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样的姿势,很笨拙地挂在马上,是十分好笑的,可即便好笑,眼下的形式却十分危急。
西陵夙默许间,已有两名禁军上前,一名拉住受惊的马驹,一名才要去扶蒹葭,却见西陵夙越过他,径直一手提起蒹葭的衣领,把她从垂挂的姿势拉下马来。
当然这一提,他还是稍稍缓了力,让她稳稳地落到地上。
“谢皇上。”她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被这一望无垠的原野沾染,变得格外清脆。
“在这候着。”他吩咐道。
接着,他往前走去,踩在茸茸的草坪上,感觉是如旧的,只是,有些事,却再回不去。
一如,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才几岁的孩子,再也不能避开众人,独自享受一段时光。
距离那一年,已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光阴。
这二十年间,自康敏皇贵妃薨后,他从没有再到过这里。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禁军得了吩咐,自然只在原地候着,并不敢跟来,他能得的,也仅是在禁军的视线范围内,那一小隅的独处罢了。
前面那一片的树林后,就是这谷底的尽处了,当然,到那之前,先要淌过一泓湖水。
以往,他是会涉水过去的,可,如今,身为帝王,有些事,是做不得了。他停了步子,却不想随着这一停,骤然,后背被撞了一下,纵然只是轻轻地一撞,终究让身后的女子发出了一声:
“皇上——”
显然,低首走的她,不提防突然止步的他,一头撞了上来。
她竟一直尾随着他。
“跟着朕做什么?”在独处时,他越来越不对她假以温柔的措辞,纵然,以前无论对谁,看到的,都是他和煦温暖的一面。
先帝曾说,为帝君者,定要以仁爱治天下,所以,他素来都造着去做罢了。
而对她,一场配合演绎的棋子,他突然厌倦了掩饰。
“皇上没让臣妾不能跟啊。”
他只说候着,又没针对她说,她只当是对那些禁军好了。不知为什么,今日的他,忽然让她觉得有些忧郁。这样的忧郁,让她不自觉地跟了上来。
此刻,她站直了身子,透过他高大的身子,去瞧前面清澈的湖水。
说是湖水,只是,由于帝都降水一直很少,这湖水二十年前浅得能见底了。但,今日,这湖水恰满满盈盈的,好似要汪出来一样。
“哦,爱妃倒真是听话呢。”西陵夙淡淡说出这一语,身形微动,已然掠过湖去。
他站在湖水的这端,微微笑睨着她,这条湖,如今这么满盈,确是要涉水来过的。
她既然要跟着他,他倒要看看,她如今是舍弃姿态,涉水过来,还是就站在湖那端,还他一个清净。
而她站在那,天水碧的裙子被风吹得扬起来,很快坐到湖水旁,褪去自己的丝履,没有任何犹豫地将莲足小心翼翼地探下湖去,她的莲足细腻莹白,辉映着湖水粼粼,十分耀眼,眼见她快要踏到底下的鹅卵石,他嗤鼻一笑:
“爱妃怀了朕的子嗣,难道不知道,是不能碰冷水的么?”
“皇上,这水不冷,不信您试试?”她已经踩入那湖水中。
十分奇怪,虽然是六月,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但这湖水不该是这么温暖的,甚至,还带点烫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