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忽得听到平安一声长吁!勒住了马车,车厢晃了几晃……竟然停了下来!
“平安,是什么事?!”吴升心头一跳,忙帮手拉扯好两女的衣服。
“少爷,前面有兵马拦路!”
“什么?!怎么回事?”吴升掀开窗帘伸头探去。只见前面是一条山谷中的小路,谷口处立了拒马,后面立着些持枪握棒的军士!徐横财这时候己经下了车前去探问。
不多会工夫,徐横财转身回来,向吴升禀报道:“少爷,前面是盱眙县的人,昨晚有人逃出城去,想来是惊动了盱眙县,他们一早便在这里设了卡,禁止行人通行。谷中堆了不少柴草,看来若是来的人多,抵挡不住,便准备放火封谷的!”
“这么麻烦?!”吴升心里思忖了会儿,抬眼看着平安道:“平安,不走这谷,还有其它什么路径?”
“少爷,这附近的路可不多,要从圆球寺旁绕过去,路途远了老长一段,今天怕就回不了家了。”平安皱眉道。
“圆球寺……”吴升点头道:“绕便绕罢!横竖这谷中路口不予通行,我们也无计可施。”
平安无奈之下,只得催起骡马,转头而行……
车驾行了不多会儿工夫,便听平安在前面说道:“少爷,圆球寺到了。”
远远的平地上凸起了个圆溜溜的土包,上面生了些青葱的草丛,在土包顶上建起了一座不小的寺庙,看着的确象是一个圆球上顶了间庙宇。吴升掀起车帘看去,心里却在想着:我那便宜老婆就是在这相会了奸夫,然后一同去那谷中幽会的么?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又记起平安说过当日找着过自己的香袋和包子的事情。便开口道:“平安,把车拐去那边的小山谷,我还有事要办。”
平安应了一声,驱着车驾赶了过去。吴升下了车来,看着这熟悉的穿越第一站,心里颇不平静。想着当日孤身一人来到这陌生的世界之中,心底的那份惊惶不安与无助凄凉……好象就在昨天!可现在身边却有了家人、随从还有侍女一行人等,这世界仿佛待自己也算不薄了呢。拦下众人,吴升自己独自走进了这小小的山谷中。很容易便找到了当日躲藏的那颗大树,树边不远,应该就是自己埋放正牌沈默公子的土坑了。当日丢弃的枯枝还插在那里,就象二战中埋葬死去战友时,会把战友的枪顶着头盔插在墓前,来当做个墓碑。
吴升深吸了口气,拔出了那根枯枝,掘起土来……
不过是月余的时间,土好象也变得结实很多。吴升清楚的记得当日是在周围掘了些碎石、浮土和落叶来盖着尸身的,现在这一块儿明显还要洼过周围很多,地方分明没错!可是费了老半天劲儿,挖开的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土块!
“人去哪儿了呢?哦,不……是尸首去了哪儿呢?!”静谧的谷中只有自己弯腰挖土,吴升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阵阵凉风吹过颈后,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竖立了起来……
“徐横财!”吴升伸了脖子高声叫道。
谷口那边飞快的窜来了一条身影,高大健壮的徐横财应声飞奔过来道:“副帅!有何吩咐?”
“帮我在这树周围挖一下,看看有没埋着什么事物。”
徐横财眼眉也未挑一下,一点头,从身后操出柄砍刀便挖了起来。果然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刀挖的和用树枝挖的速度明显不同。按着吴升指点的范围,很快便挖开了一大片,却没挖出什么来。
吴升站在树下,回忆着当天的一点一滴,从头到尾的在心里重演了一遍,确定当日那尸身确是埋在此处!难道尸身会不翼而飞了?如果有人挖了尸身出来,带得包子和香袋也挖了出来,被平安找到也是正常。可就算如此,这坑洼为何又被填上,而且,下面挖出来的皆是实土,分明不是当日自己用的碎石、落叶!
一边的徐横财还要再扩大挖掘的范围,吴升止住了他道:“即然没有,想是不在此处!罢了,咱们走!”
回到车上,吴升心中有些烦燥起来。那沈默的尸身去了何处?若是自己这般冒然的去了沈家,再被人揭穿了身份,岂不是大祸一场?可谁会挖开土里埋的尸骨呢,就算那奸夫回来清理手尾,也不会用实土填回土坑里去啊?况且把尸骨晾在露天里,扮作失足跌下山去反更有利一些……想得头脑昏沉也想不清个头绪,反倒是倚在青奴温软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不觉间好象车马停歇了下来,吴升睁开眼睛,车厢里却没见人,掀开车帘一看,外面搭了个小火堆,青奴和月奴正搭着手煮些汤水,平安在一边喂骡马,徐横财背负双手站在颗树下左右巡视,王远图却是在帮手劈柴。吴升走下车来,却看到自家的车驾后面,还跟了一辆车!却不知是几时跟上来的。
月奴见到吴升下了车,小步跑了过来笑道:“公子不多歇息一会儿?昨夜护卫家院一宿没睡,可辛苦得紧。”
“合了会眼,这会儿好多了。那辆车是谁家的?”吴升问道。
“路上遇着的,也是要去盱眙,平安哥哥告诉他们说前头封了路,他们车上坐的是女眷,便央我们带了他们同行。”
“哦?女眷?你见过了?”吴升疑道:“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谁家的女眷这阵子出门远行的?车上还有些什么人?”
