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万籁俱寂,空气中泛着丝丝的清冷。东方隐隐露白,破晓的晨光唤醒了万物。独孤绾儿已早起前去集市上卖绣品织锦了。余氏方醒来,望了望身旁熟睡的独孤垣,并未如往常一般唤醒他,只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穿上衣裳。此刻寅时方过,余氏推开了房门,曙光映入屋中,此时余氏疼爱的独子独孤灏喃喃自语着:“绮罗妹妹,明日咱们去城郊边捕鱼罢……”
余氏自忖着:虽说她们母女至此不曾动过家中一分一厘,但也难保日后她们生活窘迫了不会将手伸向咱家来。再者,那女童在这儿多多少少会影响了灏儿的学业。这小妖精,还这么小便迷得灏儿神魂颠倒的,让灏儿整日往外跑书都念不进去,长大了还了得?瞧着倒也粉雕玉琢,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卖给东街李老三倒是甚好。
余氏便走进独孤氏的屋中,见兰烬落正捧着一本《三字经》在诵读着:“……莹八岁,能咏诗。泌七岁,能赋碁。彼颖悟,人称奇。尔幼学,当效之。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彼女子,且聪敏……”
“绮罗,明日便是你舅父的生辰了,今日清晨与舅母一同去去肉肆买些肉类回来,顺道带着你去集市上逛逛,可好?”兰烬落只觉一向口轻舌薄的余氏今日似乎不寻常:“舅母,可娘亲还未回来,若是娘亲回家后看到我不在家,会担心的。”余氏不以为然:“嗨,去肉肆买些肉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届时你娘亲还未回来呢。”兰烬落虽较之于寻常孩童多了几分谨慎,却也太无心机,踟蹰许久后便答应下来:“诺。”
不知过了多久,倦倦地睁开眼时已近了迟暮时分,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四周充斥着浑浊晦涩的空气,晃晃悠悠,似是在一艘动荡的船舱里。兰烬落头疼得厉害,本能地想要起身,却不料手脚皆被用粗绳束缚住了,难以动弹。她心里一惊,这陌生之地是哪里?久闻时常有穷苦人家食不果月复走投无路时便将自家的女儿卖给人贩,人贩们通常以走水路的方式将童子运载到别处去,自己莫非也沦落到如此境地?
清早时,她牵着余氏的衣摆,不离其左右。走了许久,余氏终于向街角的一户人家走去。叩门之后片刻,一个身高八尺有余,身着蓝布对襟长衫,生得乏善可陈道貌岸然的男子开了门。男子一开门便嬉笑着:“哟,原来是西街的独孤夫人,请进请进。这平日你家中虽不算是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有余,今日找我来……”
余氏拉着兰烬落进了李老三家的院子,随着李老三到旮旯处压低了声音道:“李老三,这女童小字绮罗,时年五岁。你看如何,能给多少银子?”唤作李老三的男子模着下巴,将一袋碎银子递给了余氏嘿然一笑:“哟,这小妮子倒生得是粉雕玉琢,可人至极。这样罢,二十两如何?再多可不行了,别的妮子至多给十数两银子。”余氏掂量着那一袋银子,心里虽觉着不满足,却一心想将她卖了得了:“罢了罢了,二十两便二十两了。”
莫不是,当时李老三端给她的那碗清茶中掺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她心蟣uo点叮?底怨肿约合氲貌恢堋U?胱牛??虾鋈淮?匆桓龅统恋纳?簦骸拔壹依弦??姓?奔父鲅诀撸??菝仓苷??鍪吕?餍┑模?阏舛?捎校俊包br />
“不瞒您说,今早我刚得了个小妮子,生得那是水灵可人,当个童养媳也不为过!要不,您来瞧瞧如何?”只听“嘎吱”一声,沉重的船舱门被推开,一抹落日余晖斜照进来,舱内阴暗的船舱里顿时增色不少。一个头戴布褶帽,穿着一身粗布青衫,长得鼠头獐目的家丁模样的人,与白日里骗她喝下混有蒙汗药的李老三一齐走了进来。那人啧啧称赞道:“当真是不错,三十两成交?”
“您也不看看是什么货色,这等容貌昳丽的妮子,五十两打底!”李老三嘿嘿笑着。身旁那人却啐了一口唾沫:“呸!五十两?你当是个大姑娘卖给青楼的价钱?三十两!”正当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百两,卖与本少爷。”男子一惊,转首往门外望去,兰烬落也循声望向船舱门外——
只见一个少年手持一把折扇,年纪不过十四五左右,身着一袭玄青色的丝绸长衫,腰间悬着一块与九妄言相似的墨玉佩。发如青丝,面如冠玉,萧疏轩举,丹凤眼,卧蚕眉,唇角微微邪魅地扬起,身后还跟着一名持着寒刀的冷面侍卫,那势头非富即贵。
说着,少年一挥扇,身后的侍卫会意,掏出整整一袋的银子扔给了李老三。他忙接住,揣着那沉沉的一袋银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少年扇动着折扇,淡淡道:“够了么?”他受宠若惊,心里暗自窃喜着今日运气大好碰到了贵人,接手了一笔大买卖。李老三一脸谄媚地笑着:“够了,够了,多谢这位爷!”少年举步款款走至亦湮雪面前,示意侍卫替她解了绳子。
“你为何……”兰烬落心中疑云丛生,才开口问,少年似乎已然看透了她内心的疑惑,只魅惑地一笑:“不要问得太多,随我去红袖歌舞坊,我与你做一个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