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上沒有伤口,却个个脸色灰败,眼露惊恐之色。
即墨玄身边十二铁衣卫中的骆大鹰和石二虎,正倚在院墙上,用白布擦试着手上的长剑。见到包包出门,他们对视了一眼,垂头继续擦剑。
“骆哥哥,石哥哥,放过他们,好不?”包包背着双手,大步跳到他们二人面前,讨喜地笑着道。
两人再次对视,似是被包包的模样烦恼到了,二人无声无息地各自挥挥手。那叠在一起的侍卫像是被人提着后衣领,一个一个自动分开了。
压在最下面的小卓子,哼哼唧唧了半天才扶着腰勉强站定。他抬头,正对上一双溢着好奇的眼,看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时,一股热热的泪水克制不住从眼里如泉涌出。
仿若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终于看见为他撑腰的主子一般,小卓子一手扯住包包的衣角,一手揉着眼,放声大哭:“姑娘……总算是出现了……呜呜……姑娘……呜呜!”
包包等了一会儿,小卓子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一直痛哭个沒完。包包无奈,回首,看了骆大鹰一眼。
骆大鹰用嘴吹了吹手中长剑,剑锋发出一阵冰冷绵远的长吟。
小卓子立马就收住哭声,在包包的询问下,断断续续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來即墨玄从玲珑阁离开后,去了书阁。不知他对和世勒翌说了什么。和世勒翌竟反常地带即墨玄进了嘉园。此前,即墨玄吩咐过,即墨玄是绝对不让进嘉园的人。
听说,二人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云可轩呕吐不止,手脚痉挛。
听说,和世勒翌大怒,细查之下,云可轩今日唯一去过的地方是玲珑阁。盛怒下,他立即命人前去把包包关起來。
听说,即墨玄不肯。二人因了这件事差点动手,在他们剑拔弦张,一触即发的时候。云可轩提议把包包请來。
又听说,本來是即墨玄要回來带包包去,和世勒翌怕他耍花招,不愿意让他回來。
于是,和小言私交不错的小卓子成了最佳人选。小卓子一个人來了两回,俱近不了玲珑阁。无奈,这才带了一队护院來。
等到小卓子说完,包包不解地道:“听说?小卓子,你听谁说的,你自己沒有在王爷跟前伺候?”
小卓子尴尬地笑了两声,弯腰做躬,道:“姑娘不知,嘉园是不需要佣人的,王爷除了睡觉的时候,几乎都在……”说到一半,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慌忙捂住了嘴巴。
“云姑娘,为什么要我去?”包包仿若对他话中的意思毫无所觉,只不解云可轩的意思。联想到她刚刚在这里的时候,那吃人的眼神。
包包便觉得这个时候云可轩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为什么会提议让她去?
而且,包包认为,那是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与她何干?心里这么想,便也问了出來。
“……听说云姑娘是中毒了……,”小卓子腰弯的更低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王爷认为是姑娘你下的毒!”
中毒?包包还來不及再问。
石二虎掌中大刀一抖,框在刀背上的圆环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你这个狗奴才胡说八道,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作为和世勒翌的贴身跟班,小卓子非常清楚即墨玄身边这一直跟着他的十二铁衣卫。
在即墨玄的父亲并肩王为国捐躯后,他获皇帝赐封怀安王。后,他身边的十二铁衣卫更加无人敢惹。他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手段狠辣,看不顺眼的就直接拍死。
最重要的是,他们代表的是即墨玄!而即墨玄的可怕,可用坊间的一句童谣來概况:红衣美男怀安王,地狱杀神哑公子。
这童谣说的是两个人,即墨玄和江湖第一杀手无音公子。沒人见过无音公子,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据说一次他接了任务,杀的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因为那里的人不肯交出孩子,无音血洗了他们整个族。
而和世勒翌曾对心兰公主说过,即墨玄比起无音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小卓子脸一白,强自控起心神,霍然抬头看着包包,飞快地说出了此來的目的:“无论如何请姑娘去一趟嘉园,若是姑娘不去,那小卓子也不用回去了!”
言毕,他的身子忽然撞向石二虎的大刀。
石二虎虽然始料未及,但反应却极快,一只脚就顶住了小卓子还未成人的小身板。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方才还唯唯诺诺怕死到不行的少年,怒斥道:“你不要命了?”
