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玄抿一口茶,看了看和世勒翌:难怪他宁愿选择和司马禄合作也不让自己知道他要提前继位……他微笑着,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和世勒翌的颈部,那里应该还挂着他家传的玉坠。
应该是从和世勒翌给包包假玉的时候起,他就开始怀疑包包是云可轩了,,,为了对付自己,和世勒翌确实是用尽了心思。
即墨玄看着包包,看來想要从和世勒翌手中带走她,是要费大工夫了,呀一口茶,他媚姿摇曳地笑了。
“小轩左手小指节皱褶处的那颗痣,是她独一无二的标志,”炎月看了看一脸急于知道身世秘密的包包,如墨眼眸里隐隐有一丝疼痛。
“月公子,姚纤纤也有这样的痣。”包包举起左手,那里的小指节处有一点红,“我亲眼见过的,翌哥哥也知道,会不会她才是你的小轩?”
言罢,她还眼巴巴地看着和世勒翌,道:“翌哥哥,是不是?”
炎月被包包认真的样子逗笑,“姚纤纤的痣是我给的……她是一个意外。”他一直淡然自若的说着,宛如那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
许是沒想到炎月居然会当着他们的面,承认这样的事情,和世勒翌有片刻的怔忪。
即墨玄却突地笑了,有趣,炎月这个人确实有趣!他端起茶,仰头一饮而下,好久沒有这般淋漓尽致的畅快感觉了。
痣也能给?包包疑惑地看了看炎月,但沒有问出口,她知道有些东西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言明。
“所以,小轩我要带回去!”炎月启唇轻轻吐出了他说那么多事情的最后意图。
他的神色告诉和世勒翌与即墨玄,他亮明身份,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膜拜或者是优待,只是想带走包包而已。因此,他只是在说,而不是在征求同意。
和世勒翌身子一震,啪一声,手中茶被碎裂,血从他握紧的掌中滴在案几上。他费尽心机一直防备的人都是即墨玄。
即墨玄对他确实是肝胆相照,这一点他从未曾怀疑。
少时,二人曾为云可轩一战。那一战,其实是和世勒翌逼着即墨玄的。
八岁的云可轩记住的人,一直都是即墨玄。他曾恨自己为什么沒有比即墨玄先遇见她。
八岁的云可轩,有点呆憨。被和世勒翌带出炼窑后,说的第一句话是:“玄哥哥,你的玉是不是丢掉了?”
原來,她对他展颜,她乖乖跟着他,是以为他是即墨玄!从來沒有人说他和即墨玄长的像,但是他突然希望自己能和即墨玄更像一些。
他把云可轩放在红叶山庄,因为那时他刚封平南王,府里的事情还都是莲妃说了算。心兰又把云可轩丢回了炼窑,她说即墨玄交代过,必须让云可轩和其他人一样,自己从炼窑打出來。
炼窑,是即墨玄按照司马禄的修罗场模式而设的女子炼狱。
初始,一千个女童关在暗无天日的窑洞里,第一次给五百个馒头。隔三五日,给三百个馒头……以此类推,给食物的时间越來越长,给的食物越來越少。半年后,开窑看第一轮厮杀的结果,并清理现场。
此时,里面侥幸存活下來的女童已习惯了靡败的血腥味,变的嗜血而又冷漠,但还残留一点人的意识,会希望进來的人,放她们出去,有些会哀哭祈求,甚至是想用身体换取出窑的机会。
再次闭窑。
沿用的依旧是上一次的模式,食物会多样,偶尔也会给些水果。但间隔时间要看情况而定,有时十天才给一次,因为里面的孩子学会了分配食物,而习惯了饥饿,让她们的忍耐力变强。
但,过度的饥饿会激发她们渴求生存的本能,她们开始设算同伴,撕毁彼此建立起來的一点点信任,亦有些人因此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其他的人……这是一场心的洗涤,目的是磨灭人性。
第二阶段后,活下來的多数是结盟的孩子,她们多心志坚韧,已经不再抱有出窑的幻想,明白了生存才最重要。
第三次闭窑的时候,先前的一千人只剩下了一百人不到。此时,即墨玄会告诉那些孩子,她们中只有十个人能活着出窑。这一次沒有时间限定,只要什么时候剩下十个孩子,这次训练便结束了。
这一阶段,炼的是信任。能活下來的,多是杀了自己结盟同伴的孩子。
剩下的十个,是从一千个孩子中仅存下來的狠角色。
即墨玄会让心兰好好照顾十个孩子一个月。
一个月后,练武场上,十个孩子再次筛选,不同于前面在黑暗中杀掉同伴的行径,这一次,她们要光明正大地为自己的生存而战,也就是说,她们要正视自己杀害同伴的行为。
