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35章 大牢

作者 : 月荻江枫

熟悉的牢房,见过的昏暗,不同的是,之前常来看我的心远,此刻却也在我身旁,她的物件里居然也夹带了那珊瑚石,丹红的颜色,如同鲜血,看着就让人心惊。

关进内务府大牢不过一天,诗兰便慌慌张张进来,隔着栏杆握着我的手,“昨天听太子爷说宫里抓了些白莲教的教徒,看了你的信,今早去寓所找你,怎知旁人就告诉我你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屋里搜出丹红色的圆石,并不是我的东西,却被关进这里,姐姐还听说什么?”我如实说,希望她能给我查个清楚。心远也焦急地挪到我身旁,看着诗兰。

“听说宫中藏了一批教徒,欲行不轨,布了阵,是要置人于死地。”诗兰说着,近乎哽咽。

我如同被冷水泼过,瘫坐在地上,抬头望了一眼心远,她背靠墙壁,面露绝望神色。诗兰这表现,必是极重大的事情。

我们三人一起啜泣了好一会儿,引得周围牢房一片低饮,“姐姐知道什么都告诉我们吧,好有个准备,虽是身不由己,知道些还是心里好受些。”

“太祖皇帝在时就明令禁止白莲教,当年诛杀的教徒不计其数,并明确指示锦衣卫,遇到涉及白莲教的事件,可以……”说着居然大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听得我心悸,“可以什么?”

“可以先斩后奏。”

我如同堕入冰窖,这样冤死可是万万不可。

“太祖皇帝是废了锦衣卫的,怎会把宫人的事情交给他们?”我喃喃道,这与规矩不符。

“白莲教涉众甚广,影响恶劣,当今圣上启用锦衣卫的同时,又恢复了这条规矩,听说明天就要押往锦衣卫大牢了,若真进了那里……”她又说不下去了。

锦衣卫只听命于皇上,而这事他们又可以不请示皇上,再说现在皇上也不在宫里……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脑中竭力搜寻着求生的办法。

“姐姐,你帮帮我,帮帮我。”我猛然跪起来,紧紧抓着诗兰的手,“姐姐现在就去东暖阁,找一个叫高卓的侍卫,把这事情告诉他,让他无论如何要转告汉王。”

诗兰泣不成声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倘若有个万一,找个和高卓极好的徐侍卫。姐姐务必转告,明天就要进锦衣卫大牢了。”我想想又补了一句。

“凝姑娘。”心远抓着我的手相望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我若能出去,你也必定能出去。”我装作镇定地安慰她,心中却极度不安。

“这事不比平时,白莲教的事情不是哪一个王爷可以插手的,即使汉王能救,也未必肯带上我,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她无奈地摇摇头。

清晨,我被地面的寒气冻醒,紧接着便听见些声响。

抬头望望,有几名着红色锦服的人来到狱中,身形挺拔,与内务府的宦官不一样,举手投足间都很干练,腰挂牙牌,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却知来者不凡。

“点到名字的全部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人张开一张黑榜,念起名字,身边的宫女一个一个被拉出去,紧接着就听到心远和我的名字,看来这些就是锦衣卫了。

几乎是被拖着走的,一路向西,路过乾清六所前,我忍不住向里望,想留在这里,却由不得我。

“凝妹妹!”诗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赶紧扭过头,胳膊上的力道却又大了几分,不容许我脚步上有所停留。

诗兰跑过来,拿出一道牌子,伸到抓着我左手人的面前,“我是太子府的人。”

“只受皇上的命。”锦衣卫的脸上露出不屑,丝毫没有动容。我心中冰凉,当真是连太子爷也不放在眼里。汉王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不得而知了。

“只说几句话,你们何苦赶我走。”诗兰被锦衣卫向远处推去,急得没有办法,大叫起来。

“到底是太子的人,得罪了……”我两侧的人相互在商量着,诗兰被放开来。

“姐姐,高侍卫怎么说?”此时已顾不得宫女侍卫的避讳了。

“高侍卫和徐侍卫都跟着皇上一道南巡。”诗兰这一句说得我的心冰凉,“妹妹可还有法子去通报汉王?”诗兰急切看着我。

我仔细想着,再没有了,居然真的再没有法子了。

“姓名?和汉王有什么关联?”领头的锦衣卫官员听见我们的谈话,居然折返回来,拉着我的两人也停下脚步。

“瞿,瞿凝,我是……”我吞吞吐吐,不知在此情境下,此人的话里有怎样的意思,更不知怎样回话才是对的。

“还不快说!错过可不由你说了!”眼前的人,着红色飞鱼服,身材显得修长却不失魁梧,面目阴冷,这一喝如地府判官的断喝,吓得我和诗兰都哆嗦了一下。

“是汉王妃……”诗兰想说汉王要立的王妃,立刻被我打断,“汉王府瞿妃的妹妹。”虽是王爷看重的人,但在宫中一日,都要潜心服侍皇上和后宫娘娘们,容不得私定终身,倘若被知道了与汉王之间的事情,万一更是惹祸上身,且牵连了汉王,岂不得不偿失。

