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已经落到地平线底下,那一团红晕已经褪为淡红。上面的天空已经从青苍色渐渐变成鸭蛋一般的湖绿色,并有一种幽静的暮色暗暗向他四面围拢来。大雨蹉跎之后,空气显得格外湿润,隐隐夹杂着血腥。
风满楼身背着丁九重,亦惊鸿尾随其后,群豪得知已经救出丁九重,皆自回赶去城郊树林会和。
风满楼身背着丁九重,似乎感觉不到累,于外围城墙,足有十丈之高,城下便是护城河,风满楼纵身一跃,于十丈多高的墙上跳了下去,墙上的官兵皆吓傻了眼,哪里见过这等轻功,这便是风满楼的看家本领“轻身术”莫说是十丈高的城墙,就是百丈高的悬崖,跳下来也能安然无恙。
风满楼整个人如同鹅毛一样,飘在空中,缓缓下落,待脚尖临护城河水一尺之余,又奋力一点,竟使出这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身法。
丁九重不禁感叹一声:“好俊的轻功,想必少侠就是江湖人称,山雨欲来的风满楼吧!”
恍然间,风满楼已经踏过护城河,方道:“九爷过奖,不过一江湖大盗而已,何足道哉!”
“哈哈!”丁九重朗笑两声,“江湖风起云涌,正是汝辈一展身手的机会,倒不必过谦。”
风满楼没有搭话,而且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前面有个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他认得她。
他没有说话,这时亦惊鸿也赶了过来,亦惊鸿也往前面看去,亦惊鸿忽然笑了,但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亦惊鸿上前两步,对他道:“你找谁?”
这似乎是句废话,但亦惊鸿知道,她不一定是来杀丁九重的。
“你还记得我!”她说话了,还是那么好听,那么悦耳,那么动情。
亦惊鸿看着她,看着她的剑,道:“看来,你是来找我的。”
她点头。
亦惊鸿对风满楼点头示意,风满楼知道,亦惊鸿让自己先走。
风满楼走了,亦惊鸿留了下来,“那就没什么说的了。”
她上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像踩在亦惊鸿的心里,她的步伐是那么美,或许是她的人美,所以无论她怎么走都美。她距离他只有不到两丈。
亦惊鸿又见到了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亦惊鸿的耳朵在发烫,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亦惊鸿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似乎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久违了,这个天下第一美人,久违了,皇甫颜心!
皇甫颜心身着一身劲装,更显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她的手上依然拿着剑,那是柄淑女剑,和她的人一样好看,但她的剑更像那玫瑰花上的刺,让人敬而远之,望而生畏。
她也看着他,几乎能望穿他的心。
木叶已枯黄的老树下,铺着张新席,席上有一炉香,一壶酒。
这显然远是皇甫颜心准备的,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但他为什么来找自己,而不杀丁九重呢?
她看起来有些忧郁,而且脆弱,彷佛再也禁受不了一点点打击。
亦惊鸿走过去,轻轻的走过去,也彷佛生怕鹫动了她。亦惊鸿要高出她半个脑袋,她却已抬起头,用一双剪水双瞳在打量着他:“我等你很久了!”
亦惊鸿点点头,道:“为什么?难道我比丁九重更值钱?”
皇甫颜心嬉笑道:“或许是吧!”
亦惊鸿却道:“就我和妳?”
皇甫颜心点头,“这里好像没有第三个人。”
亦惊鸿深吸了一口气,渴望嗅到一丝她的味道,说道:“我和你似乎没有过节。”
皇甫颜心道:“我就想杀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当然!”亦惊鸿咳嗽道,亦惊鸿身上附有伤此时不觉有些难受。
“你受伤了?”皇甫颜心打量着他,神色闪过一丝紧张。
亦惊鸿忽然两手一摊,双眼一闭,道:“你难道不高兴?我受伤了,你不就够好杀我了吗?”
皇甫颜心眼神闪动,道:“我想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亦惊鸿摇头,说道“我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你要杀我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噢?!”皇甫颜心道:“且说说什么条件?”
亦惊鸿又深深嗅了一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轻轻咳嗽了几下,深怕惊动这个美丽的女人,说道:“你能告诉我,你身上是什么香味?”
皇甫颜心忽然双脸一红,心顿时就乱了,却佯怒道:“你这yin贼,都说风满楼是天下第一采花大盗,我看你比他坏上一千倍、一万倍!”她之所以这样羞涩而愤慨,只是因为皇甫颜心身上的香味乃是女孩子家与身俱来的女儿香,被亦惊鸿这般一问,自然不好意思,不过皇甫颜心嘴上说着,心里却不知为何美滋滋的。
亦惊鸿忍俊不禁的笑了,却触动伤口,心口一阵绞痛,又怕被皇甫颜心发现,遂悄声道:“那好,你不愿说也罢,只告诉我那里可以买到,如何?”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两个亲密无间的情人说着悄悄话。
皇甫颜心脸上一红,心说‘这家伙真是个笨蛋。’不由低语几声,皇甫颜心说的越来越小声,亦惊鸿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忽然皇甫颜心将淑女剑一拔,后退一步,剑尖指着亦惊鸿,道∶“将死之人,问那么多干嘛!”
亦惊鸿上前一步,那剑尖就顶着亦惊鸿的胸膛,随后双手将胸前的衣服一扯,露出大半个胸膛来。
皇甫颜心脸更红了,将头拧到一边,道:“你这yin贼,想要干什么?”
亦惊鸿笑而不语,道:“你看!”
