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之墟 第十一章 久违的马祸

作者 : 寒天云

十里路程,顷刻便至。

张自远拨开前方的马车帷幕,伸出头远远看了看雄伟安静的临安城。这座临安城,建在一带平原之中,数十年前圣德王朝建立之时,便是首先取了这座易攻难守之城。后来王朝有才之士,纷纷上谏修葺临安城。几十年下来,这座原本易攻难守的平原巨镇有了高耸坚固的围墙,倒是显得固若金汤。

天下已定四十八载,圣德王朝正处巅峰时期,已经难有战事发生。雄伟壮丽的临安城墙,怕是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

张自远收回思绪,此时实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若说起先接下这份差事,确有带着小棠好好游玩一番的打算,可是临安城北十里外的那一箭,将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此趟临安之行,莫说游玩消遣,便是能够活命,已是天大的幸运。

张自远并非没有眼力的人,浸yin庙堂多年,虽不与江湖匹夫打交道,却少不得见到一些武将。能将轻飘飘的的箭矢射出如此之远,便已是难得,最为可怖的还是能将箭矢毁形灭迹,化为齑粉。这样的本事,恐怕非天下十大高手不能有。

将要进城之前,张自远把张小棠支开。

他对张小棠说道:“小棠,你先入城。入城之后径直去东街韩天隆府中,他是临安郡学政,恰好也是姓韩,你替我去问问韩学政,这个韩颂是否和他有关系。切记,见到韩学政要持之以礼,我们书人最好面子。”

张小棠笑道:“知道啦,我一定会恭恭敬敬,绝不敢有半年马虎。爹,要是这个韩颂就是韩天隆的小崽子,你说这事会不会是他一手策划的?”

听到女儿的分析,张自远颇有几分欣慰,父母权势再大终有老去的一天,能庇护子女一时却不能宠着一世。小棠开始自己思考问题,倒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她说起话来实在是太不知轻重。

张自远板起脸道:“刚刚答应恭敬待人怎么这么快就变了,韩学政韩大人哪个不好叫,偏要叫他韩天隆。还有这个小崽子,这是大家闺秀说出口的吗?若真是他儿子,你便应称呼韩公子。”

张小棠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滑稽的鬼脸,登时策马扬鞭,抢先入城。

张自远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怔怔出神。他与韩天隆同年上榜,这么多年来也算是互为知己,他当然知道韩天隆和自己一样并没有儿子。此次叫小棠去学政府,便是盼望这位老友能够替自己保护好小棠。

张榜之时,若是名叫韩颂的人在黄榜之上,便是平安无事;若是不在,起码能够让小棠远离危险之地。自己身死尚可,却不能连累到小棠身上。

许久之后,他回过神来。

“进城!”

…………

…………

临安城东街,一名身穿灰布长衫,头发挽成发髻束着红线斜插着一根小木棍的年轻书生缓步而行。他面容清秀,两眼炯炯有神,钢锥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的一本书,不看路也不听摊贩吆喝,仿佛失去魂魄一般在东街上慢慢走着。

街旁在摊贩多半是见多了这种不要命的书人,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吆喝着自己的货品。行人也是如此,都是知道今日是开榜之日,这些多年苦的穷书生很多便能在今日腾龙而起,从此富贵无边,天晓得这名失魂落魄的书生便不是在那黄榜上占了一席之地?

书生自有书生气,

岂与俗人论天地?

书生自然就是韩颂。本来已经郡试完毕,他是懒得再看书的,但他在无意中看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类似于原先那个世界的《金瓶梅》。这书写的妙,各种细节娓娓道来,偏偏意境优美,让人生不起厌恶之感。

这个世界没有岛国动作片,有刘备也不错。皇叔嘛!

他正细细品着这书的绝妙之处,此时东街,有白马自城门而来,马踏摊货,蹄下生风。一锦衣华服少女高坐马上,睥睨众生。一路行来,行人走贩莫不让路,贵胄王孙莫不惊服。

白马行处,有书生当道。

韩颂看书入迷,丝毫没有在意外界之物,仍是自顾自地走着。他走在大路中间,白马亦是行在大路中间,怒马韩颂两不相让。

行人纷纷掩住屏息,同时猜测,要么是这书生有所凭恃,要么就是他是个疯子,或者说是个傻子。人力有穷,书生力尚且不及常人,这要是撞上,少不得是一番血肉横飞的场景。

“吁……”

怒马急停。

张小棠似乎没有想到这名书生竟然如此不要命,怒马当街,行人莫不避让,唯有他却始终我行我素。要依着张小棠的性子,非得直接踩了过去,像这等酸腐书生,少一个天下便清静一分。只是这里毕竟是临安,王朝最重书取士之地,况且还有重任在身,实在是不好胡来。

饶是张小棠提缰勒马,急速行进的良种白马仍是有些力不能逮,高高扬起的马蹄踢在了韩颂的胸前,近可闻噗噗作响。

韩颂被马蹄踩了几脚,立即倒地,胸口一阵烦闷。他旋即便爬起,他擦掉嘴角流出的鲜血,检查了一体,幸好骨头没断,脏腑也没什么问题。韩颂狠狠瞪了白马上张小棠一眼。

咦,这个女的很漂亮嘛!

张小棠被韩颂看的心虚,喝道:“不准看!”

