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所空房,大出吕德意外,正欣喜异常,不料李二嫂却说了一句:“那屋里闹鬼啊!”吕德当下一惊,因为他见这山村风水极佳,不是阻湿幽暗之地,怎么也会有房子闹鬼呢?
里长解释道:“都说是闹鬼,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这房子多少也有些怪异,本来住着户好好的人家,突然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说搬走了吧也不可能那么快啊!再者说也不会不和大家打个招呼!要说被人暗害了呢,屋里又不见一滴血,没有一丝一毫打斗的痕迹。所以这屋就没人敢住。后来有一个老光棍家里房子塌了,没有地方,就搬进去了,谁知没过多久,这人又不见了。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以后,村子里就都说这房子闹鬼。我倒是不信,可又没有证据,说服不了大家。你要是不敢住,也就算了,我们慢慢再想办法。”
吕德听得奇怪,不由得眉头紧皱。自己本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是自从在吴员外家亲眼所见、亲手打死,就不由他不信了。不过鬼物虽能魅人,也不过尔尔,他一砖头就能将其打死,看来也并不可怕。自己有此机缘,有现在的房子,又岂有不住之理?况且这房屋是不是真有鬼物还不可知,他又知晓阴阳五行术数,如果真是风水的问题,化解一下也就是了,又有什么住不得呢?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秋季一过,冬天到来,到那时,再找合适的住处恐怕就难了。
一想到这里,吕德微微笑道:“这倒不算什么。我们父子流浪再外,什么古庙荒宅没有住过。我就不信什么鬼怪敢惹到我的头上——况且是否真的鬼怪还未可知。”
李二嫂还想再劝,但看到吕德那一副自信的样子,又见他能诊出自己病症,想来他也有些本事,于是几次想要插话劝他,都止住了。
正说话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吕德便提出要到那房里去看看,今晚就在那里安歇。这时,李二嫂终于忍不住了,极力劝他不要冒险,还是过了今夜,明天看清楚了,再简单收拾一下不迟。里长也劝他不要着急,并答应为他寻找住处。吕德只好做罢。
两个孩子已经回来,在屋里玩得还挺合气。李二嫂便去准备酒菜,招待亲认的表弟,并留里长在此饮酒。
酒饭过后,里长便带吕德到村中顾家去借宿。顾家算是村里的大户了,房屋宽敞,又有车马田地,虽比不上大地方的地主,也是家资殷实。又与李二嫂家住得近,往来十分方便。见里长亲自带人来借宿,自然热情招待,腾出空屋,安排吕德住下。
次日,由里长陪着,李二嫂和吕德父子同去看房。只见这是一所三间的茅草屋,茅檐低矮,院落紧凑。一带篱笆已经破烂不堪了。院门向东开,一扇木板门半掩着,直对着他们走来的道路。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不妥。虽说不是聚气藏风的上好之地,也不至于发生丧亡、失盗、血光之灾。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有人口失踪的事情呢?也许事情另有蹊跷吧?
四下里看过一周,吕德还算满意。他们又走进屋里,但见屋中陈设整齐,没有丝毫杂乱的迹象。就在里屋靠近北墙处,还有两口大木箱并排陈列,炕上还整齐地摆放着一口柜子,除了厚厚的灰尘之外,简直看不出这是一所废弃的房子。整个房间里里外外,除了刺鼻的灰土气,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怎么?这户人家连家具也没有带走吗?”吕德觉得十分奇怪。
“是啊!”里长说,“要不怎么都说闹鬼呢!这还是前一户人家留下的。至于后来的那个老光棍,就真是一无所有了。”
吕德点了点头,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次点头表示对这里十分满意。
“既然这样,我就帮你收拾收拾吧!”李二嫂手急,已经动手为他打扫灰尘了。
当天夜里,吕德父子就住在他们的新家中。半年奔波之后,重新安定下来,吕德心中无限感慨,只有吕品依然如旧,看不出有多少兴奋。
