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杀官记 第七章 有妻若虎口难言

作者 : 丁老石

陈林依言将早就编好的说辞叙述了一遍,中间自然少不得些惊世骇俗的鬼神之谈,那老阴阳听了只陪着呵呵笑,并不质疑。不过老阴阳听陈林说分他三层银子,心中却早已盘算开来。那棺材他是见过的,木料还算可以,若是新的估计要值差不多近二两银子,若照陈林说得那般对外去说,只要能找到买家,翻倍卖出去应该不难。

三层的红包也就该是一两左右的银子,换成大米都能有三百多斤了,兼着些野菜粗粮(古代的中等地主也不敢顿顿都吃大米干饭),够他家吃用好几个月,这单生意若是做成了却是笔大进项。想毕,老阴阳便收起了先前漫不经心,答道:“照你这么说,你睡那棺材确是神物了,莫说卖钱,用来进贡都够格,只是从古至今万没有用棺材进贡的道理。可惜你那棺材已经活了你,却不晓得还能不能再活人,这点需向人讲明了。但我想,即便不能活人,给墓穴添些灵气总是行的。”

陈林点头道:“三伯既如此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就照三伯说的便是。”心里却暗想:“专业的神棍果然考虑的周全,倒省了自己后半段的话。”

事情谈妥,陈林怕陈二等久了,便辞了老阴阳,与陈二沿原路回家。走了这许多路,陈林也觉得累了,回家便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不动弹。少时赵云娘给陈林端了茶来,却迟迟不走,拿着把扫帚东扫扫西扫扫。陈林本以为这古代女人体贴,喝了两口茶才回味过来,便笑着道:“刘阴阳已经答应了。”

赵云娘“哦”了一声,脸色舒展了些。陈林想起许给陈二的布料,便开口道:“云娘啊,今天我去陈二家,看见他一家只一套衣服穿,着实可怜得很。你看咱们接了这么多布料,匀出几尺给陈二要得不?”

赵云娘听了眉头微皱,道:“你倒是个心善的,只是自家还欠着人家米面钱呢。那被你睡过的棺材原本是不准备能卖到钱的,现在倒有些希望能换回点银钱。等卖了棺材再说吧,能不能卖月兑还没个影呢。”

陈林急得起身道:“不行,不管棺材能不能卖掉,我已经许给陈二了,布就一定要给。”

赵云娘闻言柳眉倒竖,将扫帚仍在地上道:“谁让你许给人家的?谁让你乱许人东西的?今天看着这家可怜你给布,明天看着那家可怜你给什么?也不看看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吃完这剩饭就得吃剩下的米,吃完那点米,收租子还早得很呢,到时你吃什么?自己都快没得吃了,还许这个东西那个东西,你是不知好歹。”

陈林吃这一顿骂,也觉得自己做的是有些欠考虑,便不敢争执,心中只求那棺材能卖掉才好。若实在不行,既已许了陈二,到时即便是偷着拿,也得偷一块布给他才是,再没饭吃,也不至于因这几尺布给饿死不是。

赵云娘见陈林没有像以前那般执拗,遂不再计较陈林“不懂事”,倒反而有些欣慰,脸上也略有喜色,扭身慢悠悠走出几步,跨门槛出了堂屋。

陈林这几日过得却颇为憋屈,赵云娘这种理所应当般的轻视,带给陈林的却是深深的挫折感,毕竟从心智上来说他不是真的十三岁。看着赵云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陈林又陷入沉思,直到赵云娘又弄好饭食,陈林却依旧没有想出什么现实可行之法来挣钱。吃罢饭,陈林依旧对着影子纠正自己的拳姿,赵云娘洗刷了碗筷又来了堂屋,看了眼燃着的灯烛,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终究没有说话,独自回屋去睡了。

陈林眼角余光里早看出名目来,猜赵云娘必是不舍得灯烛。却庆幸这拳只是温习,今晚过去,便不必再对着灯烛矫正姿势了。只是想到赵云娘离去时的眼神,陈林也不好耽搁的太久,先把每个姿势对着影子校正一遍,再连贯起来打两遍,然后取了蜡烛回屋睡了。有了昨日的适应,这晚睡觉陈林便不那么局促了,月兑去外衣,先掀起铺盖一角,侧身滚进被窝,却在两人中间留了缝隙,并不挤在一起。

次日无事,陈林依旧打拳沉思,只是把练拳的时间放在了早上。到第三日,陈林也学着早起,算是入乡随俗,只是仍旧比赵云娘晚了些。

陈林伸着懒腰跨出卧房门槛,院坝里赵云娘却也正在练拳,一招一式大开大阔,也不呼喝喊打,两脚踏地如锤,双手出拳带风,只呼吸颇有些急促。陈林呆看了片刻,终究忍不住道:“女孩子家,练这路拳确实不太合适。”