“奴见着了,车上就姐妹二人和一个老车夫。她们姐妹去旁边打水净面去了。车夫去那边拾柴草,要跟我们搭伙儿来吃饭呢。”月奴说着话,指向吴升身后道:“那不是她们回来了?”
吴升转身一看,竟然呆住了……
远处走来两名少女,大的有十六七岁,小的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儿,挽着手儿走了过来。穿得是一般款式的天青色湖纱衣裙,外面是蓝底绣白云纹的比甲,映衬得身如弱柳,颜若春花。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谈笑着,微风拂起她们耳边的发丝,和清脆的笑声一起扬在了空中……
“少爷……”月奴见吴升呆若木鸡一般,笑着叫他回了神来。
看着两名女子走到近前,王远图却也放下了手中的柴木,靠近吴升身后站立。那两名女子见着这车的主人家出来了,也不露怯,走上前来福了一礼道:“见过沈少爷。”
“听说二位是……要去盱眙?”吴升问道。
“正是,我姐妹二人昨夜在钟离遭了兵火,无处安身,想去盱眙寻亲访友暂避一时。”姐姐的声音清润温婉,极是动听。
“哦,我们也是在钟离刚出来的,确是乱作一团,也不知现在状况如何了。只是……只你二人和一个车夫,这一路不怕遇着什么歹人么?”吴升望着那姐姐的眼睛问道。
那姐姐被吴升看得低了头去,话却仍是清楚明白:“家人都陷在贼匪之中,生死难料,我姐妹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又待如何?”
“哦?家人陷入贼手,你姐妹便这么不闻不问,只身月兑逃了么?”
“唉……大难临头,却也顾不得许多,况我姐妹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或是家人还可以少些牵挂。”姐姐说话间,叹了口气。
吴升却并没听出她的语气中有多少伤感,迟疑了一下,猛然问道:“那你的戏班、行头、和旗号也都不要了么?!怜玉奴大小姐!”
“原来沈公子是识得我姐妹的。”怜玉奴听了吴升的话,脸上却并没半点惊惧。只是抬起头来,望着吴升的眼睛,平静的答道:“我二人当年被人贩子卖身与班主,现在班主全家死在乱兵手中,身契也都随了兵火湮灭了。我姐妹正是天高任飞,哪里去不得?”
“哦,昨晚贵班不是在县尹府上唱堂会么?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怜玉奴脸上微微一红,还是说道:“昨夜正是县尹大人请达鲁花赤老爷夜宴吃酒,叫了我们班子前去助兴……后来贼兵忽然从院墙跳入,事起突然,两位大人和亲随们都死在当场。我们班子里的姐妹兄弟也受了无妄之灾,死伤遍地。好在当日我二人是压轴的戏份,尚在后院妆扮,听着事由不对,躲去了马棚寻着了何叔,这才躲过一劫。今日天明,听说贼军去了,我姐妹也无心在钟离久留,便随了何叔去盱眙,投访亲友。”
“就是这位何叔是吗?”吴升看着远处走来一位中年男子,约模四十来岁,短打妆扮,抱了捆柴草,正往这边走来。
“正是……何叔与我姐妹二人亲如叔侄,所以遭此乱事,我三人便结伴同行,盼能相互扶持。”
“嗯,这样……”吴升想了想这怜玉奴的话,好象并无什么漏洞,伸手拉了王远图到一边又问道:“昨夜你们是在县尹府上杀了怜玉奴班主么?”
“呵呵,小的也认不清哪个是班主,反正大伙一骨脑儿冲进去,鞑子是一个没留,见者就杀。汉人敢动手反抗,不听招呼的也是砍倒再算。戏班子里的好象是死了几个。或是就有那什么班主也说不定。”
这边正说着话,那里青奴也过了来道:“公子,羹汤好了,还有些炊饼也都烘得热腾腾的,大伙儿快去进食吧。眼看日头偏西了,吃了饭食,再赶阵子路,今日怕是还要在外面歇夜呢。”
“哦?这到哪儿了,还有多久的路程啊?”
“听平安说,怕是还得走上四五个时辰才到,这段路上没什么客栈,今晚只怕要露宿在外了。”答话的却是王远图。
“好吧,咱们吃饭去。”吴升想了想,转身又对怜玉奴姐妹道:“二位一起来吧,吃些东西,还要再赶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