这一次的杀戮,是让她们完全弃掉作为人的意念,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最后剩下的五个女孩,会被送入一个神秘的地方训练。再回來,便是心兰身边的死士。
若不是即墨玄被其他的事情绊住,这炼窑,和世勒翌是从來不管的。
他突然非常庆幸。他不想让云可轩变成那样的女子。
他不能想象,这样美好的女孩,若是被训练成了一把锋利的剑,该是多么让人伤心的事……然而彼时的和世勒翌,沒有任何权利。
即便是他的亲妹妹心兰公主的口谕,他都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带着云可轩想走,却被心兰拦截,无奈下,他想到了疼爱自己的母妃,于是他把云可轩交代给自己的贴身侍卫,匆匆进宫,,于是他丢了她。
炎月沒有说错,他确实是把包包当做了自己阴霾生活里的一线曙光,特别是莲妃的事情后,他一度以为自己将永远活在冰冷的到处都是阴谋的生活中,,,幸而,她來了。
她是他的太阳,有她在,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个人;有她在,他才觉得争抢皇位有了一点意思;有她在,他的生活除了冰冷外,还会有笑,有泪,有苦,有甜,甚至是出糗都让他沉迷。
他只要静静隐沒在角落处,看着她笑,看着她说话,看着她睡觉,便觉得生活有了希望。
他算计防备即墨玄,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世上能抢走她的人,唯有即墨玄。却未料到,如今來了炎月,那个传说中神域之地的城主,那个一怒天地为之震动的城主。
陶瓷的碎片割破了和世勒翌手心的肌肤,身体上的痛与他不过是些微枝末。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便是她的离去,一直以來对即墨玄的种种,罔顾多年知己的情谊,为的不过是留下她……
从那一声脆裂声响起,包包便已惊惶上前,摊开和世勒翌的手掌细细查看,候在外面的蓝筱依拿了药进來,包包用软布蘸了药水,细细为和世勒翌清洗着手上的伤口。
“翌哥哥,你别这样……!”包包知道和世勒翌对自己的心思,只是沒想到,他会伤害自己,当下只觉得后头梗塞,竟不知该说什么,只低首用小镊子轻轻挑去他掌心的碎片。
即墨玄的视线一直锁在包包的身上,似是完全沒有听到炎月的话。
包包细心包扎好了和世勒翌的手后,发现即墨玄笑的很怪。忽地记起端午时,她恶作剧把他的手包成了叮当猫,看一眼和世勒翌包扎得整整齐齐的手,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懊恼。
即墨玄总是这样,让人真真是拿他沒有办法。
“炎城主要带包包走,我原不该多问,但包包毕竟是我的妻子,我是不是应该知道一点理由,”和世勒翌抬起包好的手细细端详,在喉头踌躇良久的话终是问出。
一声肆意的笑从即墨玄的口中溢出:“皇上,你的妻子是当今皇后司马玉。”
和世勒翌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炎月见状,亦微笑:“小轩是我空山族的人,我族里女子从不与人做妾……这一点,皇上该明白才是。”他的话里有意犹未尽,隐藏极深的暗喻。
但和世勒翌却听出了意思。
帝辛民间,对于那个异族女子的传说,对于香香花的传说只是其中一部分。事情真正的样子,只有当时的皇帝和世勒湛才最明了,而太上皇在和世勒翌接替皇位的时候,便已告知了真相。
并叮嘱他,若是再遇到來自空山之城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俱以礼待之,万万不可动情。
“可我……,”和世勒翌喃喃不成言,要他放弃等同于让他慢性自杀,思量不过片刻,他便做出了决定,“给我一点时间,我把事情交代好,就让位!”
让位!
包包一愣,这皇位有这么容易让的么?再说,她也沒说要和他在一起啊。她正待说点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让和世勒翌去了那个心思,却见即墨玄已摇着扇子踱到和世勒翌身边,定定看他。
“皇上,你是不是觉得皇位來的容易,弃了亦不可惜?”即墨玄虽是一如往昔的摇着扇子,然而那嘲讽语气里的戾气,令人心尖尖的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