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羌联军毁我城池,杀我百姓,仅仅三地,已有三十万无辜百姓惨死。如果无人可以阻止他们的暴行,那么,大齐有多少城池?多少百姓?百万?千万?皆要死于敌人之手。而皇上此行,为的并不是杀戮,恰恰相反,为的是阻止杀戮。不错,此行的确会有人因此而死,但,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生?身为大齐子民,你不知保家卫国是为不忠;你仅顾着自己眼前的义而忘记千百万百姓而因此丧生是为不智;你放任自己的亲辈族长任人欺凌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智不孝之人,我不明白他的所谓大智慧所谓的悲悯世人究竟在哪里?他不但不能被称为高僧,在我的眼中,他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你……”和尚目眦欲裂,瘦骨嶙峋的胸膛在单薄的袈裟下起伏着。林冰吟微微一笑,如刀似剑的话语忽然变作了和煦的春风:“戒骄,戒躁,戒嗔,戒痴。”
和尚忽地跌坐在地上,高宣佛号:“阿弥陀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内只剩一片空明,微微笑道:“老衲的确愚昧,谢施主指点。”向闵天澈深施一礼:“老衲愿为皇上带路。”
回去的路上,闵天澈依然和林冰吟共乘一骑,和尚则骑着林冰吟的马远远地跟在后面。闵天澈在她的耳边低笑着:“你总是给朕惊喜。”
“要论说服人,你可比我强的多。”林冰吟微嗔道,“我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不理智?说不过别人便去动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是吗?你倒是很了解朕。”闵天澈似乎笑了笑,停了停缓缓道,“从小,朕就听他讲经论道,舌灿莲花,朝中诸人与他辩驳,无一是其对手。父王惜才,命其主持谭拓寺,皇兄——更是把他当作自己在佛门中的替身。”
“你说了半天,他究竟是谁?”林冰吟笑着问道。
闵天澈伸手抚上了她的秀发,沉声道:“他就是大齐第一高僧——智谷大师。”
林冰吟的身子蓦然僵住。闵天澈觉察到了她的不寻常,却只当是因为这个名字过于响亮,轻轻一笑道:“你也听过他的名头?”
林冰吟不由庆幸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脸色,苍白如雪的脸色只会让他疑窦丛生。她拼命抑制住想要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放缓了语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不,我没听过,只是,能让几代帝王如此看重的人,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皇上又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说起来,他也算是大齐的一个传奇。”闵天澈娓娓道来,“他曾是大齐最有名的神童,七岁时,一首咏雪诗便让文坛领袖风仲谋赞叹不已,十五岁便连中三元,成为大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十八岁,与西康国师金殿论佛,三天三夜,终令其偃旗息鼓,随后剃度为僧,译大乘佛经,开坛宣法,点化世人无数。近十年来,却销声匿迹,朕也是这几日寻找向导,听附近牧民说起有人在此苦修,听形容音貌,便知是他,只没想到他却执拗如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