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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拜了葛洪为师,但毕竟从师的时间不长,所以并不怎么会葛洪擅长的医术。~但前世所知晓的一些急救知识,配合上最近正在钻研的人体经脉,总能让她探究到人体一些有趣的地方。而她也慢慢的可以随心所欲的驱使自己身体中的内力,让它们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比如说修复。
这并不是一件多么玄妙的事情,正如之前说过的,内力便是一种充斥于人体的内在力量,是原本就存在的延绵不绝的河流。而内功便是一种引导河流的方法,让水流可以任意的被合并或是打散,或是干脆化而为力,涌出体外。而后者自然是用于伤人。
内功便像是治河,不能愣堵,而要疏导。让全身上下的内力化为实质,上山入海,为我所用,这便是真正的内功。
治伤自然是一个能够达到的能力,只是为自己疗伤容易,因为内力不曾出离身体,只是在原本的河道流淌。但为他人治伤却有些难度了,因为内力要经过离体、入体,又在内力发出主体不熟悉的经脉中行进,只单单想起来,便知道此事十分耗费心神。
当然,若是行此事的是一个内功高手,自然不会将此当做什么难事。因为他已然有了举重若轻的能力,天下都去得,何况是每个人身上大同小异的经脉?
但谢道韫的修行刚刚进行一个多月,虽然胖子曾经赞叹与她的天分,但她明显不是什么内家高手。她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强行使用自身的内力为梅三郎治病,这不单单是费力,而且多少有些风险。
可谢道韫这人是极为自信的,自信到有些变态的地步。这或许是一桩好处,但是坏处也说不定。
她自信自己可以控制身体中内力,就像她自信即便是船翻了,她也能够活着回去一般。
这终究是没有发生的问题,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提前担心,那不是杞人忧天么?
可谢道韫毕竟还是谢道韫,她就算是再怎么浸yin在魏晋风骨中,也难免会对某些未知的危险特别的敏感,比方说粮帮在会稽谢府中所安插的那个眼线。(叶子·悠~悠.YZuU.)
若单单只是针对自己,她大可以将其视作是跟屁虫一只,丝毫不比惧怕他们微乎其微的杀伤力。但现在的问题是,那颗钉子如今安插在会稽谢府,而那里有太多她所关心的人。
梅三郎之前的话说的极对,她的心,终究是软的。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无法学会不在乎那些关心自己的人。而谢府如今的那颗钉子,便成了如芒在背的存在。
所以,只要有拔除这颗钉子的可能,她就不会轻易的放手。
跪坐到梅三郎的对面,谢道韫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不可避免的,她再次感慨于造物主对他容颜的眷恋,精致如画。
伸手似模似样的把了梅三郎的脉,二人的目光下意识的碰撞到一起。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脉门在手,一旦谢道韫有心,大可以顺手杀了梅三郎。
梅三郎的手未抖,谢道韫的眸微垂。
调动起身体中的力量,谢道韫再一次运用起自己熟悉了一个多月的内力。一股温热的暖流从指尖溢出,又从梅三郎的脉门涌进,彷如探险者一般小心翼翼的前行着,沿着手太阴肺经,缓缓的滋润着有些干枯的经脉。
海涛天在一旁绷紧了身体,死死的盯着正在运功的二人,握着刀柄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郗路便也站在一旁,强行忍下了对谢道韫的疑问,沉默的看着海涛天握刀的手,自己的右手也未曾离开过腰刀。
谢安倒是全然不知场间紧张,没了倒酒人,他便索性开始了自酌自饮,感觉着这船身忽左忽右的摇晃,好不痛快。叶*子悠*悠
内力就像是延伸到体外的感知力,谢道韫透过内力窥视着梅三郎的身体,越是深入便越是心惊。
她虽然没有探测过太多人的身体,但她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梅三郎的身子很弱,弱的彷如刀尖儿上的一根蚕丝。
谢道韫闭着眼睛,内力的传递愈加温柔了起来,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这个比新生儿还脆弱的生命在指尖消磨掉。
她没有发现,就在自己的内力刚刚度进梅三郎体内时,梅三郎的头微抬了一个角度,眸中闪烁出几丝惊讶之情。
时间缓慢的流逝着,波涛不停,隔壁船舱中的哭喊声不绝,谢道韫控制起心神来却费力了些。
她仍旧闭着双目,不着痕迹的紧握了藏在宽大袖子间的左拳。
