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柳意潇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杜流芳简直高兴极了。谁让他屡屡破坏她的计划,这次也终于尝到苦果了吧。只是她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很是担心的模样,“真的没事?”
回答她问话的不是柳意潇的声音,而是柳意潇摆手的姿势。他保持这个姿势良久,这会儿终于垂下手来,稍稍喘息,嘴巴子张开,“我先歇会儿……”他从小都就这种并蒂莲的花香有着一股天然的排斥。只要他一闻到这种花香,就会鼻尖发痒,紧接着就是数不清的喷嚏纷至沓来。今天被这么折腾了一番,偏生这个三表妹又不知他对这花香过敏,在他面前晃了几次手帕。怎么分析怎么觉得,这小妮子是故意的呢?
柳意潇敛声屏气,装作一副睡过去的模样。杜流芳见他这副德行,还以为他真的就睡下去了,嘴角的笑容再也遏制不住,笑得分外灿烂。殊不知,这一切都一分不落地落入柳意潇的眼中。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闭好了双眼,心中一股灼热的气流在翻滚在汹涌。感情这小妮子真是故意整他的!
什么向他表白,什么还暗恋着他的话全是假话,将他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山上,撇开众仆整蛊他才是真。忽然,柳意潇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他不知自己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压制下去之后,心头涌起了对杜流芳满满的不满之意。这小妮子,铁定是在报复她屡屡坏她好事!
杜流芳哪里晓得自己的计谋已经被柳意潇勘破,她陪在柳意潇身边陪着他坐了一阵。无聊得紧,她索性观察起身边这俊秀的男子来。虽说他的鼻子因为花香过敏已经肿的像只大葱,面色也因为无数喷嚏还未退去潮红,但无可否认的是,柳意潇的长眉入鬓,睫毛又密又长,俊秀地有些不像话。盯着柳意潇的眉睫,杜流芳自然而然想到柳意潇睁开眸子的时候,那双桃花眼中潋滟起的水光,简直可以能无数女子疯狂折腰。杜流芳的指甲无意识地划过柳意潇那菱角分明的唇。因着刚才的喷嚏不断,他的嘴唇也添了一抹煞白,瞧在杜流芳的眼里,竟然有一丝的疼惜。
这男人,对别人没有防备,所以前世才会客死异乡,说来倒也是可怜人。今生,只要让哥哥跟他不去前世所去的那个地方,说不定能帮他躲过这一劫。须臾间,杜流芳的心中已有了计较。柳意潇固然讨厌,但是他那纯真善良的心性使然。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他,怪只怪大夫人跟杜云溪伪善的嘴脸太过隐蔽。
柳意潇只是闭着眼,并没有完全睡着,谁知道若他这样睡过去,这个女人会不会将他大卸八块,然后抛尸?谁知他忽然觉得眼前有一道极为热忱的目光打量着他,正当他觉得浑身不适应之时,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到了他的唇上,那异样的触感令他几乎一下子就睁开了眼。但是,他忍住了,没有被杜流芳发现异样来。那东西顺着自己的唇角,徐徐打着圈儿,许久之后,柳意潇才晓得,那是一根手指头。那温热的触感,令他心中又激荡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来。令他整颗心酥麻麻的,几乎有些克制不住地轻颤。
杜流芳见他还昏昏沉沉着,一时之间,自己也觉得疲劳。走了这么大一段路,她的腿早已没有了力气,有了这样的想法,她觉得自己眼皮子都快撑不起了。遂扶住柳意潇,给他寻了个安稳的位置将他靠好,自己则重新坐回石凳上,趴在石桌上睡去。
等她睡了过去,柳意潇这才睁开了双眼,朝那厢趴在石桌上睡着的少女瞧去。那丫头梳着漂亮的双丫髻,髻上绕了一圈儿璎珞,几只明珠钗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上所着衣裳是浅浅的粉色。这副打扮,显然是因为出府才特意装扮的。
柳意潇忽然想起杜流芳以前的品味来,身上衣服不是大红就是大紫,鬓上饰物繁多而且沉重。他有时候就在担心,这么一颗小脑袋,怎么将那么沉重的金银顶起的。那时候的杜流芳,整个人带着浓重的世俗气息,令人着实不敢恭维。但不知何时起,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娃一改风格,变得有些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她清新淡然好似空谷幽兰,而且,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总是缠着自己,即便是捣蛋做坏事也要引起自己注意的那个少女了。不知不觉中,柳意潇浓浓地叹出一口气。或许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就连他也跟前世有很大不同。
周遭寂静一片,只能听见声声鸟啁和风拂过耳之声。柳意潇静静闻着,没有一点儿睡意。此刻他的鼻子已经得到了缓和,但还是像个葱头一样红肿着。他实在有些不明白杜流芳的心思,将他约到这里来,就是想用并蒂莲将他弄得狼狈不堪,余下却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杜流芳的举动就像是恶作剧一样,但是真的就这般简单?
