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送孟平上高中后,每天都在矛盾中度过:一方面,他们时刻都在祈祷上帝,保佑孟平考上体育学院;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假如孟平落榜,他们就是经济再紧张,也一定要让他复读,实在考不上了,就是花钱求人托关系,也要给他找个象样的工作。
孟平自上高中以来,表现比以前好多了。他学习努力,肯吃苦,不光学习成绩提高了,还参加了好几次校际间的篮球比赛,每次,他动作准确,身手敏捷,加之身材高大魁梧,得分最多,是赛场上的焦点,总能赢得阵阵喝彩,同学们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迈克儿?乔丹。
高三那年,风华市将承办全省高中生篮球赛,孟平若是被选中并在比赛中取得好的成绩,他就可以取得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这样,不仅高考时他可降分录取,而且还有机会进省篮球队。这个消息就象冬天里的太阳,让孟平和他的父母感到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学习,几乎就是锻炼。每天,他很早起床,花两个小时的时间跑步,锻练耐力;下午练一个小时的投篮,目标就是练到闭着眼睛也能百发百中;其它时间,他还要和队友们一起训练别的技能。
体育老师特别器重孟平,为了让他的技术稳步、快速的提高,他可费了不少的心血。有时,为了一个小小的动作,他也要指导孟平练到最佳。
选拔赛越来越近,孟平也达到自己训练的目标,剩下的工作就是做赛前的强化。
这天早上,孟平依旧早早起来跑步,不同的是,为了强化耐力,他改跑山路。
就在孟平跑得正带劲儿时,他听到有人喊救命。
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孟平看见两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欺负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孟平大声劝阻他们,没想到他们不但不听劝阻,反而用一种阴阳怪调的口气叫孟平少管闲事,赶快滚蛋,否则就一起要了他的小命。
天生就好打不平,孟平那容得下这种坏事发生。他冲上前,和那两个男子打了起来。打斗中,一个男子没有站稳,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另一个男子见势不妙,转身跑了。
孟平停下来,这才发现那个女孩已经不见踪影。他拍了拍身上的尘灰,接着跑步,但没跑多久就被公安人员拦住。
原来滚下去的那个男子是副县长的独生儿子,逃跑的则是公安局局长的小儿子。这下,孟平闯了大祸,因为没有物证和人证,确切地说是没有人敢证明他是见义勇为,加之副县长的宝贝儿子从山坡滚下来时,脚刚好碰到一个大石头,而那个大石头本来就不稳当,这一碰,脚虽然没有碰伤,大石头却在他滚下去之后,也滚了下去,恰巧压到他的大腿上,压成了股骨骨折,估计这一辈子都得瘸着腿走路。
事后孟平因打架斗殴致对方永久性伤残,被公安机关依法拘留、劳教十个月,未能参加选拔赛,不但错过了展示人生价值的机会,学校也因此开除孟平学籍。
消息传出后,同学们都为孟平抱不平,他所在的班还因此罢课。后来在好多老师和同学的集体努力下,学校才将处罚改为勒令孟平自动退学,发给他高中结业证。
尽管在事发后,孟家到处求人托关系,想尽所有的办法,哭干了所有的眼泪,无奈对方权大气粗,纵然孟家再觉得冤屈,依旧无法改变孟平被劳教的事实。就在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关进少年劳教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把委屈埋在心里,尤其害怕影响孟铭的学习和情绪,每次寄信,都瞒着孟铭,嘱咐他好好学习,今年春节不要回家,好腾出时间来找个好工作。说到家常事,也只谈喜事不说忧,其实,那里来的喜事呢,还不是捂着心口的伤痛硬说好。
改造的日子,阴暗得让孟平和他的家人喘不过气,尤其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劳教所地处风华市的荒凉地带,交通极不便利,压根儿就不通车。每次探监,孟父孟母都要换好几次车,又步行好几里路,费尽周折才能到达。
劳教所不大,关押着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少年犯。那里的条件简陋,每个房间要住二十个人,为一个劳教班,睡的是用木板拼起来的大通铺,共两排,每排睡十个人,中间有个走廊,同时堆放日常杂物。床板极不平整,褥子又薄,垫得背部老是隐隐作痛。他们每天吃三顿饭,但吃的几乎都是一个种类。
刚开始孟平不适应,觉得饭菜难以下咽。
冬天的劳教所很冷,尤其是夜间,谁也不想往出跑,小便就尿那个自制的便桶,腥臭至极,第二天,由值日生把便桶里的尿到掉。
孟平被分在十二班,这个班的教育对象是犯了错误的中学生。他们早上学习,下午劳动,周末有文体活动,每季度还要考试,班和班之间有比赛,表现优秀的可以减刑。
孟平去时正值春节前夕,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每天他们不是打扫这儿的卫生,就是参加那儿的劳动;不是这个总结,就是那个学习,总之,就是干不完的活,真不知道,所里的每个人,每天都在劳动和学习,到年终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干,孟平常常这样想着,就是没敢说出来。
在十二班,孟平是新生,难免受那些老生们的欺负:每次,最脏最累的活总是他的;值日时,别人值一天就行,孟平就得两天,甚至三天……为此,孟平还跟班长打了一架,没想到班里好几位狱友都给班长帮忙,孟平寡不敌众,硬是被揍了一顿,结果还因表现不佳勒令写检讨。事后有位好心的狱友瘦子偷偷地告诉他,千万不敢得罪班长,否则就没好日子过。
班长四岁时丧母,六岁时父亲再娶。继母不喜欢他,久而久之,父亲也开始讨厌他。八岁后,继母生了弟弟,父亲的爱几乎全都转移到弟弟身上,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上小学后他不学无术,又无人管教,经常和社会上的一些不法分子鬼混,染上很多坏毛病:开始是偷同学的东西,接着向同学们敲诈勒索,后来发展到入室抢劫。十六岁时,他和两位大哥拦路抢劫一位少女,拿了钱财后,两位大哥心生邪念,企图非礼,无奈少女极力反抗,大声呼救,为了帮助大哥完成心愿,班长上前捂住少女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来,结果用力过度,导致少女窒息死亡,班长因此进了少年劳教所。如今,班长十九岁了,在这个班里呆了三年,是资历最老的一个,加之又结识了几位资历较老的狱友,几人同心,在班里称王称霸,无人敢惹,就连教导员有时也要让着他们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