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熙熙攘攘,韩颂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之中走出。他顺着东街的一条小巷往里走去,在一座简陋的小院前停下。
韩颂早已把刘备收起,但他却不急着进院子休息。他还在想着那个骑着白马的姑娘。原来骑着白马的不是什么狗屁王子,也不是唐僧,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绝世大美人。他当时和那少女站的极近,所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真正的美,素颜的美。
之所以说真正的美,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超强化妆术,更没有什么美图秀秀和ps。
韩颂推门走进了简陋的院子,一**坐在院内的一颗树皮斑驳的老树下,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突然觉得喉咙一热,似乎马上就要口吐鲜血。他立即运行起自己的真气,真气徐徐由气海输入全身,同时修补着胸口被马蹄踢伤的部位。
原先已经说过,小院子里的景致非常简单。一棵老树,老树上一只乌鸦,老树下一只懒猫。
颜如雪此时正在厨房中做饭。韩颂挣扎着站起身来,向院子里的小屋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摇晃,好像随时要倒下,但却始终没有倒下。他走进了小屋。
老道端坐于屋内,鹤发童颜,美髭飘飘,身着黄紫道袍,头插翠玉发髻。这形象,一眼看上去便觉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老道,我被马踢了。快来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伤。”
老道帮韩颂检查了一体,说道:“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是怎么撞到马蹄子下去的?”
韩颂有些无语,明明是被马撞,在老道口中竟变成了自己撞马。谁会这么蠢呢?说来说去,都怪当时看……看刘备看入迷了。
韩颂将临安城东街被白马撞的事情告诉了老道,还特意提了一下那女子与临安学政有些关系。
老道开口笑道:“看来你走大运了啊,竟然遇上了临安学政府的人。这正是:白马龙驹踏,胸前升彩霞。江山多锦绣,畅意手中抓。哈哈……”
韩颂没好气说道:“这几脚没踩在你身上。你要是愿意要这种江山彩霞,你自己去那路口候着,说不定还能遇上?”
“这是你的缘分,不是我的。”
“老道,你骗我出村,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替你某一份荣华富贵。”
韩颂想到今天被马踢的那几脚,心中颇为郁闷。这哪里是带我去寻富贵,这是要老子去送死啊!
老道笑着走到韩颂身前,伸手往他背上拍了拍,韩颂顿时感觉一股平和的真气进入体内,他悄悄收起自己的真气,任凭老道的真气进入身体治愈胸口的伤。
老道惊讶道:“咦,你身体好的不像样啊。”
“要是不好,说不定这时已经死了。”
“富贵险中求,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韩颂心里赞同,富贵险中求,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他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平静说道:“看你穿衣谈吐,就知道你是修道真人。既是真人,为何要理睬尘世之人的富贵名利?你口口声声说是要为我谋得一份荣华,却不知到底是何想法?”
老道缓步走回,自顾自坐下。
“世人都言修道好,不知修道多烦恼。我帮你谋取富贵,那便是我道心不坚,想要体验一把温柔富贵乡的滋味而已。我的想法很简单,你也不要想太多。须知一世尘缘,求的便是荣华富贵温柔乡,你小子马上就要有了这些,还嫌来的太快?”
韩颂心想:屁话,谁嫌富贵来的快?天下间,唯有富贵不压身。
在那个世界没享过福,好不容易可以再活一次,还不得好好享受一番真正的人间?不过老道士居然也想这些,真是不堪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老道继续说,“书人的仁义道德你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说话满嘴废话空话。要依我看,你并不适合圣贤书,倒是适合做个修行武夫,仗剑驰骋天地间,一剑难平复一剑,好一番英姿豪气!只是他们不让你学武。”
韩颂好奇问道:“谁不让我学武?我爹还是我娘?老孟从来不和我说他们,我只知道我是个……以前有背景的人。”——他差点就将军三代说了出来——“你应该认识我爹娘吧?他们现在在哪里?”
