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吃午饭太晚,吃晚饭太早,再加上覃初柳在太平镇硬生生吃下两个肉包子,现在肚子还胀胀的,根本就什么都吃不下。
吃饭的时候,就只她拎着两根筷子打量坐在她对面的傻蛋。
傻蛋被个小姑娘目光灼灼地瞅着,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吃的特别香,一会儿便吃了两大碗饭。
人岁数大了,就喜欢能吃饭的孩子,看到孩子吃饭香,他们自己也能多吃些下去,梅婆子和戚老头儿就是这样,这一顿饭竟比往常两顿吃的还多。
饭后,覃初柳就让傻蛋把她扶出了灶房,他们并排坐在院子里。隔壁正在热火朝天地盖学堂,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干活的人的对话。
安家村盖了学堂,安家村里的人都很高兴,不用里正挨家挨户的叫,今儿个一大早他们就已经自发地来干活了。若不然,大江也不会放着李氏自己带着圆子去换药了。
想到李氏,覃初柳便一阵心烦,只希望下次去镇上的时候可别碰到她了。
她在一边胡思乱想不说话,傻蛋就在一边呆坐着也一句话都不说。
等覃初柳天马行空地想了一圈儿,才想起她让傻蛋陪她出来的目的。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与我们没有关系,我只说一点儿,”侧头,专注地盯视着傻蛋犹如深潭的眼眸,“不要给我们惹事,不要伤害他们。”
她说的他们,指的是梅婆子他们这些关心且喜欢傻蛋的人。
对于傻蛋的去留问题,这一次连元娘都选择了沉默,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傻蛋似乎不那么简单,他的脚程竟然比马车还快,等闲人哪能这样?
不过。梅婆子和戚老头儿都因为他回来而欣喜,元娘也就想通了,只要他没存了坏心思,管他是什么人呢。
静默了很久。傻蛋才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确实是没钱,没地方去。”傻蛋解释道。
没钱?
“我娘不是给了你二两银子吗?再说,那老大夫对你毕恭毕敬,你留在那里他必定会好好招待你!”覃初柳毫不客气地揭穿傻蛋。
傻蛋一点儿没有谎话被揭穿地羞恼,而是突然招了招了手,覃初柳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就见隼快速地从院子外冲了进来,直接跃到了傻蛋的身上。
今日建学堂人多嘴杂,隼觉得烦了。便出去溜达了,这时候才回来。
等覃初柳回过神来的时候,隼已经乖乖地趴在傻蛋的脚边了。
不同于对她和谷良,隼对傻蛋,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讨好。
“你认识隼?”覃初柳问道。
傻蛋想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谎,“我养过它一段时间。”
“那谷良你定然认识!”覃初柳已经十分肯定。
“嗯”,傻蛋一边给隼顺毛,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以前我们是一起的,后来,他把自己卖了!”
一起的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卖了!覃初柳马上想到了谷良的卖身契。“他的卖身契已经到期,现下他已经是自由身了!”
这是在为谷良说话了,傻蛋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回覃初柳,只专心地给隼顺毛。
想了想,覃初柳还是忍不住问道。“谷良他,为什么会来我们家?你们是一起的是什么意思啊?”
傻蛋蹙起了眉,头也不抬地回道,“同村!辽河郡起了战事,他怕打仗。所以偷偷的跑出来了。后面的事情你知道,再后来,他知道我回了太平镇,又跑了。”
会有这么巧合地事儿吗,两个人先后被他们救下,还都死皮赖脸地在她家住下来。还有,傻蛋和谷良真的只是同村那么简单,傻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农家人啊。
覃初柳不相信天下间有这样的巧合,但是现下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她从傻蛋的话里抓到一个细节,“你是北辽人?”
傻蛋转头,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覃初柳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停止跳动了,他的眼神,不凌厉,却能够让人窒息。
“不算是!”傻蛋转回头,低低地答道。
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给的这是什么答案?
