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黄旗等四人再立新功,他们被《大宋战地报》在战场中的兼职记事捕捉到他们的英勇杀敌的英姿,特别是朝歌那句“哪位兄弟不长眼,跟老子抢功劳了”迅速在大宋每一处角落流传,将士们敬佩他的直爽,百姓们敬佩他的勇气,就连朝廷的相公也为这句话而感到几分热血。
数次机遇,朝歌、黄旗、于成和罗布头四人无意中已成为了战场上的典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京城引起巨大的轰动。
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黄老头的房子就已被修葺一新,虽然说是修葺,但可以看得出是完完全全拆旧起新,黄老头唯唯诺诺不敢住进去,他知道这是儿子用性命换回来。
但婆娘却显得干脆,她揪着老头的耳朵,毫不惭愧说道:“儿子是在为朝廷、为百姓拼命,咱们活得更好,儿子就越是勇敢。”
然而,她说到这句话时已是泪流满面,天下没有那个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拼命,更没有哪个父母会安心享受自己儿子用性命去换取的荣华,黄家的婆娘这样说,只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回来。
罗布头的老娘被换了一个新家,但老娘第二天就跑了回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过去,官老爷没有办法,只好想方设法修葺了她哪间快要倒塌的房子,甚至还给她请了一个小丫鬟侍候,这次老娘却没有拒绝,恐怕是想好好教一下小丫头,等自己儿子踏着彩虹回来娶她?
罗家就罗布头一个后代,以前是没有希望,但如今总有了几分奢望,为罗家留下一个后代可是她一辈子的念想了。
往日不见行走的亲戚一下子多了起来,老娘一下子火了,怒道:“我儿子还在战场拼命,今日不知道明日生死,莫非你们就不担心我儿子第二天就死了吗?”
这些亲戚无一不是尴尬万分,老娘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撵出来,她是一个有骨气、有脾性的老妇人,她心中有自己的底线,她就算是也不愿意屈膝做人,当然也不会将就做人。
如今没有人让她缝缝洗洗,她也不需要这些小钱活下去,官府已经承诺每个月给她奖励五两银子,还不算罗布头当兵的饷银,就算没有官府奖励的五两银子,以《大宋战地报》陈孚为首而成立的基金会,一个月也会给她五两银子。
然而老娘却是忙惯了的人,一定要张罗为老街坊邻居干点活,众人耐不过她,只好顺了她的意,老娘双眼朦胧:“若不是你们照料,老妇哪里还能活下来,做人就要有良心,你们行行好,就把这都当作一场梦,老妇还是如往常一样。”
罗布头受伤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临安,虽然只是小伤,但还是牵动了不少人的心,有人还说要调罗布头回京城,反正他本来就是京中的禁军,但也有不少人反对,反正各种意见都有,后来听罗布头的意见。
罗布头留了下来,留在战场上。
“兄弟,别跟老子抢功劳。”这句话在战场上随时可见,宋军的士气往往因为这句话而奋起,杀敌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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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看着修葺整齐的防线,脸色一下子变黑,他没想到宋军的动作会这么快,昨天把高闹儿等留在第一道防线,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变故会这么大,大得他差点接受不了。
“大帅,”万户高闹儿哭丧脸,低声道:“宋军也实在是狡猾得很,一早就让小兵躲在地窖里,又有一些宋军精锐从暗道混进军营内,又是火药又是火油,末将好不容收拢了士兵,然而外面又有宋军攻进来。”
“黑夜中末将不知道宋军人数,只觉得这批宋军的弩箭射程很远,末将的骑兵还没冲到往日的一半距离,弩箭就到了,末将只好撤退。”
“末将有罪,还请大人治罪。”
张弘范摇了摇头,道:“你能够收拢士兵撤退,已是大功一场,万户何罪之有。”
“要怪就怪宋军太狡猾了,我思量昨天一夜就能恢复防线的大部分功能,恐怕这些堡垒中必然预先藏有材料,要不然定然不会这么快。”
“至于宋军突然能够集中这么多人,”张弘范是一个善于总结之人,沉思片刻说道:“恐怕是从预先挖好的沟壑进行调兵遣将,然后再集中起来袭击我军。”
“夜里行军作战,原来大伙都没有什么优势,故此将士们心里发慌,但宋军先是扰乱军营,然后又以强弩开路,将士们就更加害怕了,高万户能够果断撤出战斗,让伤亡小了很多,这已是大功一场了。”
“大人,我军伤亡超过五千人,如今却又从新回到起点,”塔出说得有点无奈,道:“还请大人定计。”
看得出塔出对于是否能够攻破独松关也失去了信心,半个月作战,伤亡至少五千人,虽然曾经一度攻破宋军第一道防线,但如今却又从新回到起点,这教人怎么能够不沮丧,这还让不让人活下去啊。
宋军这独松关防线就如乌龟壳一般,自己真是想咬也咬不动啊。
“要攻下这防线容易,但要攻下堡垒不容易,”张弘范仔细思量,低声问道:“能否绕过独松关防线?”
