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事已成。^
“大举,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元军的骑兵。”牛富虽知道他与元军交手不少,两淮战役中陈大举也曾经伏击元军骑兵,以少胜多打了几个漂亮仗,但怕他年少气盛,劝说道:“野战当中,我军即使能够打败元军,但自己的伤亡也一定会不少。”
“别看元军现在就像丧家之犬,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需要的就是做好预防,避免被张弘范这个小兔子咬了。”
陈大举也点了点头表示受教,牛富是均州军副都统,职位在自己之上,他也清楚刚才蒙古骑兵的反应也不慢,他们的长弓还是非常厉害,若是强攻自身恐怕伤亡还真不小,均州军每一个兄弟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他们不应该如此死去,连忙拱手道谢:“多谢牛大人指点,末将鲁莽了。”
“也不算,”牛富见陈大举知礼,笑了笑道:“大举不仅仅在他们面前立了威风,还非常漂亮的完成了张大人的命令。”
“如今百丈镇内,我思量张弘范最多也不超过四万,而且还有一大部分是蒙古骑兵,要知道蒙古骑兵虽然在陆上纵横,但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旱鸭子。”
陈大举故作怜悯说道:“可怜啊,若要如此窝囊死去,真有点可惜了。”
牛富瞪了他一眼,陈大举这人得了好处还卖乖,不过终究是笑了笑,道:“此战结束后我们就可以会师临安了,希望临安没事。”
“大人放心,”陈大举深知其中的计谋,肯定说道:“临安一定会安然无事,如今张世杰、李庭芝等朝廷重臣都在临安,再说有江陵支援的床弩、车弩和神臂弩,就算是伯颜咬崩了牙,也啃不到半点好处。”
“要是独松关有上千架床弩,将士们打得就不用辛苦了,也就不用死这么多弟兄了。”牛富感叹说道:“上千架床弩,这是何等的威力,元军想靠近城墙恐怕都不容易。”
“那倒未必,”陈大举却又反对,认真说道:“床弩毕竟笨重移动不方便,再说蒙古骑兵的机动力又强,只要不是正面对阵,床弩对骑兵的作用不大。”
“张大人说过,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因素永远是人,而武器虽然重要,但也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一个必不可少的辅助工具。”
“当然,当武器差距太大,也是会占有优势。可惜床弩车弩的制作都比较繁琐,而且运送不便不能大规模使用,但也幸亏了临安城内成千上万的工匠,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造出这么多床弩。”
“不过,万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陈大举最后认真说道:“末将还是愿意早日会师临安,抓住伯颜,扫平南下元军,好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软柿子,让他们跟北方的叛军掐架去。”
“若有这样的机会,他日北上用兵,末将愿意打前锋。”
“大人,于成统领他们总算是抢救过来了,大人要不要去看一下他们。”一个小兵高兴的跑过来,这次大战,于成四人又立了大功,自己同是独松关守兵,多少也有几分荣耀。
牛富跟陈大举打了一个招呼,让他监视元军的动静,连忙往回走,于成四人都受了很重的伤,希望他们能够安然无恙,要不然倒是不好交代。
在一定程度上,四人已成了宋军的楷模,成了兵模子,成了数十万宋军的荣耀,他们每一次胜利,都会激起军中士气大涨,如今大宋的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无奈大军已兵临临安,很多人却是看不清楚,所以这四人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要不然宋军士气受挫,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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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活下来了。”朝歌悠悠醒来,看了看外面却是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时间几何,但屋里倒是点了数盏油灯,把房间照得一片通明。
朝歌动了动身体,却是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全身上下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捅了多少个窟窿,要不是盔甲坚固,早已下地狱或上天堂多时了,如今却是被包了一个粽子一样,全身动弹不得。
“醒了,醒了。”身边一个小兵反应很快,朝歌的声音虽小,但夜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把他吵醒,看着朝歌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血色,高兴说道:“朝歌大人,你终于又醒了。”
“又醒了?”朝歌竭力的想了想,看来自己不是第一次醒了,但头痛得厉害,却是忘记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有醒过来这么一回事。
“牛大人早之前还过来看你们呢?”小兵也是灵活,看到朝歌昏头昏脑的,连忙提醒,看着朝歌的眼睛有几分闪亮,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朝歌尴尬的笑了笑,肚子却是“咕噜”的叫了起来,忍不住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知道可有吃的东西?要不然给我来一壶酒。”
小兵尴尬的摇了摇头,连忙说道:“大人稍候,在下马上请大夫过来。”
“好小子,还想喝酒?”小兵走出去,朝歌身边不远响起了一个故作严厉的声音,但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敢情伤得实在不轻。
“老董,你省点气。”于成悠悠说道:“林大夫跟咱们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何曾见他那个树皮般的老脸给咱们好脸色了,朝歌这不是挨骂吗?”
