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夜莺鸣唱着最后的晚歌,似带着某种不舍,久久不愿离去。手指轻轻拨开了马车的箱窗,一米温阳直射在被子上,被下熟睡的人儿扭动了子,吓得林娟忙合了车窗,可还是惊醒了她。
“娟儿到那里了?”她慵懒起身,伸着懒腰打哈气。
“夫人可睡得舒服?”娟儿好久与她没见面,更显亲昵。
若嬨冷哼一声:“**的何来舒服可言?”
“那等会我们找处客栈,接着睡。”若嬨忙摇头,“算了吧!再睡我就真成猪了,对了,我们这是去那里?”
“哥哥说,让我们先去安京城边落脚,待他过来接我们就是了。”见她推开被子,感觉一阵冰凉气息,忙送过披风将她捆个严实,“夫人身子不好,可千万不能着凉。”
听夫人让她便想起那里的不快,“娟儿,叫我姐姐吧!”
林娟憨笑“我叫夫人习惯了,这一时半刻真是不好改口。”见若嬨有些不开心,林娟忙道:“那就叫小姐吧?”
手指头点在她丰满的额头上,“你还真是奴才命,叫姐姐不好吗?”林娟撒娇似得倚在她怀里,“小姐啊!人家就是喜欢这么叫吗?”若嬨无奈,“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推开了车窗,入目金黄,老黄,红黄参差交错随着车速缓缓向后倒退,落叶如金黄飘雪下落,伸手接过一朵泛红的树叶,低头深吸口气,“香吗?”若嬨点了点头,林娟也凑了过去,尝鲜的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有,夫人骗我。”
她仰头望着窗外,手渐渐合起,一抹浅笑嫣然而过,“这便是自由的味道。”
昏昏沉沉中转醒,良沐揉着酸痛的额头,自己何时变得酒量如此只差,几杯下肚就人事不省。伸手往身侧搂去却是空,一种莫名的紧张瞬时迷漫周身,“若嬨……”
回答他的让人胆战心惊的静寂,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丫头站在门侧,小心翼翼询问:“老爷,可有事?”
良沐衣衫不整,胸脯外漏疾奔了出来,“你可看见夫人啦?”小丫头迷茫的摇头,盯着老爷那宽厚结实的胸口思春面热,转眼老爷已经跑得不知踪影。
“若嬨……若嬨……”纵使他翻遍三进门,也没有她半点影子,就连守门的家丁都未曾见过她,下意识伸手模了模胸前,平平坦坦,那块诡异的黑石子已经消失。
“啊……”疯狂的嘶吼声咆哮而出,良沐双拳紧握,一拳死死钉在桂树上,震落满树残霜红叶。吓得廉家大院人人谨慎自危,低头顺目,齐刷刷站在门头,任由着秋老虎暴晒蚕食。
良沐眼中阴枭更胜,杀气渐浓,“兰若嬨……你休想跑。”
兰氏酒肆内,乒乒乓乓打砸声不绝于耳,吓得掌柜的不知道往那里藏躲,也不知道怎的了?昨个主子们刚刚打闹完,今个就又来了一波,直奔林白而去,只可惜上下翻找一阵也未见其踪影,打砸一阵无奈退去。
而此时林白已经急马打鞭前往安京,欲见一位贵友。而这位贵友便是他以后的出路。说及此事还要追溯到数日前,精心打造的酒肆刚刚营业,整日里忙里忙外又能时常见到视察的若嬨,日子正是甜蜜之时。
是夜,店铺已然客满,店小二准备着歇业打烊,正关的门被一条腿挡住,吓得店小二妈呀一声,林白从二楼腾空而下,几步越到门前,冷喝道:“何人?”
“住店的,求店家行行好,让我们一家三口进去吧?”女子将头挤进门缝里,苦苦哀求。
店小二因刚才被吓,现在还心有余悸呢!愤愤过去拉住门闩关门:“去去去!都什么时候了,店铺客满,都打烊了。”
那女子不依不饶,扒着门哀求:“求您了,我们已经找了几处都是如此说,这里是最后的去处了,若是不成怕是我们娘俩就要住大街上了。”说着踢了一脚身边的男人,“你倒是说话啊?难道真让我们娘俩睡大街啊?”