“除非走广德,”军中弥漫出一片垂头丧气气氛,探子头领连忙说道:“从广德出发,可以和丞相大军会师。”
“不过……”
张弘范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探子头领的话,道:“丞相意思就是让我军牵制宋军,给临安造成兵临城下的错觉。”
“既然以前能够攻破第一道防线,现在当然也可以这样。”张弘范咬牙说道:“攻下防线后,挖沟渠把堡垒围起来。”
“立营的话一定要仔细检查,在营地周围也同样挖沟壑,宋军能够挖,难道咱们就不能了吗?”
“把沟壑挖到宋军的防线面前,跟宋军拼刀,看宋军有多少人可以死,诸位同心戮力,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攻下独松关。”
“届时,灭国之功,就是诸位的了。”
灭国之功,好大的一份功劳,张弘范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独松关就是临安的最后依仗了,于是死去了五千人也就不再放在心中了,再说拼命的事又不用他们上阵,众人纷纷点头。
等众人离开,张弘范却叫住探子头领,问道:“让你侦查溪口方向,现在如何?”
“还是不能突破,人数太少了,远远不够用,总不能全部都派往溪口。”探子头领摇头道:“但溪口方向的宋军抵抗非常大,末将怀疑、怀疑宋军在溪口修葺防线。”
“要把我军包围起来?”张弘范却没有预想中的惊慌,点头道:“按照张贵的胃口,说不定还真这么大。”
“我给你再调三千骑兵,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溪口的情况给我弄清楚。”
探子领命,张弘范把他送出去,再三吩咐道:“一定不能让军中知晓情况,你好好准备一下。”
送走探子头领,张弘范心中却不能安静下来,他甚至已经能够想到自己的命运,自己现在的情况已非常不妙,宋军独松关就像一处巨大的深渊,自己恐怕再填更多人进去也无济于事,他怀疑自己即使是全部兵力都投进去,是否能够攻下独松关还两说?
如今唯有等丞相的消息,丞相若是能够攻下常州,便可以挥军南下,兵临临安,临安迫于压力,调走独松关守军,自己机可趁。
常州虽是平地,但独松关已被宋军经营成铜墙铁壁,难不保常州会不会更加牢固?宋军又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常州比独松关更容易攻破吗?
张弘范突然开始担心伯颜,若是伯颜有什么差错,不仅是自己,就连自己这已不到十万的将士也将会全军覆没,恐怕这百丈镇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处了。
幸好伯颜还另有一处依托,就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宋军再神,难道会想到还有这么一种方法进攻临安?若真是这样,就真是上天不让大宋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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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牛大人干得还真不错。”陈大举放下千里眼,不远处的独松关防线大火已经熄灭,防线的土墙石壁也重新被修复,只是上面沾满了血迹,要不然哪里像经过战火?