包包也被小卓子突然的举动惊呆了。
小卓子寻死补成,耷拉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
原本静默无言的侍卫中,一人忽然跪下,低声道:“请姑娘去嘉园一趟!”
随着他的话音,一众侍卫竟全部跪下,只一味地磕头,不说话。
他们來玲珑阁之前,便被人告知,若是不能让包包去嘉园走一趟,他们都不用呆在王府了。然而,他们的身契都是属于平南王府的,这便意味着,他们出了王府后,要么成了流匪,要么饿死街头。
而他们的家人,亦会被他们牵连,只能为奴,永无出头之日。小卓子大概是看到包包不愿意去,想以自己一人之命,换得家人平安。
这些,包包并不知道。因此,彼时她是完全愣住了,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骆大鹰和石二虎同为练武之人,知道这些侍卫俱是堂堂男子,此一跪定是无奈至极。他们都清楚这其中缘由,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然而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让包包去嘉园的。
即墨玄早已发了信号,不让包包去。
小卓子定了神,忽地又道:“姑娘不去自然能保得一时平安,但是即墨王爷就要担上因为嫉妒,而刻意离间我家王爷和云姑娘的罪名。”
骆大鹰手上的长剑动了动,还是忍住了。
“为什么?”包包因为震惊而提高了声调,“玄哥哥才不会嫉妒……”
视线里,包包看到蓝筱依疾步而來,对自己做出阻止的手势,赶忙收了话头,心里暗暗发憷,她情急之下,差点就说出云可轩有意勾搭即墨玄的事情來。
蓝筱依几个箭步已到了包包身边,借着搀扶的姿势,对她耳语:“你放心去,那个妖女不敢真的害你!”
那样真诚笃定的语气从蓝筱依的嘴里说出來,带着让人不能不相信的力量。
包包诧异地盯着蓝筱依看了一会儿。
蓝筱依胸有成竹地再次颔首。
“小卓子,领路。”包包对着蓝筱依,极为信任地微笑了一下,吩咐小卓子。
小卓子大喜,躬身应诺,径直先行而去,侍卫们互相搀扶着起身,退去。
在包包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嘉园长廊的拐角处的时候,蓝筱依的脸色忽然冷肃下來。
她回首,对骆石二人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
三人转身进院。
幽暗的屋檐阴影下,苏华羽见事情圆满,得意地笑了笑,正要离开。
却被人堵住了前路。
她瞪着眼睛看着双手抱胸,盈盈笑着的蓝筱依,连连倒退:“你……你想干什么?”说完又自觉不妥,倒退中,她的背撞上了墙,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妆容精致的脸渐渐发白。
蓝筱依伸出一个指头,在苏华羽面前摇一摇:“不,不,不,应该……是你想干什么?”最后一个字音落的时候,带着剑一般的锋利。
苏华羽张口,刚想说什么,颈后忽然一痛,身子便像被抽掉了筋骨一般,瘫软在地。
“蓝姑娘,怎么处理这个女人?”骆大鹰看了看自己用來劈晕苏华羽的剑柄。
他一下一下地卸去裹在剑柄上的布条,还是有点不高兴:本來就该让石二这个混球來做这事,可他居然硬说什么不打女人,害的他的宝剑沾染上这女人……真是晦气。
蓝筱依用脚踢了踢苏华羽的身子,冷笑:“在她身上绑上一只狗腿,放到丞相府的大门口去。”
骆大鹰拆布条的手一顿,不由地看了蓝筱依一眼,眸底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嘉园
“玄,我知道你怪我重色轻友,可是我……我不能失去轩妹妹!”和世勒翌坐在床沿,痴痴地看着床上再度陷入昏迷的云可轩。
他轻轻揉着掌心中的小手,声音不自觉的轻颤,“隔了十年,我终于能再次牵住她的手,我的心情,玄,你能理解吗?”
即墨玄沉默,他理解,他怎么可能不理解。他一直记得当年他办事回來后,见到的情形。
一屋子的酒坛里,和世勒翌醉得不省人事,嘴里一直重复叫着:“轩妹妹,轩妹妹……。”
那时即墨玄的世界里,是追求无止境的武功和在杀人中历练。对于云可轩朦朦胧胧的好感,亦在和世勒翌的伤心欲绝之下收敛。
和世勒翌放纵了一段时间后,重新振作,却对那孩子说过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一天,他约即墨玄决斗,,决斗的内容,是即墨玄脖子上的玉坠,,那玉佩是即墨玄的娘亲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