男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眼看见林白,便知此人才是店铺主人,抱了抱拳:“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林白往外看了两眼,来人一男一女,因为急于赶路而满身灰土很是邋遢,但是难掩身着华服贵重,更可疑的竟是脚踏官靴,所带的那个孩子,到颇有深意,虽灰头土脸口不能语,却生的一双凌厉星眸,丝毫看不出呆滞模样,更不似水中池鱼,颇有天人之色。
“进来吧!”林白单手邀请,男子伸手馋了夫人,手托着儿子进入。“大官人,没房间了,难道让他们挤下人房?”店小二很是为难。
“来者便是客,楼上有处大桌还是空闲的,你去收拾下,给他们住吧!”店小二得命,腾腾腾疾跑上楼收拾去了。
那男子听后很是感激,转了正色严肃,微笑着向他点头,女子忙作揖谢礼,拉着那男孩也跟着作揖,男孩不肯,女子就要扬巴掌,可在男孩的眼中却丝毫看不出惧色,反而是无穷尽的厌恶。
还真是有趣?林白笑着过去,挡了那女子的手腕,“小孩子吗?何必计较。”林白转身挑眉微笑,对上小男孩的剑眉星眸,“小乖乖,想吃些什么?”,他媚眼如丝温柔,手掌轻抚过小男孩的肩头,小男孩似乎很是受用,明亮亮的眼珠子乱转,貌似想说些什么?
手掌轻划过小男孩的鄂下,模了一下,他心下了然,赞道:“这孩子真是生的好模样,看着就讨人喜欢。”
男子与管账去付房钱,女子守在小男孩身侧,听林白赞誉,皱着眉叹道:“这孩子出生以来就不能语,而且表情呆滞,若是能用着好模样换得聪明伶俐,奴家也就省了心了。”说着模起眼泪。
林白亦是惋惜摇头,从柜台上取了包花生递给小家伙,“乖,拿去吃吧!但是要记得不可以乱丢果壳哦!大官人我可是嫌脏呢!”女子忙答:“绝不乱丢,绝不乱丢。”
小男孩明亮亮的眼睛看了看林白,又扭头看了看那女子,忽然笑了,猛点头。林白意味深长的笑着转身离去,小男孩原本死寂的眼中,顿放光彩。
“这孩子怎么了?盯着人家看什么?”男人付了银钱回转,就见了他盯着林白上了楼梯,女子亦是看得入神,心中暗赞这世间男子竟有生的如此美艳,竟比宫中的**都要抢眼,男子见说话无人回,没好气的撞了她一下。
“看傻啦?我问你话呢!”女子这才缓过味,冷声斥道:“对我说话客气些,小心我……”四目相对,火光迸射,小男孩拉了拉女子的衣襟,手点了点楼上,拍了怕小嘴,打个哈气,示意他困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这才罢手,疾步上了楼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这一家三口便辞行赶路冲忙,林白倚在门口看清了她们所去方向,也不过数刻钟之后,三人马车行至山林野甸,双箭合发,准确无误刺中男子双腿,疼得男子额上青筋蹦跳,丝毫动弹不得,冷汗直流。
车厢内,女子听见声响,提剑举步横飞了出来,仰头四下里看着竟无人,虽是秋但树叶依旧浓密,根本看不清来者何人?“同道中人,不知兄台可否放行?”无人回答。她紧张的手掌捏出迷汗,接着大喊:“不知兄台是否为求财而来,小女子这里有袋子银两,若是兄台不嫌弃,便送与兄台。”
还是丝毫无声音,时间就在紧张的对峙中点滴滑过,女子虽手提利剑但剑锋对比此人的箭发,实在无全身而退的把握,再回头看着那不成气候的男子,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那里还能指的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那女子扭身逃窜而去,林白收弓藏箭,抿着薄唇惋惜颇有没玩够的意味。从高树上越下,伸手掀了车帘子,迎面有东西横扑过去,吓得他刚要抽出袖中弩,迎面竟是那小男孩的笑脸。
“淘气包。”林白笑着将孩子抱在怀里,半袋子果皮扔到他怀里,林白假装温怒:“不是与你说了,大官人不喜乱扔果皮的吗?为何还扔?”
