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情 第八章 炼狱(五)第多事之秋之 ...

作者 : 唐荣娇龙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掐指算来,进监狱已经一年七八个月了。除去减刑的2年,还得在这里呆上个六七年。过去的一年多好像很快,就像是昨天。为什么往后瞅,时间显得那么遥远?是那么的难熬!

中队的犯人已经出去开工了,登记完了考勤表就来动泉子的房间看他起来了没有。起来了,我好交班睡觉了。泉子站在地上正系着腰带,见我进来了立马知道了我的意思。笑眯眯地说:“着急了?忙什么!你再盯一会儿,我还没洗脸呢。”

“不用盯了!现在没什么人,他们都还没上班呢。我也洗脸、刷牙,完事儿了好睡觉。”说完欲走。

“哎,别走呀。和你说个事儿。”泉子喊住了我。

门已被拉开,正准备往外走,听见泉子叫我,站住了,回过身看着他。“刚才林涛过来说,一会儿我们几个聊会天,喝会儿茶。”

“切!”我摇摇头,挥了挥手“你们仨喝吧!我睡觉!”

“别着急走啊!今天是礼拜六,又没什么事儿,你睡哪门子的觉啊!”我没再理会泉子,径直走了。身后传来泉子的“威胁”声:“我能让你睡着才怪呢!”

刚洗完脸,泉子伙同林涛连拉带拽的把我摁到了茶局儿上。老七笑呵呵的看着热闹说:“反正今天是礼拜六,没什么事,哥们几个聊会。”

“就你这个臭小子!”我坐在床上气呼呼地用手指点着泉子。泉子哈哈大笑:“你看这人,我好心好意的叫你喝茶你还不领情?你看我连班都不值了,就是为了陪你喝茶!”

林涛抓了一小捏瓜子边磕边说:“听说了吗?上面给咱监狱拨款了,好像是要把咱们住的主楼给扒了重建。”

“真的呀?这楼早就该扒了重建了。你看看咱们住的,他妈的墙上裂得竟是一道道的大口子。到了冬天,呼呼往里灌风,靠在北山墙位置根本就住不了人,夏天呢,赶上下大雨就往下滴水。再看看那窗户,窗框子都他妈的糟烂了。现在哪还有楼房的窗户是木头框子的了!”

“七哥。你说这主楼有多少年了?”我吐了一口烟问。

老七两眼向上翻翻着回忆说:“呦!咱这主楼好像是八几年盖的,到现在有二十多年了吧。”

“啊!才二十多年就这样了?”我有些吃惊。

“这楼没塌就不错了!”林涛接口道“这楼都是劳改犯盖的。你知道吗,盖楼的材料,很多的砖呀瓦呀的都是用人家拆倒的旧砖瓦。你想这楼能结实吗?就咱这楼呀,我约模着来个3级地震,咱都得被埋在里面。老七,你说是不是?”

“震吧震吧!反正咱劳改犯人多,死个两三千的不算啥!”

“呸,靠!你活够了你就去死吧,我还没活够呢。”我不满的“呸”了一下。

“你看你,又急了!”泉子笑呵呵地说“我说的都是真事儿!那时候你还没来呢。这儿真的发生过地震。”

“去死吧!咱这儿也不是两个板块的交界地带,怎么会有地震?”

“你看,又不相信我!”

“是的,泉子说的是真的。”林涛和老七都点头给泉子作证“那是前年的是吧?是不是老七。”老七点着头。林涛接着说“不过震中不在这儿,要是这儿就操蛋了,这些人全都得死。妈的!那晚上睡到后半夜,睡得正香呢,就感到床‘忽悠’一下子晃动起来。犯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迷迷糊糊的又接着睡。第二天才知道是地震了。你猜怎么着?那天晚上大院里的干警没一个睡觉的,都在院里唠嗑呢,各个监区没有一个干警。妈的,监门还是锁着的。真要是地震了,这帮人就得等死,跑都跑不了。”

老七也口说:“可不,这帮人太缺德了。有地震也不告诉犯人一声,就知道自己跑到楼底下唠嗑。你不知道,咱们这儿是煤矿,地下面都是空的。这么多年,国家采煤,个人偷煤,有点振动就极容易塌陷。再说了,这楼可以算得上是危楼了,根本就不抗震。”

我起身往外走,泉子问:“干啥去?”

“方便一下。你们先聊着。”

来到卫生间,看见一个细高挑的人站在窗户那来回的徘徊着。我不认识,但是知道这个人是我中队的。中队的一百多号人的名字我都知道,可是平时很少与他们来往,有些人还是对不上号。小解完事后出来,见此人仍旧在哪里转圈儿,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我有些纳闷,上前问:“怎么休息了?没出工?”

就见他冲我点点头,悄声说:“我现在不敢出工了,有人要害我。”

“啊!”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谁要害你?”