“挨骂、挨骂……”另一个声音“呜呜”说道,却是罗布头,罗布头伤得最重,而且伤了脸,被包得严严实实,说话却痛得很,他也是潜意识中哼几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罗小子,你就不要吭声了。”董棨连忙劝说道:“你小子命好,老娘都给你娶了媳妇放在家里,要不然就脸上的那一刀。”
“脸上的那一刀可是要破相了,也不知道你的胖小妞在乎不在乎,我就说你小子用得了用命去挡老子的那一刀吗?”说到最后,董棨鼻子酸酸:“老子这不是又欠了你一条小命。”
“朝歌还不是挡了一刀,我也欠他一条小命,还有于成大哥,我也欠她不少,”罗布头呜呜说道,虽然嘴角漏风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就是自家的兄弟:“胖小妞,老子还不一定要她呢?”
“老子也不是还欠于成兄弟好几条命呢?董大哥也救了老子好机会”朝歌满不在乎说道:“老子这是债多了不怕咬,有空再慢慢还给他们。”
于成眼睛眨了眨,叹了一口气道:“他祖母的,老子还不是一样欠老董的命,还欠罗子的命,这他的怎么还啊。”
众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四人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动弹不得,每个人身上至少都有十几个伤口,也算他们命大,却是没有残废和不幸,看来上苍还是照顾他们了。
“这次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上战场啊,想起来就激动,真他的爽啊。”朝歌一脸期待,四人之中罗布头伤得最重,然后就是董棨了,朝歌用的是长枪,身手又比较敏捷,反而伤得最轻,不过此时也是被包得像粽子一样,其他三人的待遇可见一番了。
“朝歌,你小子能不能安稳一点,能活下来就好了,还想着上战场,给老夫好好躺着。”一个严肃但带有一丝兴奋的声音,淡淡说道:“我说你们就别折腾老夫这条老命了。”
这四人凡是上战场都会受伤,而且每次受伤都不轻,但以前都是一两个受伤,如今四个都躺在床上动不了,林黼年纪大经验丰富,是军医中本领最高的大夫,这四个人可没少折腾他,相处得多了,四人的脾性也被他模得一清二楚。
“您老来了。”朝歌连忙堆起笑容,无奈受伤太重,说话都觉得疲倦,伤口隐隐作痛:“我们这不是都没事了吗?看来劳烦您老不少,您老多休息一会。”
“老夫能休息吗?”林黼骂了一句:“刚把命捡回来就想着喝酒,你难道就不能珍惜一下自己的小命?莫非你认为老夫把你抢救回来容易。”
朝歌连忙作揖表示认错,无奈伤口太多,全身动了一下却是痛得“哎呀”的叫了起来,其他人都高兴的说了一声该死,就连罗布头也呜呜的说了一声。
林黼又帮他们检查了一下伤口,又让经过培训的医护人员过来帮忙换了药,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完事,林黼毕竟年纪大了,白天又忙了一天,此时也有些喘气,缓缓说道:“如今老夫总算是明白了,天不忙大宋啊。”
四人好奇的看了看林黼,林黼却不说话,待得气息平缓下来,才认真说道:“你们的伤,放在那里都是死翘翘的了,但如今却还是活得自在。”
“都是您的大功劳。”朝歌多嘴,连忙说道:“若不是您及时抢救,咱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您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就你贫嘴。”林黼骂了一句,却是不再说话,让人熬了一些稀米粥过来,心里却是一阵激动,要不是用比均州烈酒还要列的酒精洗伤口,要不是止血奇药白药的迅速止血,这四人不是因为血流光而死,就是因为伤口化脓而死。
其实不仅仅是这四人,还有更多的宋军,他们都活了下来,当他们重新上阵时,活下来的机会更加大了。张大人屡屡出奇招,但每一次都是造福百姓,造福万民,这或许是自己愿意抛弃安稳的生活跟着成为均州军的一员?