小男孩手舞足蹈,指点着鄂下,林白伸手一点,他猛劲咳嗽起来,担心附近有人接应,忙封住他的口,“嘘,我这就带你走。”抱着他往城镇方向奔去。
这次救人之举,竟无意间让林白捡到宝了,小男孩乃是当今圣上三王爷嫡子,名景顺。因在家中与父母拌嘴,便负气离家出走,被这两个略懂武艺的恶人乔装成官差诓骗至此,明面看上去这两个人也就是想索取些绑银,小男孩也十分机警,知道若是说了父母尊贵身份,这两个恶人,很有可能担心性命而将他杀人灭口,便将姨丈的家什报了上来。
怎料想,遇见的还是两个蠢贼,找了数日也没有找到姨丈的府邸,所以害得他路上受了不少罪过,幸好林白及时搭救,不然真的不知道这两个路痴贼人会将他带到何处卖掉。
得知他乃皇室血统,林白自然不敢怠慢,先将他安置到旧宅老奴关照,派了亲信之人按照景顺的意思,找到孙大人禀告。不日京都暗侍前来接人,并带来三王爷亲笔信函,务必请林白去安京一叙。
当今老皇帝年迈,大皇子东行视察国情,皇子,皇妃,公主,仆役数百人一夕间命丧黄泉,至今为查明真凶所在。二皇子有勇无谋,心狠手辣,因皇妃是开国大将,卫冕之女,所以军中颇有号召力,且势力昔日见长,但却是弑兄篡位最受怀疑之人。
三皇子文韬武略,关爱民情,倒是接下来继位的不二人选,但性情颇为柔弱,妇人之仁恐不能成就一番大业,四皇子、五皇子虽各居镇守京兆两大富州,但屯兵不足,所以根本不足为患。
朝堂中赫然形成两股势力,二皇子党与三皇子党各分春秋,伯仲难明。如今正是两方势力加紧收编力量之时,林白这阵及时雨,三皇子又怎能放过。
正所谓无壮志不成男儿,林白隐姓埋名数十载,为的便是能建功立业重兴家族大业,为父母兄妹报仇血恨,见三皇子亲自相邀,又怎想不去,但眼下若嬨家中纷乱忧愁,没个定数他又岂能走的安心。再说自古便有刘备三顾茅庐之说,他虽没有刘备惊世之才,但也懂得什么叫自我营销,难求的到手了必定会珍惜,就如他之于兰若嬨一般。
林白临行前亲笔书信与她,让林娟儿潜入廉府,只问她想不想游走天涯,自由畅快,若是真有此意,哥哥必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林白还真是了解若嬨入骨,面上看着温温婉婉的一个女子,内心叛逆渴望自由飞翔,这便是没个穿越者想做的,兰若嬨亦是跑不了。
如今家中良沐又诸多对不起她,勉强留下也不会快活,所以兰若嬨想离开一段时日,给自己也给他清醒的时间,好好思量彼此之间是否真的能共度余生,而且本身这个寄居的躯体,藏着太多的秘密,难以解开,为了今后的安全问题,她很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安京国之月复地,南临涂旭大运河,河岸码头百余处,日日忙碌走马人工不闲,络绎不绝。且地处南边雨水颇丰农业兴盛,商界依附与农,形形色色产业铮铮向荣,贫民富庶,纵是边界小镇建筑结构都如外界大镇州县一般。
城墙宽厚可容马车转弯自如,玄铁悍木城门,足有数米高,两侧数名守卫盘查森严,城墙上放哨几步一人,手持钢枪挺立如石像,颇有气势。
盘查至此,若嬨放下了帘子,往里侧靠了靠,那些士兵的眼神太冷,伴着秋风似能将心脏冻僵。也不知怎的,自从离开了良沐,心里就空牢牢的,总是疑神疑鬼胆子越发的小。
