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里,全是男耕女织的美好梦境,约莫是早上的光景,被阵阵哀号惊醒。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怎么了?”惊魂甫定的心远反复问着这一句话,挪到栏杆边,向其他牢房望去,却是漆黑一片,只有走廊里隔几步的火把,昏黄地照亮牢中的一些角落。
“这是怎么了?”心远忍不住向外呼喊,回应她的只有更大声的嚎叫。
我和她心惊肉跳地坐在门边,两双颤抖的手交握着,只能这样面对在我们面前的未知。
终于,一个狱卒走过来,我们都吓得退后,却见来者是送饭来的。
心远冲到前面,一面接过碗,一面哀求狱卒:“请问这是怎么了?请告诉我们。”
“审犯人,用刑。”扔下简简单单几个字,那个狱卒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又靠在墙上,心远想端起碗,走到我身边,却无奈浑身乏力,想是吓的,只能继续跪在那里,定定神。
已没了昨天的闲情逸致,两人默默吃着饭,不说一句话。
我一直告诉自己,既是不敢认定我的身份,锦衣卫必不敢动我,只是不知心远会怎样。抬眼望她,她的嘴唇发抖,像是在盘算什么。
整整一天,我们听着,不断有人被从牢中带走,哀号着被带回,声音由远及近,我也快要崩溃,开始怀疑汉王的名号能护我多久。
声音却停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送饭的狱卒。
居然向牢中泼冷水,躲闪不及,身上也湿了许多,终于明白这狱中怎如此多积水。
已入了冬,本又穿得单薄,这凉水一激,更是全身发抖,几乎将碗砸破。
想是这一天又过去了,我看看心远,她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样子,凝重地动着筷子,又看看我。
刚吃了没两口,我已觉得实在太冷,放下碗筷。用手将全身模了一遍,罩衫罗裙全都湿透了。自觉的呼出的气息都有些烫人。
我伸手模模心远的脸颊,凉凉的。
“凝姑娘的手好烫。”心远惊叫道。
我收回手,又模模自己的额头,的确比她热许多,月复中一阵翻江倒海,将头扭到一边,却只是干呕,胃中如火烧,难受至极。
“姑娘这是受了惊,又被水激过,怕是着了风寒。”心远到我跟前,双手扶着我的脸,顿时觉得她的手很凉,很舒服。
“妹妹。”诗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姐姐,姐姐怎么来了。”我很惊喜,这才发现刚刚已经睡过去。
“拿了太子爷的牌子,在外面求了好一会儿,终是放我进来了,妹妹这是怎么了。”逐渐看清诗兰的脸,我将手向她伸去,她也伸长手来握我的手。
“怎这般烫人?”指尖一触到,她就大惊失色。
“姑娘想想法子,凝姑娘这是感了风寒。”心远走到诗兰旁边,向她解释。
“姐姐,皇上何时回宫?”此时说这些都无济于事,我只盼汉王早些救我出去。
“这,这。”诗兰惊慌失措,说话都不连贯了,“听说,至少,至少还要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妹妹,这可千万要挺住,我这就去想想法子。”
一下子就没了诗兰的声音。
“姐姐去哪里了?”我慌忙问心远。
“应该是去想办法解决了。”心远坐回我身边,“先把饭吃下去,才能好得快一些。”喂着我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妹妹,妹妹,这是被子,找个干爽些的地方睡觉。”诗兰抱着厚厚一大叠东西,央着一个狱卒将门打开。
“衣服也是厚的,穿严实些。”狱卒倒是很宽容,由着她走进来,帮我将袄子穿上。
又递给心远一件,“”姑娘也要保重。”心远连声道谢。
她转身走到牢房外,将一包东西和一个看起来很重的钱袋交给狱卒,“妹妹在这里,感了风寒。刚买的药材,务必熬了给她喝下去,有劳了。”
狱卒没有什么声响,接过东西,退后几步,大概停在离我们有些远的地方,让诗兰继续和我说了几句话。
“妹妹。”诗兰凑在我耳边轻声说,“这些个锦衣卫,多少都还是敬太子爷和汉王的,何况有银子给他们。不会再泼冷水,妹妹好好养着,一定要等到皇上回宫。”
我大大放了心,点点头。目送狱门重又关上,诗兰消失在视线中。
不一会儿,狱卒真端来了汤药。喝下去,觉得郁在胸口的气终于消了,胃疼却没有转好,仍不时干呕,但总算是好多了。
接着一天,逼着自己吃完狱卒送来的似是用心单独做了的饭,喝下药,身子不再那么烫,但月复中的烧灼感却是加重了。
我已经忍不住,闷哼起来,心远在一旁轻轻抚着我,却没能减轻我的疼痛。
“妹妹这是怎么了?”诗兰又来看我,见我这副模样,难以置信。央着狱卒打开门,跪在我跟前。
我的牙紧咬着,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不住地喘息。
“狱中寒气太重,姑娘可能是还未好。”心远在一旁替我说,我只能点点头。
诗兰怔怔看着我,突然猛地站起来,冲了出去,不见踪影。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殿下莫让小人难做。”
“这人今天必定是要带走的,不然非断送在这里。”
“殿下,万万不可。”
“难不成敢拦着?”