覃初柳感受到傻蛋周身冒出的寒气,知道他不愿再提此事,覃初柳便也乖觉地不再说了。
没有人明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傻蛋是要留下来了,有了之前谷良的事情,傻蛋这次倒也不用藏着掖着的了,若是有人问起,也只说是雇来给家里干活的就好了。
不过,自傻蛋来了之后,家里几口人确实轻松了很多。
傻蛋不像谷良,谷良是做了什么都会喜滋滋地说出来,等着别人来夸奖他。
傻蛋则不然,他总是默默地干活,直到你自己发现了,去问他,他才会点头承认。就算是夸他,他的表现也是淡淡。
戚老头儿和梅婆子夸了他几回,见他也没什么反应,便也懒的夸他了。
因为有了对比,致使梅婆子提到谷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覃初柳也渐渐发现,每次旁人当着傻蛋的面夸奖谷良的时候,傻蛋的眼神就会很不善。
覃初柳心里觉得好笑,傻蛋这个样子,就像是要争得大人宠爱的小孩子。
覃初柳也总爱逗弄他,闲来无聊就会特意在他面前说起谷良,说谷良功夫有多好,能抓到紫貂,说谷良多会交际,在村里没待多久就把村里人都认全了……
这一日,覃初柳正对傻蛋说起谷良不怕辛劳帮她做事的事情,忽听门外有人唤道,“大姐,在家吗?”
这声音十分耳熟,覃初柳探头去看,竟然是张氏!
自安贵家里分了家,大海决定什么都不要和张氏净身出户后,张氏便很少出来串门了,旁人家都很少去。更何况是她家。
覃初柳心里警铃大作,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张氏来,指定没有好事!
覃初柳回屋。让元娘和梅婆子她们都不要吱声,这张氏听到没人应自然也就走了。
但是覃初柳忘了张氏的脸皮有多厚,比起李氏来有过之无不及。
张氏在外面唤了几声,见屋里没人应答,便试着推了推门,院门没闩,只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此时隼已经警惕地站在她身前了,她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用一只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上了。另一只手模索着往前走,边走还边喊,“大姐,大姐在家吗?”
覃初柳差点笑出来,这个张氏可真有意思。掩耳盗铃的事情她也能做的出来,捂上眼睛看不到隼隼就真的不在了吗。
隼自然是不能放她进来的,上前就咬住了张氏的裙摆,张氏害怕的浑身直哆嗦,却不敢把手拿下来,只颤抖着声音喊道,“大姐。大姐救命啊,狼要吃人啦。”
她呼喊救命的声音不小,只怕一边盖学堂的人也能听到,若是引来更多的人,把隼惹毛了真咬了人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覃初柳便出声唤了隼。隼得了指示放开了张氏的裙摆。
元娘出门,把张氏领进了屋里。张氏坐下来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大姐,你家的狼可真厉害。刚才我还以为它要吃了我呢。”
元娘心里不喜张氏,莫说上茶了,就是客套地寒暄也懒的和她寒暄。
张氏也不在意,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见根本没人理她,轻咳了一声,说起了正经事。
“那个,大姐,我这次来主要是来给大姐道歉的,都是我不好,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才在外面胡咧咧,大姐你别往心里去。”
上次刘地主那件事,小崔氏他们都受了罚,但是谁都没有向受害人元娘道过歉,没想到,第一个来说抱歉的竟然是张氏。
她越是这样,覃初柳越觉得她别有目的。覃初柳也懒的和她绕圈子,直接对张氏道,“大舅母若是专程来给我娘道歉的,现下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也早点儿家去吧。”
张氏连连摆手,“不,不,除了道歉,我还有旁的事情。”
覃初柳轻嗤一声,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就连道歉,也是有前提的。
元娘自始至终都看着张氏,一言不发。
张氏心里面直打鼓,但是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一分家,他们什么都没有了,过几天还得搬出去,可是他们连个能住的地方都没有啊。
前些天她会娘家借钱,想要起个房子,谁知道娘家的亲戚她都走遍了,愣是一个肯借钱的都没有,就是她亲爹亲娘也都坐视不管。
娘家不行,她就撺掇大海在村子里借钱,结果还是一样,不是不肯借,就是拿出来五个十个钱打发他们。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无意间听李氏对崔氏说元娘真真有钱,来去太平镇都有马车接送,就是给覃初柳看伤花了那许多银子,元娘也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地付了。
于是,她便动了心思。
“我这次来,是想,是想……”张氏咬了咬牙,“是想管你借银子的。我和大海想起个房子,手里头一个钱都没有,若不是被逼的急了,我也不能来管你借钱……”
谁都不说话,只听张氏絮絮叨叨地说他们有多可怜,没有元娘的支援他们如何活不下去,直说到口干舌燥,她才停下来。
元娘冷冷地看着她,“我为啥要借你钱?莫说我们没钱,就是有钱,也不可能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