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人在青丘,要寻到他,并不是件难事。舒悫鹉琻
白初凝着神识探到那抹熟悉的神息出现在青丘边界处时,眉心几不可见的微微一蹙。
这个孩子,自出生起就从蹊跷里头透着古怪。平日里总是冲着她仰着一张笑脸,可暗地里,却又不知道背着她在捣鼓些什么小把戏。
青丘境,仙、魔、妖混杂,愈往边界走,妖魔之类的就愈多,其中不乏有道行高深的。
白初心里头明白,她的孩子应该不似只有表面上看着的年龄,加上身来神身,平常的妖魔亦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但到底血脉相连,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她的孩子连撒个谎都漏洞百出,万一被外表看着温文无害,实则内心狡诈多端的人贩子骗了去,搞不好被卖了还在乐呵的帮人家数钱呢。
探得那抹神息的具体位置,白初一刻不停的赶了过去。
那是青丘西岭峰外数百里的西荒之地,一眼望去是无尽的山峦。高峰直耸,直入云端,悬崖峭壁,入眼可见。这是个险地,内里毒物众多,瘴气浓厚,最适合妖魔修炼,于是空气里各处布着浓郁的妖魔之息。
白初很快见到一抹熟悉的黑色小身影自不远处的峭壁之后翻身而出。峭壁之下是条深深的水潭,若想不掉到水潭里去,唯一可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她现在所站的一方枯地。
翻身出来正好要下落的小身影在看到白初的时候微微一顿,就在这一顿间,没控制得了身形,直接朝那水潭落下去。
水潭离得近,再加之下-坠的速度太快,眼看着就要掉进潭里,电光火石之间,小身影擦着水面腾空跃起,看得白初心惊胆战。
再一眨眼,人已出现在她的面前,仰着小脑袋看她:“阿娘?”
白初凝视他半晌,淡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包子脸上双眸澄澈,一脸认真的开口:“阿娘,我来这边玩儿。”
“玩?玩出了一声血腥味?”白初低睨着他,唇边一抹冷笑。
黑色的衣服,即便染上了血迹,从外表颜色上看也看不分明。只可惜狐狸生来鼻子灵,那味道,即便只是衣服上染上一点,白初便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
黑毛眨巴眨巴眼:“阿娘,什么叫做血腥味?”
“血腥味呀……”白初眯了眯眼,俯身牵起他的手,“阿娘现场教你认。”
孩子小手柔软,仿若无骨,牵住了以后,只要白初不松开,黑毛就再也离不开她。
她辨了辨别黑毛身上沾上的味道,顺着空气里湿气沾染上的气息,拉着黑毛一路从他来时的路回返过去。
峭壁之后,是万千大小不一的石洞,白初择了一个洞口进去,深不可测的漆黑石洞,愈往里走,血腥味道愈重。
“闻到味儿了吗?这就是血腥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白初拉着黑毛径直往深处走。有好几次她手心里攥着的那只小手都试图挣月兑开她,却从未成功。
糯糯的嗓音透着几分沙哑:“阿娘,这里好黑……我怕……”
白初没因他说的这句停下,直到脚下突然踩到了一缕冰凉,她才止了步。弹指一个小术在黑洞里照亮一切,她低目,发现一条细长的血液顺着地面纹路流来,而她,正好踩在那血液之上。
暗红的血液,里头带着浑厚精纯的仙气。
西荒之地,隔西岭禁地极近,一般不会有仙人踏足。白初心头一凝,拉着黑毛顺着血迹上前几十步,见到血泊里头躺着的人时,陡然大骇。
这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眉弓处深深,眉下长睫低垂无力,鼻息轻弱几近全无,也不知昏迷了多久。
这个人,不是别人,恰巧是仙界失踪数日了的大殿下华奕。
华美的衣服早已被血迹染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胸口处的布料还有几处裂开成条,开裂的衣服下头,血痕深深,看着似是被什么东西重创过。
极快的环顾四周,周遭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流了这样多的血,洞口到这里也并没有伤者自行过来的迹象。白初眼中寒光一闪,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地方偏僻,不是华奕自己来的,只可能是别人把他带来的。而这个人,
极有可能是她手里牵着的这位。
“你带他来的?”出口的声音冰冷严肃。
黑毛偏头看她,一脸疑惑:“阿娘?”
如此,明显是不会告诉她了,白初嘴角微勾,里头一个讥诮的弧度。她松开了他的手,冷淡道:“你既然怕这里黑,就自己先回去。”
小家伙撅起嘴,露出委屈的神情,两只小手一并拉上白初的手,摇晃着:“阿娘,我要和你在一起。”
话里执拗且纠缠,白初看了他一眼,剔透的眸子微微一转。前一刻脸色还是阴霾,下一刻唇角却弯出了笑:“那么我们商量下,今天的事,就你我二人知道,咱们在洞里捡到一个人,你谁也不准告诉,尤其是君上。”
包子脸上小眼睛炯然一亮,极快的点了点头。
白初收回目光,眉宇间的的黯色悄然沉了下去。
浑厚的神泽凝在掌心,白初拂袖在半空一挥,眨眼间,四周血腥味全无,周遭仙气亦随着血腥味道消失不见。
此时,倒在地上的华奕突然睁了眼。
身负重伤并非全然对外界无感,人往往在处于险境的时候比平时更加警惕。
白初斜睨看过去,并不讶异他突然醒来,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是:“你不能死在这。”
语气冷冽,态度强硬,似是在给下属下达一个不可违抗的命令。
华奕双目扫略了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白初身上,苍白如纸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明显的惊异,虚弱的声音极力说得清楚:“这里是……青丘?”
“是,青丘,你仙界的殿下最不该死的地方。”白初目里冰凉透骨,近乎狠厉。
青丘与仙界向来不似表面上看着那么平和,仙界人不能死在青丘,尤其是华奕,绝对不能。
染上鲜血的手背上青筋隐现,手指深深陷进了身下土地里,华奕紧紧盯着她,不带一点恳求的语气:“救我。”
不是求你救,是你一定要救。
“本君一定会救你。不管是谁企图要拿你的命诬陷青丘,本君都会救你。”剔透的目似冷月下绽着寒光的琉璃,冰凉不可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