他见过杜流芳对付杜云溪的模样,出手狠辣,绝不留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之间有甚深仇大恨一般。这次,杜流芳仅仅是这样小儿科地惩治他?柳意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暗自猜想,杜流芳一定还有别的后招。他不动声色地重新闭上了眼,佯装出还没从刚才的磨难中挣月兑出来的模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靠在杜流芳给他寻得位置上。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趴在一旁沉沉睡着的杜流芳终于转醒,柳意潇也在这一刻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心,用自己敏锐的双耳仔细辨析着杜流芳那厢传来的声响。、
杜流芳揉了揉惺忪的眼,见柳意潇还靠在原处,双眸紧闭一动不动。鼻头已经又红又肿,脸色略微有些白,见他还没醒来,杜流芳有些慌了。莫非是柳意潇对并蒂莲过敏太严重,就这么会儿功夫就翘辫子?杜流芳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这个想法像是醒脑剂一样,她只觉自己刚才的昏昏沉沉完全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地一股隐隐约约地担忧和后怕。
她“霍”的一声站起身来,双目灼灼瞧着那厢的柳意潇,迈着微微发颤的双腿,小碎步朝柳意潇靠近。
听着那小碎步离自己越来越近,柳意潇一颗心被提了起来。杜流芳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明明只是几步远的距离,杜流芳却几乎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柳意潇跟前来。她颤颤巍巍地蹲子,抽出右手食指,慢吞吞朝柳意潇鼻尖移去。柳意潇感受到了鼻尖的暖意,也终于晓得杜流芳是个什么心思了,感情她是来查看自己有气没气。
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至自己之间流淌,杜流芳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安安稳稳落了地。感觉到了柳意潇的呼吸,杜流芳大呼一口凉气,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自言自语着:“幸好没事儿,倒是白担心一场了。”忽然,她又想起,柳意潇可是在几年之后才会死,她刚才就怎么会笨到以为他会挂掉呢?再说,柳意潇可是被大夫人害死的,又不是被她的并蒂莲给熏死的。心中将自己骂了个遍,怎么遇到柳意潇自己就没有了对付大夫人和杜云溪的那股从容淡定呢?
杜流芳正暗自恼着,却不料那旁的柳意潇见杜流芳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才确定了杜流芳根本就没有加害与他的心思,只不过是恶作剧罢了。此时,柳意潇已经睁开了双眼,既然确定了杜流芳的心思,他也没必要再装睡,他轻悄悄起了身,凑到杜流芳跟前来,在她耳畔小声说着:“三表妹发什么呆呢?”看来杜流芳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坏,可是她对付起自己的继母和姐姐来,又怎么会不择手段呢?在自己的印象中,杜流芳的继母和杜云溪都是善良温惠的人物啊!柳意潇的心头被两种互为对立的思想给搅着,他真的难以判断杜流芳究竟是何心思。
杜流芳正陷入自己的思量之中,哪里晓得柳意潇会突然醒来,而且这样无声无息走到自己跟前来,那一声在平日里听着或许平淡无奇的问话却在此时着实将杜流芳吓了一大跳。但见她小脸一白,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干什么啊,吓人啊!”杜流芳模着自己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对着柳意潇翻了个白眼。
柳意潇还是第一次瞧着杜流芳在他的面前如此失态,以前就算是当着众人的面戳穿她的阴谋,她都会敛下所有的情绪,装作此事与她无关的模样。柳意潇有些想笑,但是见着杜流芳苍白的脸颊,他却有些笑不出声。
柳意潇的心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干扰着,半响之后,他才平复下来,闷闷地说:“是你自己不知道在这里盘算什么,才会被我吓着。平日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这副咋咋呼呼的反应,是不是又在想着做什么坏事啊?”
杜流芳颇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害怕什么鬼不鬼的,对于柳意潇的危言耸听,杜流芳哪里放在心上。她嗤嗤一笑,颇有些不在意地说着:“我的事情就不用麻烦柳表哥操心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下山吧,山下有座水月庵,正好供我们歇息。”说罢,她也不必理会柳意潇的反应,提了步子就直接往山下走。杜流芳前世来过一次,如今依然记得去水月庵的路。柳意潇见杜流芳行得极快,收了心绪,紧随杜流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