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那台精致而古旧的座钟机械的敲响了八次,杨景博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昨天本想好好睡个觉,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于是下楼和霜龙喝了半夜的红酒。最后迷迷糊糊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洗漱完毕,杨景博来到客厅的窗前,拉开紧闭的窗帘。外面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杨景博这才想起好像已经进入雨季了……
这个城市的雨季总会按时到来,而且能够断断续续的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杨景博讨厌这样的小雨,与其绵绵不断的下,还不如一场痛快淋漓的暴风雨来得爽利!
瞥眼间,发现霜龙正闭目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上。他双手十指交叉的搭在小月复上,整个人缓慢而有节奏的晃动着。
杨景博推开落地玻璃门,走到他身边伸了个懒腰道:“你一直没睡吧?”。
“走吗?”霜龙一动不动,也没有睁开眼睛。
“嗯,走吧。”杨景博说完走回客厅。
银色的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今天去学校干什么?”霜龙居然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杨景博撩着额前的碎发答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学校这段时间高薪聘来了一个心理学教授,就是那个世界知名的心理学大师张苑浦的首席大弟子。哼哼,这次我那老爷子还真是下了血本啊!咱们上回错过了张苑浦的讲座,挺遗憾的。既然找不到师傅,今天就先找徒弟聊聊吧,我还真的有些问题想知道……”
车子不久来到了学校,两人打着雨伞走在宁静的校园里。
学校相对于社会来说,当然算是一个比较纯净的环境。那些青涩、美好的回忆总是和校园联系在一起。
“杨老师!”认识杨景博的学生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这其中多数是女生,她们都会回头多看他两眼。
而杨景博也会笑着冲他们点点头,不时侧头对霜龙炫耀道:“看吧!在这里我可是很受欢迎的!”
“嗯。”霜龙几乎没有反应。
“哎?你有没有想过谈次恋爱啊?想想我也有好多年没试过谈恋爱了。不过,你老是这副表情,对人爱答不理的,哪有女孩喜欢啊?哈哈……”杨景博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说真的。
“感情是一种负担!我不想害人!你最好也不要!”霜龙冷冷的答道。
杨景博叹了口气,微笑道:“是啊,我们这种人是不应该有牵绊的。”
多年以来,除了友情外,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情感上的孤独。没人会理解,也没人会接受,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们甚至都不应该存在……
能够像普通人一样平凡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对他们而言,恐怕也是一种奢侈。
雨渐渐变大了,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让人愈发的心烦。
“下雨真是讨厌!”杨景博皱起了眉头。
“嗯。”霜龙的回应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
校园里走动的人渐渐少了,当他们走到图书馆门前时,发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正在费力的想要登上大门前的台阶。她一手打着伞,一手滚动车轮,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对这个柔弱的女孩子来说这显然太费力了。
杨景博对霜龙笑道:“看来要助人为乐一下了,稍等我一下。”
说罢,杨景博就快步走到那女孩身后,收起自己的雨伞,双手握住轮椅后面的扶手,将女孩推上了台阶。
那女孩看了杨景博一眼,马上低下了头,样子非常腼腆、害羞。
“谢谢你……”女孩声如细蚊的向杨景博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吧?”杨景博看着这个相貌甜美的女孩微笑道。
“嗯……”女孩又低低的应了一声。
杨景博正想再问,那女孩抬起头冲他尴尬的微笑了一下道:“对不起,我走了,真的很谢谢你。”说完轮椅往进了图书馆。
杨景博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摇头苦笑一下——如果她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站起来,一定是个相当吸引男性的姑娘,可惜了……
杨景博领着霜龙来到位于图书馆大楼背后的办公楼。进了大厅,就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瘦小老头迎面走来。
“哟!是杨少……杨老师啊!”老头很惊讶的看着杨景博。
“嘿嘿,吴主任,你好。”杨景博点点头。
“您好,您好!年假应该快到时间了吧,学生们都挺想您的!”吴主任满脸堆笑的说。
“我知道,差不多了我就回来上课。”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吴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旁边的霜龙问道:“这位是?”
