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晴了,在贵贵的房子听着她不堪回首的过去,我只是在听,听她的故事。
她的家和她原丈夫一家在老家是世交,她们从小在一块长大,还在他们很小时就跟父母来新疆了,贵贵家户口落在兵团,她原丈夫家落在地方,相隔不远,就几公里。她们结婚后,刚开始还很幸福,随着时间的推移,家境开始富裕起来后,还买了汽车跑运输,*的丈夫开始寻花问柳夜不归宿。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还把女人带回家,美名其曰;给贵贵找个保姆,实际上他在过着一妻一妾的生活。贵贵含垢忍辱的生活,完全是为了儿子还小,直到儿子高中毕业当兵走了后,她愤然离去,回到兵团娘家。
回到家后,几乎天天以泪洗脸,她说:“我特别渴望有个好家,自己的家,羡慕那种前面拉着车的男人,后面推车的女人,实实在在同感受苦的夫妻生活。说真的,男人在外有点小风流,或者说有个相好不错的女人也能理解,男人为家承担的太多太累,适当的放松一下,也未必不可。干嘛!还领回家?干嘛还要欺负人呢?最起码你该尊重人吧?你侮辱我,不是在侮辱你自己吗?这是男人嘛!连个畜生都不如!”贵贵说着已泣不成声,我沉默无语,不好说什么,我是男人,难免有点羞愧,看看眼前的女人,深深为她前夫惋惜,这么一个通情达理贤淑的女人到哪找。
“说说你吧?怎么到我们这了,还住在那个混小子家,”沉默一会,贵贵问。“我的经历就话长了,一句话说不完,我们出去走走吧,在家闷死了,散散步,头脑就会清醒些,”我提议,她点点头说:“行,走吧”
外面阳光很好,一片白的世界在阳光照耀下,眼睛很刺眼,我们踩在似化没化的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空气清莹良好。走出团场,看到大田地上的雪,像厚厚的白棉被盖在土地上,心情格外舒畅。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我边走边和贵贵讲诉我自己。“我的祖籍是江苏,我父亲十六就当兵出来,曾经赴朝鲜参战,回国后部队转战到河北,我母亲是河北人,我的出生在我外祖母家,也就是在河北。我从小在部队上,六岁那年父亲转业到内地一个城市,直到我十岁那年我才有我妹妹,我的童年是幸福的,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哎!小时候不受罪,长大后曲折太多。”我长吁短叹,贵贵没有插话,只说了一句“有多大的曲折?”
“这得从我的婚姻说起;”我接着说,“我十九岁那年,也是最捣蛋的年龄,打架斗殴,不好好上班。这给父母找了不少麻烦。特别是父亲更是担心,他实在是怕我走邪路。一天很晚了,我回到家,没敢进院,因为我听见院子里有我大姐和父亲的说话。听见大姐劝父亲快点给我找个对象,那样就把我的心收回来了,还说找对象一定要找个漂亮一点,要不轮不住他的心。就这样,我的婚姻就列为日程。在这个问题上,父亲和母亲产生分歧,妈妈非要给我找个河北的,父亲坚决不同意,说;不能让儿子忘了根,忘了祖宗。母亲没有拗过父亲,最终我还是跟上父亲踏上回江苏老家的路。在征求我的意见时,我不敢不同意,从小父亲的严厉我害怕,但我提出,我看不上不行,父亲同意了。
第一次出远门,很是高兴,对于找对象无所谓,看看就说看不上就完了,太简单了。回到老家才知我们家是个大家族,整个街有一半是我们的姓,那个还没有开放的年代,苏北还是很穷的,大部分都还是住着稻草盖得屋。我的老家的县城就在大运河边,第一次站在大运河渡口,突然眼眶有点湿润,有点想哭的感觉,看见父亲在渡口盯着运河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我知道他想起什么了,在家里他给我讲了无数次运河离别的情节,那时的我渴望来运河看看,看看从这登船去当兵的父亲离别亲人的场地.那年父亲十六岁,爷爷女乃女乃相继去世后,剩下小姑和父亲,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艰难的生活。镇上招兵那年,父亲报了名,这样小姑就由政府照顾了。父亲怕小姑伤心就没告诉她,那天偷偷上船了,当开船时,父亲心都碎了,站在船尾看着被船桨乏起的浪花,在远远望着生他养他的小镇,不禁热泪盈眶。离开了,还能回来吗?他说不清,脑子有点乱,乱得象麻,找不出头绪。站在船尾的父亲突然看见,运河堤上有两个身影在奔跑,她们跑啊跑,她们手拉手往前踉踉跄跄的跑着“哥哥!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父亲看清了,那是本家的大娘拉着小姑不停地在摆手。小姑瘦小的身体在河堤上飘动。“哥哥!!哥!”父亲哭了,不停地在招手,心都碎了,他多想下去拥抱住这个可怜的小妹,让他日夜挂心的小妹。“哥哥,哥,多保重,我等你回来”小姑的呐喊,一声声像刀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船远去了,顺着运河去了,远远地两个人越变越小,直至消失在运河堤上。在家父亲给我讲起这一段悲痛的离别,总是老泪横流。后来父亲去世后,小姑在葬礼上哭的死去活来,让左邻右舍及家里的人感慨。而他们永远不知道小姑对父亲的情结,他们永远不知道她在运河的呐喊,留在小姑心里那份记忆是永恒的。
我回到老家,是父亲很自豪的事,本家人都很高兴,也介绍了不少女孩子,大都我看不上,不是不识字,就老土老土的,你想我生在城市,又是干部家庭,那时城乡差距还很大。别说我不愿意,我看父亲也失望,对我的反对没有太多的指责,搞不成就算了,说;“到你小姑家住几天,回去。”我小姑家离我们原籍本家七八公里,一条土路直通村庄,中间有条小河,当地人叫黄河,河不大,名却很豪放,我暗笑。我们到来小姑心花怒放,高兴地不知做什么好,宰鸡杀鹅做蒸肉,小姑夫更是兴奋,拿出多年存放的洋河大曲。
吃完饭,父亲和小姑小姑夫讲话,大都是为我的婚事发愁,我不想听就出门口转一转,身后还听见小姑夫说;“乖乖,在这的女子哪能配上”门外前有一片小田地,扎着篱笆,篱笆前有座草屋,四合院样式,很干净,屋旁有一排高大的杨柳树。我正在东张西望,突然我看见从草屋里走出一个女孩,很别致,穿着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凉鞋白袜子,上衣是当时最时髦的的确良花上衣,当她看见我时,嫣然一笑,我心跳得快,见鬼!她的笑好像有电穿透我的心。回到小姑家见父亲还在聊天,我随便说了一句;“隔壁那家是哪个?”“什么那个?”小姑夫茫然,我说;“有个很漂亮的女孩,不像是农村的?”小姑夫愣了几秒,忽然一拍大腿,“乖乖!我咋把她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