此人四下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小声说“带工的呗!还有喜子,还有两三个人呢,他们都想杀我。”

我上下打量着他,一身破旧的囚服,皱皱巴巴的上面沾满了菜汤油渍,两只袖口的边上都“打铁了”,黢黑锃亮。监区里除了王生,没再听说谁的精神不正常呀?可此人说有这么多人要加害他,很明显是不可能的。凭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害他呀?我有些好奇,想一探究竟。

“你说的详细点,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我在车间干活干得好好的,他们没事就欺负我,还不给我分。”此人低着头懦懦地说。

“为什么欺负你呀?他们打你了吗?”

“打了。有时候打,有时候骂。”

“哦!你是不是想多了。他们不会杀你的。你想想,你有啥呀,值得他们要来杀你。放心,他们不敢这么做的。至于说挣不到分,这个我兴许能帮到你,但是前提就是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干活,而且按照政府干部规定的产量,要完成生产任务。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几年了?原判几年?”

“我叫吴德胜,还剩下一年半了,原判13年。”他很是利落的回答了我的问话。

“哦,这不马上就该减刑了吗?9月份有一批减刑,到9月份,你年累计还差几分呀?”

“差12分呢。我干活了,可是他们不给够我分。还要害我。”

我觉得这人说话很是离奇邪门,但我还是决定要帮帮他。“这样!你呢,明天就接着出工。别想多了,不会有人害你的。至于分的事儿,我会找政府谈,帮你挣到年累计。出工后要好好干,要完成任务。你不想想,在这儿都呆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有3个月就可以减刑回家了,干什么不出工泡在监内。你说呢?”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分的事儿我一定会努力帮你的。明天就出工去,好吗?”

吴德胜听话地点了点头。

监狱里很多像吴德胜这种人,人相对的比较老实,不惹事儿,虽然干活不是很快,但是都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干,可就是挣不到年累计分。就是因为家里穷,没钱。再加上老实,不会说话,不会像其他犯人一样想尽一切可行的办法让自己能够挣到分,整日不言不语的闷在那。干警、犯人都熊他们,认为这种人就是彻彻底底的“狗篮子”,可以恣意的摆布、凌辱。我很同情他们,活没少干,可政府就是不给你年累计!、

下午遇见徐队,我向他反映了此事儿。

“哦,吴德胜呀。他的事儿我听说了,在车间经常的神神叨叨的说有人要杀他、害他。”徐队有些不以为然。

“我听他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的不着边际。他神经有问题吗?以前没听说呀。”

“他的事儿我听人说是怎么的,他的哥哥前些日子把他的房子给卖了,钱也没给他。有一阵儿他经常的就此事嘟囔着,说马上就回家了,可房子没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整天就神神叨叨的。”徐队嗤笑着说。

我缓慢的小心征求着:“他这个样子,我怕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我和他谈过了,他也同意出工。你看,能不能你找他先谈一谈,他的年累计差12分,还有三个月就该报减刑了,每个月给他四分就够年累了。他的累积分我也查了,一百五十多分了。你看是不是先保证他的年累计。我也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个人干活还是挺认干的,平时也不给政府添乱子。”

徐队用眼睛瞄了瞄我,沉吟了一会儿。“行,你去把他叫来,我跟他谈谈。只要他好好干活,4分,嗯——,4分我可以给他。”

“好,好。我这就去叫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我显得有些兴奋。

回到监舍找到了吴德胜,万般叮咛着。一定要好好和徐队唠唠,放下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好好干活挣分。并告知徐队已经答应给他年累计了。

“唐龙,怎么这么上心哪?”泉子不解的问。

“你不觉得他可怜吗?他的哥哥不管他倒也罢了,为什么连自己兄弟的房子都给卖了?卖也就卖了,干嘛把房钱扣下不给人家。这还是一女乃同胞吗?!再说了,他现在这种状况,时间久了搞不好又得变成神经病了。人的思想压力大,想不开很容易崩溃的。”

“和徐队谈的怎么样?同意给他年累计了?”

我兴奋的点点头。

“记住我说的话。劳改队里这样的人太多了,你是同情不过来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这么说,在这里的有哪一个人不是‘可怜之人’?你不认为自己可恨吗?”

泉子听了无言以对,悻悻地走开了。

什么事儿都是说别人的时候容易,等轮到自己了,有些问题就看的不是十分的明了。自从进来后,我的负罪感与日俱增,尤其是对家人的尤为严重。我贪的那些钱让我大姐用自己的血汗钱上交了,可以说给国家没造成什么损失,即便是有,可比起那些没退脏的和那些仍旧在外面逍遥的贪官们,可谓是微乎其微了。可给家人造成的伤害是无法用金钱可以弥补的,这种伤害一辈子都难以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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