老道低头沉吟,久久不言,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东西。随后,他哈哈大笑,笑的张狂无比。
韩颂看了看如此张狂放肆的老道,心中更是不解。
这一个多月来,眼前的这名老道都是一副老神仙的做派,平常时候连话都不愿多说,更别谈放声大笑了。此时的老道行为反常,愈是这样,便愈是可疑。
他当然知道这老道不会害自己,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便看过这个老道。老道当时还不是老道,不过从他和老孟的关系看,想必和韦不群也是熟识的。既然自己父亲的老友,便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妨害罢。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有些好奇。
韩颂找不出老道可疑的点,只是隐隐感觉,这名老道不简单。
这一路上,老道待他却也不错,招待他吃招待他喝,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坏心眼的人,最重要的是,老道还挺有钱的。
老道没有理会韩颂的不解,站起身往小屋外走去。韩颂也在后面跟了上去。
走出小屋,便来到了那个残破的小院。院中无景,唯有老树老猫和一只久久不肯离去的乌鸦。
老道兀自吐纳一番后,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乃逍遥山道门中人,自然不会对你这黄口小儿有什么坏心思。说得不好听点,你暂时还没有让我动坏心思的资格。只是故人所托,实在不好推辞。”
“故人?”韩颂好奇问道,“你和谁有故?”
“自然是和老孟,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人……多年之前他曾经数次助我救我,我们虽然观点相差很大,但却仍可称得上是知己好友。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自然想为你谋一份安逸富贵。如今他窝在杏花村不敢外出,自然托我将你带出杏花村。”
韩颂一听便知道老道在撒谎。
他小时候可是见过老道的,当然知道老道对自己好并不仅仅是因为和老孟的关系。
另外,他是老孟最得意的弟子?韩颂心里不免要嘲笑,自己虽然从小被老孟夸赞,但是每年春天杏花盛开之时便要和老孟闹别扭。韩颂口中各种新奇的脏话层出不穷,各种道理随口便来,往往将老孟气得口不能言。
韩颂当然不会忘记老孟骂自己时带着的那份气恼。比如老孟口中经常说的那句:“你个蠢货,花有什么好,我不采它,它还不是要凋落!”
…………
微风袭来,老树摇动,乌鸦老猫却是岿然不动。
老道指着院子里的老树说道:“这棵树名为春秋,与这世上任何一种树都不同,相传它是神界神人所植,八百年生长,八百年枯萎,再八百年枯木抽新芽。此时虽是老态龙钟,却仍未过枯萎期,要想它自然死去,少不得要登上一千多年。”
韩颂以前从来就不信这种神神鬼鬼的说法,来到这个世界后亲眼见过几条金龙,世界观早已与以往不同。虽然,他还是不能同意老道的说法,这株树虽说确实长得奇特与众不同,但如果非要说是某某大人物亲手所植,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树便是树,老树便是老树,到了时日自然老去枯死,纵使神仙所植也不能免。
他不屑地看了老道一眼,说道:“这株春秋树若真是神界的神仙所植,哪里能安然于此,指不定早就被权贵大人们挖走了。你这道人虽说待我不错,也不能尽编故事来哄我。”
老道诡异地笑了笑。“也是,好歹你也是个书人,跟着孟老秀才学了这么多年的仁义道德千古文章,自然不是那种不信苍生信鬼神的人物。说实话,这点我还是挺佩服孟老秀才的。”
老道口中所说的孟老秀才自然就是和韩颂的朝夕相处十八载的老孟,孟仁。
虽然韩颂对老孟表面上恭恭敬敬,内地里指指点点,但心底最深处还是对老孟极为敬重的。他知道老孟虽才华横溢却终生只得秀才功名,无数次为老孟深感不平。此时听到老道这么称呼老孟,韩颂顿时心中不快。
韩颂问道:“听你说话似乎果然与老孟相熟,我还不知道您老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你这个或者是那个吧,再说了,您也并不是个东西。”
老道心思尽在老树上,随口答道:“老夫陈义。”
韩颂故作惊奇地叹了一声:“哦,原来是陈老道士,果然,果然。”
他本想说果然不是东西,但想了想,还是隐晦一点比较好,毕竟他也知道这老道不是坏人。
陈义老道士回过神来,听出了韩颂心中的嘲讽,却也懒得理睬,心中却是暗暗骂道:孟仁那个老秀才真是教出了一个护短的小家伙啊!只是这小家伙表面上虽持节守理,内里却是一大堆的小心思。
不过也罢,少仇多寡恩。这样不仁不义、有仇必报的小家伙也算是不差。
想到这里,老道哈哈大笑。
这却让韩颂有点不知所措,明明自己想着法儿骂了这陈义这老道,老道却不怒反喜。这是什么道理?
笑过之后,老道走到小院中的一张石桌便,就着旁边的小石墩坐下。
韩颂本欲离开,老道轻轻一招手,韩颂便像一片叶子般被“吸”到了小石桌旁。韩颂按照老道的意思坐下,心中却是惊魂甫定:虽然猜到老道应该有两把刷子,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彪悍的一个人物,随意露了一手,便让人叹为观止。
这不是隔空取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