由于现在并没有什么麻将牌九之类的,所以大家都在玩骰子,也即是所谓的压大小。四周张望了片刻,张槿便信步向其中人最多的一桌行去。
“大,大,大……干他姥姥的,今日真是霉到家了,连出十三局小,莫非出鬼了不成!”一个三十余岁,满脸横肉,身着淡灰色皂衣的中年大汉沮丧的叫骂着。似是机遇嘲讽他一般,在他叫骂的间隙庄家开了一局大,而他却恰恰的压了小!这下可点燃了火药桶,大汉一把攥住庄家的衣领:“你使诈!”
“大家都来评评理,我罗三可是使诈之人?这位爷您今日运道不佳,怎么能诬陷小人使诈!”庄家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中年汉子的粗鲁,不急不缓的说道。
“直娘贼,敢说你家爷爷诬陷你,今日我定要打的你满地找牙不可!”言罢,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就向庄家的面门砸去。
“这位仁兄,且慢动手。”趁此说话的空当,张槿快步上前抓住了大汉直欲落下的拳头。
“你是哪个鸟厮?你不让爷爷打,爷爷便不打吗?”说着便欲挣月兑被张槿捉住的拳头。眼见此人如此不通情理,张槿不由得将握住大汉的瘦又加了几分力道。
挣扎了几下,眼见月兑身不得,大汉倒也光棍,索性松开了攥住庄家的手,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问道:“你待如何?”
张槿见大汉平静了下来,便也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向大汉笑了笑:“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哼!免贵姓黄,单名一个彪字。”
张槿似是没有听出大汉的不满,继续说道:“好名字,果真人如其名。”不咸不淡的拍了一记马屁,也不管有用没用,张槿又道:“在下张槿,适才拦下兄台,还请多多海涵。”
黄彪似乎对着一套很受用,摆了摆手道:“无妨,我只想知道张兄因何拦我?”
“黄兄,不知兄弟有一言对是不对,即是赌博,愿赌服输,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是。强人所难,未免……”
“放屁,若是正大光明的赌,我黄某人就是输一座金山也断不会如此。罗三,你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给爷模着胸口说,你可曾使诈?”
罗三闻得此言,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强作镇定道:“没有.”
“你这泼货,看你家爷爷不……”
张槿看事情再发展下去就出乎自己的计划之外了,连忙截住黄彪的话头,将他拉至身边,悄声道:“黄大哥且先息怒,罗三既不肯承认使诈,这样纠缠下去恐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
黄彪本就对张槿拦住自己十分的不满,待听到此处,更加坚定了张槿和罗三是一伙的想法,当下怒道:“你是罗三的人吧,正好,爷爷今天连你也一并收拾了。”话音刚落便并掌如刀向张槿后颈砍来,这一下若是砍实了,张槿即便不晕死过去,怕也当场丧失战斗能力,不可谓不毒。但张槿不怒反喜,在黄彪出手的瞬间,他以然看出这黄彪和自己是同一类人:特工。当然,在大明朝,人们称之为锦衣卫。没错,徐达也创建了这个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特务系统,有时候历史总是相似的。张槿之所以能识破黄彪的身份,全依赖于黄彪刚刚起身抓罗三的瞬间要下露出的一块令牌。虽然令牌只是短暂的露出了一瞬间,但对于特种兵出身的张槿来说却足够了。他看到了腰牌上的一对虎爪,普天之下,能佩戴此类腰牌的只有两类人:立下过军功的勋臣贵戚和锦衣卫,再联想到黄彪的言行举止,张槿有八成把握肯定此人正是锦衣卫,遂起了结交之心。一则两人工作相同,使张槿不免生出相惜之感,二则锦衣卫的势力庞大,多结交一下对自己并没有坏处。谁知道,自己本想一心助他,却被黄彪误以为和罗三乃是同丘之貉,话不投机就痛下杀手。正巧,此举也正好验证了张槿的猜测,一般的勋臣贵戚久居高位,是不屑于对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动手的,再者黄彪下手之狠辣,非三五年之功不可成。几相验证,锦衣卫的身份也就板上钉钉了。张槿所想甚多,但时间却不过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在黄彪的掌刀即将砍到脖颈之时,张槿快速的双手上抬,一只手捏住黄彪的手腕,轻轻向侧面一拧,另一只手按住黄彪的肘部向下一压。标准的擒拿,岳飞战张飞的戏码激情上演,机缘巧合之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优秀谍报人员张槿以凌厉的手段一招制服大明锦衣卫。
从黄彪突下重手到张槿一招制敌转瞬即逝,围观的众人尚未及反应,张槿已侧身到黄彪身旁,低声道:“请黄兄多多包涵,张某并无恶意,只是想帮黄兄讨回输去的银两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黄彪见两次出手均被拦下,所谓行家看门道,情知碰到了硬点子,也不敢过分的放肆,当下不温不火的道:“你我素昧平生,你因何帮我?”