“要不要派人去询问?”右边的人谨慎询问。

“皇上此次南巡,只有持太子洗马牙牌的人才可直接面见皇上,旁的一概不允许私自见面。”那个官员回答道,眉头紧锁,凌厉的眼光似要将我洞穿。

“何不去汉王府上问问王妃?”

官员点点头,“先带进去。”说着,还向我旁边两人微微点点头。

“妹妹,妹妹,你坚持住,太子爷也会想法子的。”诗兰握着我的手都变得绵绵的。

我也只得点点头。

锦衣卫的大牢,没有窗户,一丁点光亮都没有,里头一股子浑浊的气味。地面似是比内务府更冰冷,还有许多积水。

我和心远被投到最尽头的一间牢房里,好容易才找到块干干的地,模一模铺着的草席,却是潮的。一坐下来,就觉得寒气升腾起来。

“听他们的语气,倒还是看重汉王的,没准和瞿妃娘娘询问过,就可放人了。姑娘放宽心。”心远信心满满地对我说。

虽被带进来,但回想刚才那几个锦衣卫的神情,倒像是真和汉王有些交情,虽不知他们打算怎样处置我们,但似不敢贸然伤了我们,心也稍稍安了下来。

我和心远二人,背靠墙壁,相互倚着,有些劳累。

糟糕!

我正要睡着,却全身猛地一紧,醒了过来。清霁不想让我进府,此时锦衣卫又不能与汉王核实,正是她除掉我的好时机,只消对来人说并无我这个妹妹,最快今日,最迟也过不了后天,我必是人头落地。

“姑娘怎么了?”心远被我一颤,也醒了过来。

我向她勉强笑笑,她是高估了瞿妃的作用了,她虽有这个能力,怕只有害我的心。

转念一想,又自我安慰,她乃瞿府收留,才保住性命,已牺牲瞿漪一人,若此次对我见死不救,她又如何对得起杨夫人。

再说,她若图一时之快,说没我这个妹妹,倘若我做了锦衣卫刀下鬼,汉王回来必将与锦衣卫质证,那时,她又怎逃得了干系。

想想,心也安了下来。

“汉王府的人回话,瞿妃娘娘身子不好,去往姑苏城休养,没有对证。”空旷的牢房远处,我隐隐约约听见这些话。

不一会儿,那个官员带着一个侍从来到我的牢前,定定站了些许时候,又走开了。

清霁果然是不想轻易救我,但这样,我也不会有苦头吃的,心也安了下来。

这时才开始想,那所谓的阵,怎会有物件落到了我的屋里,这宫中有什么人要害我,抑或只是白莲教的人布了阵,害了人,又洗清嫌疑,故意移了证物。

想着这么多的可能,逐渐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心远从狱卒手中接过两碗饭,给我递来一碗的时候了。

“不知什么时辰了。”我有气无力地接过碗。

“感觉漏去了午饭,想来这是晚饭,那应该是酉时。”心远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回答我。

“这牢房,全不知道天日。”我叹叹,心中默念着,汉王快些回来。见锦衣卫这架势,的确是不想触怒汉王。而清霁的做法,想是要让我多吃些苦头。只需汉王知道事情,这暗无天日的光景也就到头了。

这样想着,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胃口也好了些。米粒虽是硬些,却也不碍着吃下去填饱肚子。

“心远,想是也心有所属?”吃完了饭,实在没有打发时间的方法,我忽的想起在莫干山的谈话,对这个来了兴趣。

心远对这个问题猝不及防,显得有些惊慌,又有些羞涩。

“怎会想起以西施自比?”

“姑娘说笑了,西施的沉鱼落雁,怎是我敢比的。只是进宫这段日子是必须经历的,不正像西施被献于吴国的时日么。”她轻声答道。

“这么说,只等出宫,与他归隐山林,泛舟湖上?”

“也不是特别的人物,只是平凡夫妇就好。”她的这话说得我居然感动过了,平凡夫妇,我倒也是特别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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