牛富从沟壑运兵,配合地窖和暗道,一举攻破鞑子的军营,并且把鞑子赶出第一道防线,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战术。但这种战术恐怕也只能用这么一次,这方法若是捅穿了就没什么用处了,没有了暗道和沟壑的配合,下次若想重新把鞑子赶出去,恐怕更加难了。
“牛大人不容易啊,”张贵叹了一口气,道:“如今鞑子有了经验,恐怕攻破第一道防线更加容易了,只希望牛大人能够多坚持几天。”
孙虎臣有些纳闷,插话道:“大人,如今将士们早已修整完毕,我军骑兵就有四万,并不比鞑子少多少,大人为何还要拖延?”
“莫非大人怕伤亡太重了?如今我军士气如虹,皆有为朝廷尽忠的意愿,将士们并不畏惧伤亡,大人请出兵。”
“孙大人多虑了,将士们的士气很高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还不到时机。”张贵摇了摇头道:“张弘范的实力还在,主力还在,鞑子的士气未堕,我军若是鲁莽行动,反而如了张弘范的意。”
“孙大人放心,时机到了,张某定然不会放过鞑子。”
孙虎臣只好点头,道:“如今张弘范被堵在独松关,伯颜被堵在常州,我军只需要坚持不到半年时间,鞑子不攻自破,就如大人说言,并不急在一时。”
张贵却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却不再说话,张世杰迟疑了片刻,接过话道:“张大人是否另有担心?伯颜并不是一般人,他能够爬上这样的高位靠的并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张贵看了看张世杰,凝重道:“不错,常州防线不若独松关,常州外是平地,常州防线很长,防不胜防啊。”
张世杰也点点头,安慰道:“大人不用担心,常州猛将如云,平江又有文天祥丞相接应,只要宋军稳打稳扎,伯颜定然会拿常州没有办法。”
众人又聊了一会,孙虎臣和张世杰告辞而去,陈大举见两人走之后,问道:“头,听说郭大人南下,不知如今到了哪里?”
“两淮兵力至少可以出动三万人,这可是三万经历战火的老兵,再说郭大人还有一万骑兵,这四万人无论投入哪里,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哦。”
“你小子放心,郭平不会过来独松关。”见陈大举有点尴尬,张贵连忙说道:“郭大人任务重大,如今到了哪个地方,连我也不知道。”
“不过,要相信郭大人,他一定会完成任务,鞑子如今只是虚有其表而已,只要等我们把鞑子的外表敲破了,鞑子里面比我大宋腐烂得多了。”
“对了,你可知道,吕武这小子立了大功。”
陈大举有点吃惊,连忙问道:“吕大哥不会有什么危险。”
张贵欣慰的看了看陈大举,笑道:“那小子,老子倒是看漏眼了,没想到他还如斯狡猾,听说他暗算了伯颜,炸死了几个万户,连鞑子的右丞相阿塔海也被砸死了。”
“要知道,鞑子万户都是一等一的猛将,如今死了几人,常州轻松几分,喳喳,炸得好啊,不过吕武可要麻烦了,伯颜一定会找他麻烦。”
陈大举笑了笑,道:“这不是正如了吕大哥的意吗?”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张贵还没起床,陈大举突然冲了进来,大声说道:“头,中了,中了。”
张贵还睡得迷迷糊糊,囔囔说道:“什么中了?”
