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说的极是,不如老奴再打听看看,如果城西的确有问题我们就去盘城东的铺子。”苏妈妈沉吟半响,小姐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万一店家真是有要紧事转手呢,岂不是占了个大便宜,所以,还是决定再打听一番。
陈皎儿笑着点点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便宜可占,还是谨慎些好。她们本钱不多,可经不过折腾。更不能出了什么事,弄得人尽皆知。
又说了许多的体己话,苏妈妈这才告别了主仆二人,自去针线房上工。陈皎儿带着樱桃慢慢回转,路过一处偏僻的小院时,停住脚步仰头张望,院门已经被封了起来,里面二颗梧桐树正发出新芽。
站在院门向里看去,地上铺满了去年飘落的枯叶,杂草已经长到了半人高,将石子铺成的小径掩盖得完全看不出痕迹。
伸出手扶到院门上,没料到“吱呀”一声,院门竟被推开了。陈皎儿心中一喜,回头吩咐樱桃,让她守在门口。
自己刚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心里暗暗喊着,“干娘,我来看您来了,皎儿来看您来了。”
站在院门外的樱桃,看到小姐满眼的忧伤,不用刻意寻找,便拨开杂草顺着小径走了进去,忽然觉得全身发冷,这院子不会有什么古怪吧,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头,忙站到阳光下,这才好了许多。
干娘是王妃从宫里接出来养老的老嬷嬷,出身王妃的娘家安南候府,更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已逝太后的贴身妈妈。本来这样的老嬷嬷,理应由安南候府供养晚年,不知何故,乔嬷嬷没有回到安南,反而住到了东郡王府。
东郡王府接回乔嬷嬷,不仅单独拔了个院子,还开了小厨房,调了四五个丫头婆子,完全是当主子来伺候。
自己那个时候,想尽了办法用一碗乔嬷嬷家乡的桂花羹打动了她,成功进了这个院子,掌管了小厨房,又利用乔嬷嬷最终进了世子的院子。这一切,在今天看来是多么幼稚可笑,演技又是多么拙劣。
乔嬷嬷身在皇宫多年,有什么没有见过,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意图。可她还是顺水推舟,笑着一一收下自己的算计。亏她当时,还觉得自己聪明无比,想到这里,陈皎儿眼泪簌簌掉下。
大门没有锁,陈皎儿一一走过她曾经走过的地方,回忆着干娘曾对她说过的话。就这样一步一回想,推开干娘的卧房,家具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想到干娘最爱洁净,忍不住掏出帕子去探试梳妆台上的灰尘。可是,陈皎儿有些愣住,上面清晰的几个手指印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难道,这里还曾经有人来过,怀着疑问陈皎儿仔细看了过去,不光梳妆台还有床铺也都有翻动的痕迹。是在找什么不成,可干娘根本没留下什么,唯一值钱的就是在皇宫时,皇后娘娘曾经赏赐的一些首饰。
这些都锁在一个妆奁里,临死前交给王妃,让她留个念想,还是自己亲手交到王妃手上的。还有什么呢,银两?干娘不缺银子,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是得打赏最多的。留下的几百两银子,最后都分给了伺候过她的丫鬟婆子们,当然还有自己这个干女儿。
站在卧室中间,蹙眉细想的陈皎儿,忽然想起临终时,干娘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当时,干娘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最后清醒的时刻对她说过,如果想报仇不一定要依赖别人,还是自己最靠得住,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来找干娘吧。
当时,她以为是干娘神志不清时的糊涂话,并未放在心里,现在想来,这……明明是对自己所说。
找干娘,可是干娘已经过世了,不对,陈皎儿摇摇头,干娘说完这句话就又昏迷过去,看来是没有说完,找干娘的什么,干娘一定给她留下了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陈皎儿也盲目在屋子里翻动起来,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不对,干娘那么聪明的人,一定在话里提醒过她。是什么地方疏漏了,站在原地,陈皎儿急速的转动着脑筋。
樱桃站在院子里,远远看到二个人走了过来。要是被王府的人看到小姐随便进了人家的院子,回去肯定会被二夫人责罚。忙闪身进去,将院门轻轻掩上,伪装成关闭的样子。
急急冲进正屋,樱桃不敢高声,焦急的压抑了声音喊道“小姐,小姐,有人向这边来了。”