“我朋友!”杨景博的回答轻描淡写。
“哦,哦!原来是少……嗯,杨老师的朋友啊。失敬,失敬,鄙人吴自强……”
“走吧。”霜龙根本没有搭理吴主任的意思,对杨景博说了一声,就径直走向电梯间。
杨景博忍住笑,拍了拍一脸茫然的吴主任说道:“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刚失恋,心情不好。看我的面子,你别在意。”
“哪里,哪里,嘿嘿……”吴主任尴尬的笑了一下。
“哦,对了!吴主任,有件事正要问你。”
“嗯,您说,什么事?”
“咱们这儿是不是新来一个心理学教授?”
“对,连伟森老师,张苑浦先生的高足!还是校长亲自过问的呢,校长这次真是……”
杨景博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想见见他,他在哪个办公室?”
“办公室在706,不过……这会他正好有课。要不,我去叫他?”
“不用!等下课我去找他。好了,我先走了。”杨景博点点头。
“好,那您忙吧……噢,替我向校长问好。”吴主任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笑道。
“行!没问题。”杨景博说完也朝电梯间走去。
“先去五楼我的办公室吧。”看到霜龙还在电梯门口等着自己,于是说道。
两人乘着电梯来到五楼,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住,杨景博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不过,除了办公桌、书柜和一张小沙发外,角落里还放着一台老式的留声机。
“啊,真的好久没进来了,真有点怀念呢。”杨景博坐在桌前感叹道。
“营养学?”霜龙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教材和备课资料。
“嗯,怎么了?”
“以前你不是教这个的。”
“哈哈……无所谓啦,反正都是选修课,闲得很!学校是老爷子的,我的心又不在这儿。”
“你很长时间没回家看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呢?回去也只是无休止的争吵……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况且老爷子年纪越来越大,我不想惹他生气。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何秘书一定会通知我的!而且……老爷子命硬着呢!就算我死了,他还是会好好活着的!”
“你还是在意的。”
“呵呵……不说这个了!有个好东西给你听!”
杨景博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对面打开书柜,把靠其中一层的几本厚书拿掉……
一个嵌进墙壁的保险箱出现在眼前!他转动密码锁,很快打开了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张老式的唱片。
“这是绝版,很难得,听一下吧。”杨景博走过去,在留声机里放进了唱片。
没想到放出的音乐竟然是他们听过——那首魔鬼的高歌!
“嗯……”霜龙把头转向杨景博。
“很意外,是不是?”杨景博笑了笑。
“你要给我听的就是这个?”
“对,这首曲子是我母亲亲手写的,也是这首曲子害死了我母亲……她是一个天才,我远远不及。她最后对我说的话,我永远都忘不了。她说,人心,远比魔鬼更可怕……对我来说,这是最珍贵的,也是唯一的,不容许任何人亵渎!时隔多年,每当我再一次听见这首曲子的时候……”
杨景博关掉留声机,拿出唱片,咬着唇在眼前端详着……隔了一会,递给霜龙,说道:“你看看,是不是曾经被人拷贝过。”
霜龙接过来,拿在手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形状特别的眼睛戴上。他对着唱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说道:“对,有人拷贝过,而且是最近几天的事。”
“果然是这样……”杨景博走到保险箱前,看着那保险箱慢慢说道:“这张唱片的存在,连老爷子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究竟是谁有那个本事知道的?”
霜龙将保险箱里外都查看了一遍,最后却是告诉了杨景博一个更意外的结果——保险箱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密码是什么?你母亲的生日?或者,是忌日?”
忽然被这么一问,杨景博微微一怔,但很快却是无奈的笑着点点头,是母亲的忌日!
再聪明谨慎的人也还是有疏于防范的时候。
霜龙将唱片还给杨景博:“为什么把唱片留在学校?”带在身边不是更安全?
“她生前就是这学校的老师,这个办公室也是她的……不过,我之前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所以现在我决定把它带走。”说着,杨景博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马上就要下课了,我们去706等着吧!呃!对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连伟森。”霜龙淡淡道。
下课铃声愉悦的响起,两人在706办公室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带着金丝边眼睛,手中拿着心理学教材的青年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看到来人,杨景博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连伟森会这么年轻!”
“Hi!连教授你好!”杨景博笑呵呵的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是?”连伟森戒备的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推了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