“看便看了,你要是觉得吃亏,我也让你看几眼。”

“你……”张小棠没想到这书生竟是这般泼皮,一时语塞。

韩盯着张小棠,道:“我什么?”

自幼被张自远宠着惯着的张小棠怎会看得惯眼前书生的这幅骄傲撒泼之相,原本残留的一丝惭愧顿时消散,心中的怒火却上心头。

其实韩颂并不是傲慢,只是觉得被这女子的马踢了几脚,胸口有些郁闷。另外,他也想起了上辈子6月8号的那一天。那天正是他被宝马撞飞之日,想不到今天,竟然又是被宝马撞倒。

只不过上辈子撞他的是一辆宝马,这辈子撞他的是一匹宝马。都是畜生啊!

难道注定这两辈子要被各种马撞?马马马……马祸。马马马……马德!去你马德!

韩颂的神态落在张小棠眼里,便以为他是目中无人,骄纵无比。她大声道:“你是哪来的酸腐书生,为何要挡我道?”

韩颂面不改色,想起了这两辈子的倒霉事,一时有些火气。

“你问我何处来,我家住临安郡杏花村;你问我为何当道,我却要问你究竟是谁当道?这临安城东街大道可是你的?你怒马鲜衣便可目中无人,当我等小民为畜生猫狗?”

张小棠一时语塞。细细一想,似乎这名书生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只是事到如今,在这穷酸书生前认错算怎么回事?

书人好面子,难道不书人就不好面子了?

她跳下马,挡在了韩颂面前。

“酸腐书生,误国误民!”

韩颂近近地看着张小棠,看着他绝美的眉目,微微颤抖的嘴唇,白皙的脸庞,心中的火气突然消失。果然,靠的近,容易出问题。

韩颂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想去亲对方一口,于是抬腿欲走。

张小棠一把拦住,说道:“你这书生好不要脸,有人当街骂你却是抬腿便走,你们书人的颜面哪里去了?你们书人口中的气节哪里去了?”

“你是在求我骂你几句?”韩颂被这漂亮姑娘弄得有些无语。

“你……”张小棠又气又恼,“我是要骂你几句。”

张小棠细细看去,这名书生长的相当清秀,浓眉大眼,鼻梁高耸,一双迷人的丹凤眼正和自己对视。四目相对,张小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喂,你说话!”张小棠说道。

韩颂有些慌张地将目光从张小棠脸上移开,说道:“你要我说什么?”

“你和大家好好说说,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非要挡住我的去路?为什么身上一股酸腐之气?为什么神情倨傲目中无人?”

围观的行人摊贩本是惊慌失措,但看见年轻书生倒地之后慢慢爬起,又和白马上的贵族少女言谈,便纷纷凑拢过来。天下的热闹自有闲人来看,书生和少女身边很快便围成了一个圈子。

初时本不想多事,不过听到少女的这番言语,倒是摊贩行人们也觉得可笑。

一名买菜大妈上前劝道:“这位姑娘,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这位书生小哥看书入迷,未曾注意到你的良驹宝马,纵是挡了姑娘的道,也是无心之过。况且姑娘的马蹄踢伤了这位书生小哥,他没有得理不饶人找你麻烦已是卓有风范,何来的酸腐之气?至于神情倨傲目中无人,我看小姐倒是更多几分。”

大妈说完,围在四周看热闹的摊贩走卒行人纷纷附和。

张小棠嘟起了嘴,显然这番话无从反驳,这事要说起来也确是自己不占道理。只是堂堂新州学宫张少师的爱女,岂能被一名临安城里的买菜大妈教训?

她嘲讽道:“果然是天下文气最重之地,连一名买菜大妈都这么尖酸刻薄。姑娘的马蹄踢伤了书生?本姑娘何时长的马蹄?天下书生,除了我爹,都一般黑,透着一股酸腐味。你们这些在临安城里被这酸腐味熏久了的凡夫俗子,也好不到哪去!”

她继续说道:“告诉你们,我这次要去临安学政府和韩大人商量要事,你们要是再多事,小心我叫韩大人把你们全抓起来。”

韩颂神情微变,虽然想到这女的肯定家世不薄,但没想到和临安学政还有关系。要是自己跟她搞好关系,那郡试成绩不就可以……最不济也能上临安郡的黄榜吧,当个小小的公务员吃吃喝喝不用干活,其实也挺好。

他没有让张小棠继续说下去,抢道:“书人重仁义、守法度、尊天地君师,何来你这酸腐一说?临安人人皆知韩学政只交仁义之朋,姑娘既然认识韩学政,想必多少也懂一些仁义道德。就这样吧,我走了。”

张小棠想到父亲交给自己的重任,也不好多做停留。既然这名书生给自己搭了一个台阶,她也乐意就坡下驴。

她翻身上马,正要离去。看到年轻书生仍是目光如炬盯着手中的破书,不禁有些好奇。

“你看的什么书?”

“呃……这个……姑娘以后自会知晓。”韩颂心想,等你嫁老公了,自然就知道了。

张小棠想到时间不早,马鞭抬起,正欲拍下,忽然俯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颂抬起头看了少女一眼,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的手用力拍了拍马**,同时轻轻说道:

“我叫韩颂!”

白马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马上的张小棠急忙扭头,名叫韩颂的年轻书生手捧着书融入了莽莽人群之中。

韩颂?是这个韩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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