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绕过衣柜,看着大摆四开的铁门,神情有些错愕。此时的他,满月复疑虑,归心似箭。只想尽早知道第一手消息,咬着牙,扶着墙壁走出煤棚。
刺骨的寒风吹袭着,使得他瑟瑟发抖,然而,更让他忧心的是那个疑问。身体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蜷缩在地面上几日,筋骨有些萎缩,毕竟身体底子厚实,活动几下便无大碍。
南城区本就不大,眼前的楼宇颇为熟悉,因此在漆黑的深夜里也并未迷路。盘算一番,沿着漆黑的胡同走出去,径直走向龙虎帮的盘踞之地。
当李龙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到‘迷雾’酒吧跟前时,已然浑身是汗,大口喘着粗气。幸好眼前就是龙虎帮的据点,心中的疑惑很快就能释然了。
在他心里,依然不肯相信龙虎帮覆灭,强大无匹的龙虎帮纵是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对付小小的青云会也绰绰有余。龙虎帮一向帮规严谨,纪律严明,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不可能如此脆弱不堪。
心事重重地走进‘迷雾’酒吧,里面冷冷清清,灯光闪烁间,竟未发现一个客人。走到吧台前面,服务生正在昏睡,伸手推了一把,服务生一激灵,瞧见是李龙,张着大大的的嘴巴,一脸惊恐的神色。
“怕什么,是我!”李龙以为服务生惊吓过度。
“龙……龙哥!”服务生支支吾吾,似乎有千言万语欲待详尽。
李龙坐在吧椅上,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今天这么冷清呢?人呢?”
这间酒吧是他和郑浩的场子,也是龙虎帮盘踞之地。事实上,是由龙虎帮出资租下的一个窝点,而郑浩只是其中股东之一,分文未出,却名副其实地拥有这间酒吧,因为合同上清楚地写着他的名字。平时都有龙虎帮的兄弟在此看守,今日却未见一人。
服务生唯唯诺诺,吱唔半天,不知从何说起。
“问你话呢,人呢?”
“龙哥,我说了您别生气!”
“说吧,不生气!”李龙看着服务生胆怯的样子,以为龙虎帮的兄弟偷偷去*欢,怕他责罚,服务生才不敢道出实情。
服务生深吸一口气,垂下头道:“龙哥,龙虎帮已经垮掉了,兄弟们一拍而散,哪还有人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龙揪着服务生的上衣领子,怒不可遏。
“是真的,龙哥,你失踪这两日,各种风言风语传遍了,魏斌老大派了几路人马都没找到你,帮会里人心涣散,以为您携款私逃,抛弃兄弟们了。大家从酒吧里拿了钱,便不见踪影了,因此就……”
李龙狠狠地扯着服务生的衣领,青面獠牙,怒道:“胡说八道,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嘴上强硬,实则心里惶恐万分,眼前的情形与萧子云所述一般不二,多年累积的心血覆灭,叫他如何一时接受得了。
“龙哥,方才跟你说的都是听帮会里面兄弟讲的,我不是龙虎帮的,又没什么本事,不瞒您说,我在等下一个主人!希望您能放过我,给我一口饭吃。”
耳里反复重复着那一句话:我在等下一个主人!
李龙颓然倒地,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半点疼痛之感。只觉天旋地转,耳晕目眩。
他父母早逝,很小的时候便跟着郑浩混迹黑道,打架出了名声之后,便组建了龙虎帮,龙虎帮是他多年的心血,凭借着一腔热忱,笼络一众兄弟,好不容易才造就如今势力。而如今,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使他手足无措,内心乱成一团麻。
屹立近三年的龙虎帮在不足一月时间内,彻底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这一切像个幻境一般难以置信,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相信。
李龙仰天大笑,眼角已挂满泪痕,服务生走出来,扶着李龙起身,眼神里满是同情怜悯。
缓缓站起身,李龙重重地叹口气,摇摇头,泛出一丝苦笑,茫然失措地走出酒吧。
沉静的夜晚,漆黑茫然的夜空,空洞无边。两侧的酒吧门口霓虹灯闪烁着炫目的光,耀眼夺目。夜风来袭,吹拂着李龙强健的身姿。
街灯照耀下,一个黯然的身影沿着马路缓缓移动,那身影无精打采,没有一点生气。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泰兴桥边。一个可怕的想法由心而生,李龙不知为何竟有这般闪念。
短短几日,从一个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老大变成如今衣衫褴褛无人问津的地步,这一切使他难以接受。
重新组建龙虎帮?很快便打消这个想法,萧子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中饱私囊的兄弟们见到自己相安无事回来,心中定会惴惴不安,忐忑万分。纵是重新聚拢也人心向背,难以齐心。更何况,兄弟们更愿意相信他们的老大携款私逃,而不是受困于斗室。没人会相信一个毛头小子都斗不过的老大会带领他们重新开创一番伟业。
投奔郑浩?孤身一人投奔过去,情何以堪?虽是多年好友,但经历风雨之后,在社会上模爬滚打多年的李龙深深知晓,他与郑浩之间存在着金钱关系。倘若龙虎帮没有巨额的保护费支撑,郑浩绝对不会如此看重龙虎帮。即便投奔过去,也会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原本打算带领龙虎帮集体投靠韩三,这样一来,他在韩三心目中的地位便自然提高。
而如今,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谁愿意接受一个满月复仇怨,斗志沮丧的穷光蛋呢?
年轻人往往会深陷迷茫困惑,解开枷锁放开束缚却难若登天。
他越想越极端,越想越狭隘,仰首问天,没人能给他答案。前途迷茫无助,后路已然断绝。茫然无助,惶恐不安,激愤难耐,痛彻心扉,最后,化为一丝平静的微笑。
站在泰兴桥上,夜风猎猎,吹袭着健硕的身子,清瘦的面庞,李龙长啸一声,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人入河中,紧接着,沉静的黑夜淹没了一切。
蜿蜒曲折连云河,如同一条黑色巨蟒,在静谧的黑夜默默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