转眼三天过去,吕德对此处也有了粗略的了解。他从李二嫂口里知道,这个村子名叫东山村,后面的山名叫玉孤山。而且,这山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据说很早以前,这里本没有山,村里住着一个姑娘,名叫玉姑,她爱上村中的一个男子。后来那个男人外出谋生,她便每天坐在村前的玉水溪边等待。那个男子再也没有回来,她终日痴痴地等待,终于有一天,人们早起,发现玉姑不见了,有一座大山平地而起,头脸四肢无不具备,知道是玉姑所化,所以就管这山叫做玉姑山。但年深日久,以讹传讹,就叫成玉孤山了。人们都说她得道成仙了,所以当地人在山上为她建祠祭祀,乞风乞雨,多有灵验。据老年人说,早些年,在山坡上还有玉姑祠的痕迹,而如今,就只有几块巨石做为曾经存在过的见证了。
听有此事,吕德暗暗称奇。然而更奇的是,这山的外形非但神似一个妙龄女子。且在山前山后,还有十处山洞,或大或小,或深或浅,正应人体的耳、目、鼻、口、脐、阴、肛十窍。山虽不高,但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峰回路转,曲径通幽,别有一番风味。晴朗之日,风光明媚,景色宜人;阴雨之日,却又云雾缭绕,深不可测。山中树木种类齐全,草药丰富,每到夜晚,鸟鸣兽吼震人心魄,不知其数几何。这山的种种妙处,吕德耳闻目睹,更是心花怒放。看来此行不虚,这里真是一个奇妙的去处。
这几天里,吕德每天都为李二嫂模脉诊病,并开一副镇静压惊的药给她服下,可是她并不见好转,依然夜夜不安,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
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吕德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再过两天,再没有效果,李二嫂也会对他失去信心的。而一旦她失去信心,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可以做出随她丈夫而去的念头。鬼怪魅人都是随人心意而为。俗话说:“苍蝇不叮无逢鸡蛋。”鬼怪也是如此,他们并没有能力直接害人,只是诱惑人罢了。如果意志坚定,不受诱惑,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鬼怪也就自行消失了。李二嫂之所以坚持了这么多天,无非是惦记孩子,母爱力量之深厚帮她抵抗了女人软弱的意志。
然而终究不能这么下去,总要想个办法才好。这天晚上,吕德夜半无眠,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一个良策。直到鸡鸣三更,他才带着满眼倦意,沉沉睡去。刚一睡去,他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背着那袋东西在夜半里回到家中,妻子高高兴兴出来为他开门,可是就在她为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背上的袋口突然打开了,那个尖嘴长脸、满眼是血的东西从袋子里探头而出,妻子王氏惊吓过度,刹那间面容骤变,倒地而亡。而在吕德惊醒前,留在头脑里最清晰的就是妻子临死时那张恐怖的脸。
吕德惊出一身虚汗,二目圆睁,直盯着房顶,半天才把气息喘得均匀了。
怎么竟会做这样的梦?叫他最最心痛的那一幕怎么竟会在这个时候在他梦中重现?难道真的有鬼魅做祟不成?还是枉死的妻子在向他做着某种暗示?
吕德思虑再三,忽然如梦方醒:怎么竟没有想到这一成?五年前,自己带回那个东西,不过就是为了取它的头骨化成灰为人治疗惊悸,取它的尾巴为人辟邪驱疫,这几年来,这两样东西自己一直带在身边,怎么事到临头时,却把这个茬儿忘了呢?
一想到这个办法,吕德心花怒放,看看天色尚早,再次侧身躺下,很快安然入睡。再也没有噩梦,甚至连美梦也没有,一觉直到天明。
前两天都是李二嫂送饭过来,吕德好劝歹劝,说是二人孤男寡女,叫他多避嫌疑,她这才做罢。吕德很快准备好了早饭,父子二人吃过饭,他便找出那两样东西,直奔李家而去。在这次开的药中,他便将一份怪物头骨化灰加在里面,叫她服用,又将那条尾巴交到她手里,叫她佩带。尽管几天来,服用吕德的药并不见效,但李二嫂对他仍然信任有加,一一照办。
一日无事,直到晚上,吕德父子吃过晚饭,点亮蜡烛,二人坐在烛光下面,吕德取出书本,继续教吕品读书识字。一阵朗朗的读书声直传到底色之中。
正读得起劲儿,吕德忽然听见外面有些什么响动,急忙示意吕品住口,正要下地出去看看,只听得咔吧一声响,门栓被生生的拽断了,李二嫂从外面风风火火地直冲进来,一手叉腰,二目圆睁,指着吕德破口大骂:“你是哪里来的东西?敢来坏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