赵云娘早看见陈林出门,只不曾理睬,听得陈林说话,手脚依旧不停,也不答话。陈林本以为讨了个没趣,正想摇头,哪知赵云娘不晓得哪根筋突然不对了,呼地一声收了拳脚,怒气冲冲立在院坝西角,叉着腰看向陈林。

虽因天色不太明亮看不清表情,陈林倒也能猜到定不会是好脸色,不由呆立于檐坎(屋檐下的石坎)之上,苦思到底这话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忌讳,一至于斯。

赵云娘怒视片刻,火气却越发大了,蹭蹭蹭走到陈林前面,在院坝边仰首瞪着立于檐坎上的陈林道:“自打来你陈家,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家若没我整日里忙里忙外*持,每日里为你洗衣做饭,怕你有租子也收不来,有米也做不来吃,早该做了乞丐。你倒好,这才十三四岁便嫌弃我了。是,镖师家生的女儿,比不得那书香门第温柔娴淑,打小练武还练出一双天足,可你这家,是那娇滴滴的娘子能*持的么?早看出你是个没良心的,只怪我命苦,这便嫌弃了,还是趁早把我休了,让我一了百了来得干脆,省得日后受你白眼。”

陈林被骂的脖子缩在肩膀上,低了头碎步往后挪,倒做贼生怕被发现了一般,直挪到背贴了墙壁,再无可退,才嘟嘟啷啷道:“我……那个我不是嫌弃你,我……我是说你这拳是男人家练的,我这里有套拳法,虽也是男人在练,但动作轻柔舒缓,适合你些。”

赵云娘听陈林这一说,反正气是出了,也不管真假,好歹顺气了些,却又怀疑陈林拿话诓她,兀自不信道:“却拿话诓我,几曾见你练过什么拳来。”

陈林这会儿却在郁闷自己方才的表现,若是早得几日,即便来了母夜叉,只要是个母的,那他也不会耸。却不曾想,这才只过得几日,心态便起了偌大变化,归根结底,还得怪到这副孩童身板头上。

赵云娘见陈林不说话,立马便觉得陈林是被自己拆穿了心虚,不由又怒气勃发道:“就晓得你骗我!”陈林方才是猝不及防才失措,更有开始的莫名奇妙作铺垫的原因,这会儿却回过神了,见赵云娘风向又要变化,赶紧插话道:“你哪里不曾看见了?我练拳,这两日你不是都看见了么?你看我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证明我的拳锻炼身体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技击嘛,我这身板太小,也显不出来,反正比你练的那玩意儿要厉害就是了。”

赵云娘面露恍然之色,少顷却又满脸疑窦,扭头向天瘪着嘴唇嘴道:“别的不学,倒学会些吹牛骗人的下三滥,你那明明是气功,软绵绵慢吞吞,能打人就怪了。”

陈林将牙齿咬得发酸,扭头看地,僵持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要洗月兑冤枉,道:“我这身板就这样,你且看我演示一招,少时便向你拆解其用法,能否打得人,你看过便知。”话音未落,两手缓抬至肩,又缓缓垂下。

演完招式,陈林正要讲解用法,耳朵里却听赵云娘“哼”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屑。陈林是个有限度的好脾气,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终究冒起火气,两腿略微张开站定道:“来,你来推。”话说出口,见赵云娘果然过来,陈林又不由得懊恼起自己莽撞来,若今日不能挣得些赢面,折了面子事小,日后恐怕更要被她轻贱了。

赵云娘吃了上次的教训,倒不想真动手,怕再失手伤了陈林。只是看陈林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倒好似自己真推不动他似的,便忍不住伸手往他肩膀上推去,却没用什么力道,只想把他推得退后一两步便罢。却哪曾想手推到对方身上,竟给小陈林顶住了,便下意识加大了力道。

陈林毕竟力小,能顶住,全耐身体重心下移,脚下有根,自然比平时站得稳些。赵云娘一加力,陈林便顶不住了,只得侧身让过赵云娘力道,又怕赵云娘这便收手了,未能演示招式用法,岂不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先前是吹牛?便又投去个轻蔑的眼神挑衅。

赵云娘正发力时突然失了受力点,险些立足不稳,恼怒间见陈林的挑衅,气得她七窍生烟。怕再被陈林闪开,改作双手同时发力,也不给他闪躲的机会,是使足力气往陈林两肩推去。力气发出去,赵云娘心里却后悔了,这一推,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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