林娟儿似乎看出她脸色,伸手捂住她双手,安慰:“小姐,我们马上就到了。”若嬨似有若无点了点头,听外面官兵问话,驾车的轻声耳语一阵,那官兵面上献笑不已,与马车开路送行。
宽敞笔直的街路,可容纳四辆马车自由穿行,与沧州而言果真不是一个档次。酒楼店铺琳琅满目,虽是木楼建筑但多是三四高层,门前有条溪水渠道缓缓流过,即可够洗漱饮用,关键是还能做灭火之用。
自古火比饿虎,瞬间可燎原,纵有千贯家什,也是朝夕而过。特别此时没有钢筋水泥,以木料为主要建筑材料,房屋与房屋之间又紧密相连,所以防火很是必然。
几个顽劣小童赤脚在水中嬉戏,打闹。一捧水扬到车厢上,车夫祥怒吆喝两声,吓得大些的孩子一哄而散,小丁点的就坐在水渠边上放声大哭,惊得屋里面大人出来,大骂:“一帮皮猴子,那个没娘管的,有把我家宝打哭啦?”
见那水中小娃,哭的鼻涕老长,听老娘骂人竟破啼哈哈大笑起来,林娟儿终憋不住笑出声音,掀了帘子,“喂!蒋大哥,你可是皮猴?”蒋卫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憨厚老实汉子,一路下来半句话没有,听闻林娟儿戏虐他,登时红了脸面,扭头不敢再说半语。
林娟儿见没人搭理她,鼓着腮帮子回转,“真没意思,连炕头一半都不如。”
“炕头可是与夏儿回合?该到临县了吧?也不知家中乱成什么样子了。”若嬨思绪难平,担心越发严重。林娟儿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手指向窗外:“小姐你看!我们到了,到了。”
家中乱成什么样子,若是让她见了去,当真后悔没有亲眼见了再走。话说良凤带着良老爹与戴氏,一路车马颠簸由临县而来,本就疲惫不堪,竟得知自己最中意的儿媳被活生生气走了。
戴氏登时大怒,也忘了路上经常念叨的此儿不再姓良管不得,扬手就是几巴掌过去,打的良沐身形不稳几乎跌坐在地,“你个不孝子啊!为娘虽目不识丁,但也懂得知恩图报,若嬨对咱家不薄啊!对你更是死心塌地,你竟然背着她养个****,还供到家里,你让我……”
一口气没上来,戴氏瘫软在地,良沐与良凤纷纷将她扶起,坐在椅子上,扶胸喂水。良老爹一眼瞥尽廉家大院,亦是摇头惋惜:“财多至于人乱性,果不其然啊!”
良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爹,娘,我真的没有,没有啊!”
杜氏得了前院的消息,脸上一拉:“本就是旧亲,都不认得了,还来干啥?”起身缓步而来,就见良沐笔直身形跪在地上,一惊而起:“哎呀!我的儿,为何跪这些莫须有的闲人。”
闲人?戴氏刚缓过来的气息,又让她气个倒扬,腾的起身伸手将她头上发髻抓个正着,狠狠往地上拽,痛的杜氏大声惨叫,“来人啊!救命啊!”
“你个方儿方夫的扫把星,我家好好个儿子到了你这里,没得了好还丢了媳妇,你个扫把星,我掐死你,掐死你。”那几个丫头见老太太受屈刚要动,见跪地老爷冷眼旁观之姿,眼神中竟有一丝快意流过,自是不敢动。
杜氏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灯,头发拉在她手里,便抬脚猛踢。良凤见自己娘亲受欺负,也跟着扑过去,与之厮打在一处,直至将杜氏按倒在地,呼救声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