陈大举连忙说道:“张弘范还真往溪口派兵了,不过真没面子,只派了三千骑兵。”
“咦,太好了。”张贵大笑,跳起来道:“给老子放醒目一点,一定要将这三千骑兵一网打尽,让张弘范不敢轻易妄动。”
“让他进攻不成,退兵不得。不过,溪口的防线修得怎样了。”
“慢,”陈大举摇头道:“人力远远不够,方圆百里也没几个百姓。再说百姓躲避兵灾,能找到几个也不愿意过来。”
张贵沉思片刻,道:“先挖沟壑和垒土墙,挖沟壑的泥土用来筑墙。”
等张贵来到阵前,黑杨已做好了准备,陈大举连忙说道:“大人,你看,三千人,三千鞑子骑兵。”
张贵举起千里眼看去,鞑子三千骑兵倒是谨慎,摆成一条长蛇阵缓缓前进,领头的是自己非常熟悉的蒙古军探子头领,自己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看来张弘范对溪口起了疑心。”张贵指着那探子头领,道:“除了那人之外,其他都杀了,当然愿意投降的也接受。”
“溪口的防线不是需要人吗?这些鞑子兵身强力壮倒是好劳力,不过一定要看好了。”
“头,这次你不出战?”陈大举有点疑惑的看着张贵。
张贵骂道:“是不是怕老子跟你抢功劳了?女乃女乃的这点小功劳老子还看不起。”
“给老子小心点,别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还有要注意伤亡,若是伤亡太大了,老子撤你的职。”
“黑杨,你也给老子小心点,大举行事鲁莽,你给老子看好他。”
黑杨连忙说不敢,心中却涌起一股温暖,自己是一个降将,想不到还能够得到张贵如此信任,张贵的信任甚至比吕文焕更加彻底。
“嘭”接连几声,代表均州军吹响了冲锋号,短矛、弩箭开路,久经战火的均州军骑兵瞬间冲垮了摆成长蛇阵的蒙古骑兵,把蒙古骑兵分成几段,这个原本是为了预防宋军袭击的阵型,反而成全的均州军。
一万人打三千,在有心算无心之下,结果可想而知,还不到一个时辰,陈大举有点灰头灰脑回来,他还真伤了手臂,被鞑子弓箭擦伤了皮:“女乃女乃的,一个投降的也没有。”
张贵自然也看到了过程,真正的鞑子兵从心底里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尊严,他们刚从北方原野回来,带着胜利的荣耀回来。
“伤亡怎样?”张贵沉声问道:“你小子打得还算有章法,也不算丢脸。”
“伤亡一千多。”陈大举低着头,声音有点沮丧,更多的是不安和带着一丝悔意。
“一千多。”张贵大吃一惊,骂道:“你小子怎么搞得?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你占完了,怎么伤亡还这么大。”
“大人,怪不得陈大人。”黑杨鼓起勇气,道:“鞑子的弓箭很厉害,而且武力也强,幸好将士们的盔甲坚固,一千多伤亡中有三分二是受伤,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轻伤,不影响下次战争。”
“嗯。”张贵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有几分无奈,自己这一万骑兵都是久经战火的老兵,在有心算无心而且是兵力绝对占优的情况下,还给自己造成了一千多的伤亡。
自己寻机和鞑子决战,看来鞑子的士气还不错,看来还得再消磨消磨。
很快,张弘范的探子头领被带上来,张贵看着一脸决意的探子头领,道:“你叫张弧,是张弘范的侄儿。”
张弧默不做声,张贵笑道:“放心,我不杀你。”
见张弧有点反应,继续说道:“你回去告诉张弘范,说张贵给他两条路选择,第一条就是战死沙场,也好完了他一个将军的梦想。”
“第二就是让他好好想一下均州纪念堂的那两幅画,想清楚之后就过来找我,我会教他怎样去做,那是另一个无限的世界。”
“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张弧突然说道:“张大人乃大元朝忠诚,怎么会投降于你这个无耻之辈。”
“闭嘴。”梁顾喝道:“我家大人光明磊落。”
“梁顾,莫要和他计较,谁是忠臣汉奸,历史自有定论。”张贵笑道:“走,你好自为之,下次运气可没这么好了。”
“哦,对了,麻烦跟张大人说一下,这溪口方圆百里都是我军的伏兵,让他就不要再派探子了,免得造成无谓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