皇甫颜心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将头转了过来,亦惊鸿的心口有一道剑伤,伤口宽两寸,皇甫颜心知道,那一晚,长空无忌用三枚铜钱打向自己,是亦惊鸿帮自己将三枚铜钱挡掉,而自己一时失手,才刺了亦惊鸿一剑。
亦惊鸿摇摇头,道:“无碍,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刺一剑。”
皇甫颜心转过身去,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她的眼睛四处乱转,好像在寻找什么,她的脸在发热,她的心在拼命的往外撞。
皇甫颜心凌乱了,当即将剑还鞘,哪里还想杀人,一个劲的往回走,一句话也不说。
亦惊鸿笑了,向他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上是什么香味呢?”
皇甫颜心心若乱麻,低头不语,只想快些走开。亦惊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微一甜,正欲离开,却听“来了,就多留会吧!”
话音刚落,就见四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各执兵器,将亦惊鸿围住。
亦惊鸿看的出来,这四个并非善类,而且武功不低,而皇甫颜心刚走不远,就听的有人说话,看样子来者不善,随即又往回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皇甫颜心道。
那四个人看来一眼皇甫颜心,眼神中感到有些无奈和惊讶,四人又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小姑娘,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还是走吧!”
皇甫颜心打量那四人一眼,她知道,亦惊鸿绝对不是这四人的对手,况且还受了伤,自己此时若一走了之,亦惊鸿必死无疑,若是加上自己,或许还有点胜算。
皇甫颜心对亦惊鸿道:“想不到,你仇人真多啊!”
亦惊鸿不说话,但亦惊鸿知道,这四个人绝对不是自己的仇人。
皇甫颜心又道:“你们四个家伙,这个人也是我的仇人,要杀也得我来杀,怎么算也轮不到你们。”
那四个蒙面人道:“这个好办,待会我四人将他擒住,就由姑娘亲自下手即可。”
皇甫颜心细细沉思,这事定有蹊跷,若是来寻仇,怎么也得亲自手刃亦惊鸿,看这样子,这四个人只是希望亦惊鸿一死了之。
当即皇甫颜心道:“我的仇,当然我自己报,在我没报仇之前,谁也不准杀他。”
那四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道:“那就对不住姑娘了。”
“上!”
一个黑衣蒙面人负手肃立于旁。
另外三个舞刀弄剑,如饿狼般直扑上去与亦惊鸿击斗。
亦惊鸿自知不是这四人的对手,嘴里不停地唤道:“皇甫姑娘,快走,我贱命一条,别管我……”
皇甫颜心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帮亦惊鸿,但听亦惊鸿相战之余还记得叫皇甫颜心快走,虽只与这人素不相识,然他即有情,我岂能无义?皇甫颜心当即出剑,一边大喝“快放了他!”,一边向黑衣人的头部挥出两剑,这招是峨嵋派的玄女剑法。
峨嵋派的功夫何等了得,黑衣人不敢怠慢,长刀扬出一道弧线,直朝双掌砍去。
皇甫颜心的剑突然变向,避开长刀,剑变指迅速朝黑衣人肋下点去。
黑衣人的那一招余势未尽,但见皇甫颜心剑携内劲,凝神而击,出必中,中必伤,伤及要害,溃敌身形,那黑衣人身子躲避不得,肋下穴道被点,双手顿时无力,长刀落地。
皇甫颜心左手一掌往黑衣人胸口拍落,掌舞生风而出,黑衣人跌倒地上,喷了一口血。
她负起长剑,把剑锋搭在黑衣人的喉咙上,向那另外三个黑衣人道:“快住手,不然我就要了他的狗命。”
“嘿嘿,小姑娘,小心身后。”其中一个黑衣人道。
“你少来骗我,我身后如果有人我会不知道。”她还没有说完便听到身后一仗外有脚步声,脚步声也突然停了下来。
皇甫颜心对着那负手的黑衣人怒目而视,道:“你们可知道我是京城六扇门的吗,连官府都畏惧三分。”
“所以呢?”
“所以你们在敢放肆,我绝对让六扇门上下彻查你们,小心下半辈子在牢里过。”
“所以我们更不能放他了。”黑衣人道。
“为什么?”皇甫颜心疑惑,这都是些什么人,连六扇门都不怕。
“因为我们就想吃牢饭。”
“没有人敢跟我六扇门作对。”皇甫颜心正色道。
“我们就是例外。”黑衣人道。
“你们是什么人?”皇甫颜心又问。
“嘿嘿,要他命的人。”
皇甫颜心站在那里一时也想不出用什么法子解救亦惊鸿。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皇甫颜心大喝一声。
这四个黑衣人武功不俗,若是单挑任意一个,亦惊鸿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四个人有些棘手。
声未绝而剑先至。
一个美丽的女人,手执长剑,默默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黑衣人回头的瞬间,胸口便多了一柄剑,剑从胸前刺入,从身后穿出,鲜血如泉喷出。
皇甫颜心就是仗着那三个黑衣人全部都在攻击亦惊鸿,皇甫颜心就是抓住这个机会,长剑月兑手飞出,直往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措不及防,正中一剑。
黑衣人跌倒到地上,就地身亡。
另一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双手虽然不能动,脚却还可以动,他举刀重重的往皇甫颜心劈去,嘴里不停地叱骂道:“你娘的,去死吧。”
皇甫颜心收剑太慢,眼看那一剑就要刺中皇甫颜心,亦惊鸿使出一式“惊鸿独舞”将面前的黑衣人击退,而后侧身一闪,替他挡住一剑,因为那些黑衣人也受了轻伤,所以这一剑刺得不是太深。
其余黑衣人见一剑刺中,当即纵身一跃,片刻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甫颜心抱着他的头,当即点了伤口处的两处大穴,道:“还好没事,剑口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