四人也实在是饿了,连忙喝了一些稀米粥,折腾了大半天,两人也实在是疲倦得不得了,于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于成是一个敏锐的人,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因为夜里格外安静,他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方向而不知道多远,很快朝歌等人也醒了过来,他们都是战场余生的老兵,对于爆炸声都非常敏感。
“莫非是临安?”朝歌不由担心说道,只有爆炸声听得不甚清楚,也搞不清楚方向,但若是按照常理推论,如此巨大的爆炸声,恐怕也只有攻打临安这种坚固的城池才能用得上。
“不是。”罗布头肯定说道,他是临安人,自然清楚临安的方向,虽然不敢确定爆炸声是何处,但至少和临安的方向不相符。
四人胡乱猜了一会,但听到宋军没有什么动静,又耐不住困意正准备睡去,然而还没闭上眼睛,一声更大的响声把他们彻底振醒。
“百丈镇”这下他们都听清楚了,若不是四人都带伤,恐怕他们都跳了起来,朝歌连死的心都有了,差点捶胸大喊:“***,打张弘范也不等老子好了再打。”
三人鄙视了他一番,董棨却也忍不住说道:“哎呀,那大好的头颅,不知道给那个倒霉鬼砍了,想着就让人激动。”
于成比较稳重,总结说道:“看来张大人出手了,咱们赶紧把伤养好,跟大人去打伯颜,去收复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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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远处的爆炸声,张弘范一骨碌爬了起来,但是他也不知道爆炸声来自何处,只觉得如一个旱地响雷,只是他和宋军打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能够分清楚雷声和爆炸声。
宋军善于使用火药,特别是张贵对于火药的使用尤为纯熟,张弘范不得不防,不过入住百丈镇时已再三检查,但也不是很担心。
“莫非是丞相开始攻城?”张弘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这么大的响声,不知道要多少火药,恐怕也只有攻城才能用到。
不一忽儿,张弧和塔出都来到了张弘范的营帐,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不过正如陈大举所说,如今的元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两人不敢迟疑赶过来听令,很快就有探子回报,说看到东南方有一处闪光,可能就是那个爆炸声的来源。
张弘范一愣,连忙让亲兵拿来地图,然而刚放下地图,一个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不远处响起,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们竟然站也站不稳。
“难道宋军攻城了。”张弘范狼狈的爬起来,连盔甲也来不及披,和张弧、塔出两人在亲兵的护卫下跑出营帐,然而城墙上却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西门那里一片混乱,很快就有一个小兵向他们跑过来,见到张弘范惊慌说道:“大帅,不好了,不好了,爆炸把溪口河堵住了,河水上涨得很快。”
“不好。”张弘范终于明白过来,连忙吩咐:“快,让将士们都上城墙。”
然而,张弘范还没说完,一阵巨大的轰隆的声音彻底打破了深夜的安静,已经跑上城墙的张弘范顺着声音看去,借助阴暗的月光,昔日平静得几乎看不到河水流动的溪口河,此刻却演变成了一条奔流澎湃的激流,巨大的浪头如一头挣月兑了铁索的狼王一般,狠狠的百丈镇迎头扑来。
“嘭”一声巨响,洪水毫无拘束的冲进了百丈镇内,巨大的冲击力很快就开始横扫城内的一切,气势汹汹的向西北冲去,然而由于爆炸又把河水堵了起来,越来越多的洪水涌入城内,在城内肆意的卷席一切东西。
“就这样结束吗?”张弘范心情竟然从来没有如此的安静,转眼看了一圈,能够跑上城墙的士卒寥寥无几,洪水上涨得很快,从脚面到腰间,竟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然而谁又可以抗拒洪水那巨大的冲力,城内无数的士卒在挣扎,他们没有战死沙场,他们觉得自己能够、而且一定能够活下来,然而洪水只是轻轻一拍,任凭身体再强壮的勇士,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洪水之中。
汹涌澎湃的洪水淹没了城内的一切,夜色之下,在洪水中挣扎的士卒如一个个小黑点一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在此刻显得竟然是如此的渺小。
“大、大帅,怎么办?”塔出没有见过如此凶狠的洪水,往日百战百胜的勇士,甚至来不及一声惨叫就在眼前消失,要不是张弘范反应快,拉着自己冲上城墙,自己不也像那些来不及挣扎的将士一样,连向长生天祈祷的机会也没有?
“怎么办?”张弘范自言自语的重复说了一句,脑海却是一片空白,他向来自诩英雄,性格宁折不弯,无论遇到再艰难的事也能够面对,如今自己再三提防,想不到最终还是中了张贵的计谋。
三番四次受挫,熟读史书的张弘范又怎么会没想到水淹七军?然而,自己小心翼翼,甚至派人监视溪口河河水每天的变化,没想到的是张贵竟然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用了将近三万士卒的伤亡来计算自己,自己还能够怎么办?
“大人,你、你一定要保重。”张弧委婉说道:“只有这样,大人才能够为兄弟们报仇。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张家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