半天都没有听到小姐的声音,樱桃有些发急,常看没人居住的屋子在她眼里愈发阴森起来。而那二个人好像并不是路过,声音越发近了,要是进了院子,发现她们主仆二人,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樱桃急的快要哭出来,在各个屋子里穿梭着,就是没看到小姐的踪影。眼看着有人推开院门,一只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到墙角蹲了下来。
正要挣扎的樱桃听到耳朵传来熟悉的声音,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陈皎儿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蹲在墙角,慢慢挪到了院中一间宽敞的大屋里。
樱桃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间厨房,就被小姐拖到一间大大的碗柜中躲了起来。
来人已经进了院子,而且四处转了不少时间,这才悻悻而去。陈皎儿又等了许久,彻底没有声音后,才钻了出来。
樱桃不禁埋怨道“小姐,这可是王府里的院子,就算没人住,我们冒然闯进来被人发现也于小姐的名声有碍。”
陈皎儿看樱桃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止,笑道“等我找样东西,咱们就走。”
还要找东西,樱桃刚才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却发现小姐竟然不仅不走,还要留在这里找什么东西。可她知道小姐的脾气,看起来温柔可亲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想做什么,怎么都要想办法干成。
只得眼看着小姐在厨房的灶台里,不断翻动着,樱桃忍不住也去帮忙道“让奴婢来就是,这灶台里都是灰,仔细别脏了小姐的衣服。”
陈皎儿仿佛没听到般,双手在灶台的积灰里翻找着,终于模出一样油布包着的东西,约莫一本书大小。
用帕子拭干净油布上的灰尘,仔细收进怀里。陈皎儿喜孜孜道“我们快走。”樱桃等的就是这句话,忙拍干净小姐身上的浮灰,独自走在前面,在院门探出头,四下看看,这才招手让陈皎儿跟上,二人偷偷模模出了院子。
不远处,有人从竹林踱出,轻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这黄雀竟成了别人。”
“世子爷,这不是上次遇到过的那个陈府的小姐,怎么又是她,如果东西真在她手上,我们要不要……”竹声在一旁严肃的板着小脸,作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周明远轻轻一笑,敲了敲竹声的头,道“动不动要杀要剐,我要说好,你敢去吗。”
“哈哈,奴才这不是替世子爷分忧吗。”竹声模模头,自然知道自己没这等能耐,可这次去了安南,他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见到了以前没见过的。心境自然发生了些许变化,没想到一句话,又被世子爷打回了原形。
“等一等,看看再说。”周明远看着少女的背影,不禁莞然一笑。是陆家人伪装成一个孤女藏身陈家,还是陈家这个孤女本就是陆家传人呢。
“进去看看她拿了什么。”要真是来坐客的小姐,怎么会在别人家里乱闯。而且看到人还躲起来,一定是与他们一样,在找什么东西。
“世子爷,灶台,一定是灶台里有什么。”竹声指着散落了一地的灶灰,肯定的说道。
周明远顿时黑了脸,找来找去,没想到东西居然被藏在灶台的灶灰里。
二夫人在这种场合果然是如鱼得水,带着陈绮珊也是自信满满,游走于各位夫人之间,相谈甚欢。恭维着别人,也享受着别人的恭维。根本没有发现陈皎儿早就不在她们的视线之中。
倒是黄夫人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上次跟你们过来的那个丫头,我看下次去礼佛不妨一起带去,我们家老太太最喜欢这样水灵的小姑娘了。”
二夫人愣了一下,马上欢喜道“那感情好,我们老夫人也是爱极了她的聪明懂事,不妨改日让我们老夫人领了出去见见世面。”
黄夫人本是约了二夫人下回佛诞日一起去五华寺礼佛,特意提了陈皎儿也有着相看的意思,二夫人闻琴弦而知雅意。
可她再是孤女也是要从陈家出门的姑娘,不能让人看轻贱了,又不好得罪黄夫人,只得将老夫人搬出来。意思是,陈皎儿十分得老夫人喜爱,她的主不是谁都能做的。
黄夫人是得了婆婆的嘱咐,为婆婆娘家一个侄儿相看,那侄儿脾气有些爆燥,又是个爱色的。本来看陈家这个孤女相貌出众,又无娘家人撑腰,可眼下看竟不是如此。
可出来前又在婆婆面前夸下了海口,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那佛诞日当天,我再去拜访你们家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