额上不可避免的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谢道韫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快要发颤的右手,一点点的收回自己的内力。
神经高度的紧绷着,却还要尽力的避免周遭的影响,谢道韫忽然发觉,原来自己才是走钢丝的那一个。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谢道韫终于缓缓的收回了已经发凉的右手,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一切都已经结束,海涛天急忙再次凑到梅三郎身边,急切的想要得知后者的状况。郗路也终于放松了握刀的右臂,神经放松了下来。
谢道韫与梅三郎再次对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种治法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无用功罢了。
没有道谢,也没有居功。各人得了各人需要的东西,也算是皆大欢喜。
谢道韫知道自己现在怕是起不来身子,索性也不顾及他人诧异的目光,继续跪坐在那里调息。
“等过了上巳节,我请你喝茶。”梅三郎看着谢道韫,有些突兀的开口。
谢道韫有些不解的抬头,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梅三郎看向自己的目光愈加复杂了几分。但那复杂中到底带着些什么,她便也看不出了。
“岸岸”
外面忽而传来断断续续的惊呼声,那声音被风声打断了,但仍旧能够听出喊话人的喜悦来。
海涛天微微一怔,几步迈到门前,开了门伸头去瞧,面带喜色的对梅三郎道:“郎君,没听错,果然到岸了”
……
……
身如不系之舟,在狂风骤雨般飘荡了半晌,终究是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
可偏偏那些所谓名士们的胆战心惊还未完全消退,待得船刚刚靠近岸边,便一个个如同赶着投胎一般的往岸上跑,竟是丝毫不顾那狂风暴雨的冲击。
修养好了几分身子,谢道韫用疑问的目光看向谢安,询问后者是否也立即归家。
谢安还真是足够威猛,在人前真有几分泰山崩于前儿面色不改的气度。他十分冷静的看了一眼船舱外的瓢泼大雨,打了一个酒嗝,道:“这雨太大,还是等雨停了再回。”
没过多久,止住吐血的梅三郎便强自起身走出了船舱,上了王府备下的牛车,一言不发的离去了。海涛天自然跟着,只是离开之前,向着谢道韫抱了抱拳。
郗路也出去安排些回程的事宜,如此一来,船舱中便只余下谢道韫与谢安两人。
“快来扶我一把。”趁着没有旁人,谢安终于是松了右手上的酒盏,冲着谢道韫招了招手。
谢道韫微微一怔,便以为是谢安喝高了,笑着上前扶了,这才发现后者宽袍下的双腿似乎有些轻微的发颤。
有些哑然的看了谢安一眼,谢道韫脸上的表情满是忍俊不禁。
“笑什么?生死一线啊腿早就软了。”说着如此的狡辩之言词,偏生谢安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说的那样的理所当然,就如同正在和旁人谈玄论道,每一个字都咬的极准,理直气壮……
老子说“骤雨不终日”,这话果然是不错的。在船舱中等待了不过一炷香的辰光,那头顶上的乌云便渐渐飘散开去,而瓢泼大雨也变成了雨疏风骤。
渔民们凑到岸边,凑到一起,狠狠的吸着手头的土烟,似乎非要把整个口腔辣到发麻,才能感觉到活着的滋味来。
“说起来,还真要靠三儿你啊今儿要不是你赵小三,咱们这帮人都没命回来”
有渔民感慨着,伸手拍了拍赵小三的肩膀。
赵小三仍旧有些惊魂未定,蹲在地上手足发麻,只是听着旁人的夸赞,这才抬起头,回应了一个咧嘴的笑容。
目光顺着那人的肩膀看过去,便瞧见远方那雨后一碧澄澈的天空,而在那艘刚刚经历了风暴的船上,慢慢的走下两个人来。一个宽衣博带、衣袂翻飞,另一个襦裙窄窄、素雅宁人。
接着便有一个健壮的汉子迎了上去,身后跟着两辆装饰不凡的牛车。只可惜经历了方才的倾盆大雨,不论是牛车还是驾车的人,都一个个狼狈异常,湿漉漉的如同被人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而远远的看去,人们脸上的表情也不外乎是焦躁与疲惫。
似乎只有那两人超然于其间,身上没有分毫的雨水,脸上也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上了牛车,那穿着襦裙的小女孩儿掀起了车帘,伸手唤来那个健壮的中年汉子。
“有个萝卜要从咱们府里拔出去,你派人仔细的盯着,看看能不能带出几滴泥来。”女孩儿淡笑着吩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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