“帮人需要理由吗?我只是感觉与兄台甚是投缘,仅此而已。”言罢,轻轻松开了制住黄彪的双手。
“当真?”黄彪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若无的向张槿的腰间瞟去。
“当真。”
黄彪见张槿神色平常,腰间也平若无物,不禁有些失望,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道:“你准备如何帮我?”
“和罗三接着赌!”
“你消遣我是不?我都连输十几局了,你还让我和他赌!什么狗屁主意。”
张槿恍若未闻,接着道:“黄兄别急,所谓赌术不外乎几种,其中最简单易学的就是骰子,我说的可对?”
黄彪不明其意,但感觉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张槿见黄彪并不接话茬,不免有些尴尬,准备好的说辞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一直站在张槿身边的李检忙接口道:“二赖你说得对,这骰子好学易懂,大家都喜欢玩。”
偷偷向李检翘了翘大拇指,张槿继续说道:“摇骰子简单直接,同时也是最容易作弊的。我方才观罗三言行并无任何异常,那问题八成就出现在这骰子之上。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骰子内部一定嵌入了小的磁石,而罗三身上也必定有一块大的磁石。待黄兄买定大小之后,罗三就可以依据磁石的特性,通过调整站立的姿势,达到影响骰子内磁石的目的,借此来改变骰子的点数。”
“二赖子你果然聪明,可我有一点还是想不通,黄大哥压大,自然也会有人压小,一输一赢庄家并没有占到任何好处,罗三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李检很上道的和张槿唱起了双簧。
“不然。黄大哥,你并非是本地人吧?”张槿并没有直接解释,反倒和黄彪拉起了家常。
黄彪闻的此言,肌肉猛地一僵,抬头望了张槿一眼,见他眼神清澈,并无任何异常,这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张槿打了一个响指道:“这就对了,罗三肯定看大哥你是外地人,才会用这等手法骗你。其他那些押注的人恐怕都是罗三寻到的托,他们无论输赢都无所谓,反正最后都要一起分钱的,只要你输了就成。”
黄彪听后‘唰’的站了起来,怒道:“敢骗爷爷的钱,他们这群龟儿子找死。”由于张槿说话的时候将黄彪拉倒了一边,所以众人并没有听到他的叫骂,自也无人出言还击,到省却了一番口舌。
“黄大哥,你小声一点,切莫让他们听见了。”李检忙出言提醒道。
“呸!听见了又怎么样?爷爷还能怕了他们这群小婢养的不成。”虽仍在嚷嚷,但黄彪的声音不由压低了很多。
“我们自是知道黄兄不怕他们,但闹将起来也没什么好处不是?既然咱们已经识破他们的诡计,何不再次坐上赌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呢。”
“好,既如此我就听张兄你一言,你说怎么办吧。”
张槿正待言语,忽闻一声娇叱:“二赖子!”于是忙抬头看去,这一看不由惊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整个人不由得呆住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