我艰难地睁开眼,见到的却是牢房门前的一群人。
我仔细看看,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皇圣孙,带着些侍女随从,和锦衣卫对峙着。
“锦衣卫仅听命于皇上,殿下这样一意孤行,妨碍了小人们行事事小,忤逆之罪事大。”那个阴冷的官员发话了。
我无声叹了口气,动辄用忤逆这个词,的确是现在这个处境里太子和皇圣孙最忌讳的。
“皇上回来,我定负荆请罪,人是定要带走的。”皇圣孙说话掷地有声。
“这样看来是殿下的人,怎一开始说是汉王府上的人?”那官员声音里有些疑惑。
这话说得皇圣孙似乎有些生气,我抬头正迎上他恨恨的眼神,匆匆瞟我一眼,我的心中很是愧疚。
“的确是汉王府上的人,是汉王府瞿妃的妹妹,但今天正是我要带出去的。”皇圣孙这话说得官员脸上有些迟疑。
“本是可以等到汉王回来对质的,但现在这个情形,若捱不到那时,汉王也是要拿你们是问的,你们掂量掂量能不能冒这个险。”皇圣孙的声音提高了,看来他也看出汉王在锦衣卫心中的地位。
那几个锦衣卫都默不作声。
“我们走。”皇圣孙示意侍女把我扶起来。
“心远。”我伸手拉拉心远。若是汉王来带我走,我倒可以开这个口,但可惜不是。本已愧对皇圣孙,让他担了忤逆的罪名,这时若再带一个,万万难以启齿。但又怎能留心远一个人。
“姑娘病成这样,莫要管我了。”心远握着我的手说。
“这位姑娘,你们也看清楚了。今天我就不带出去了,但你们也必得好生照看着,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治你们的罪!”皇圣孙狠狠地吩咐锦衣卫。
那领头的官员见这副架势,只得点点头。
走出锦衣卫大牢的瞬间,眼光刺痛了我的双眼,与月复内的痛楚一起,让我不省人事。
醒来时,已是躺在雕花大床上,身上洗净,换上了干爽的衣物。
“妹妹终于醒了。”诗兰的声音。
我稍稍转过头,见到诗兰,和她身后的太子爷与皇圣孙。
我刚要开口,皇圣孙抢着说:“太医症过,风寒已消,姑娘可还有不适?”
我这才意识到,胃中的烧灼感也消减到几乎没有,便摇摇头,还是横下心开口道:“太子爷与皇圣孙殿下这般待奴婢,实在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下去,无论如何,不想提起汉王,怕更引得他们不高兴。
“姑娘这话说得生分。当初不顾自身,一而再地护皇圣孙。今日这般,不可与当日相提并论。况且,我还责自己,一开始没有尽力,早知进了那里,变得这般,一早就不该让锦衣卫带着走。”太子爷诚恳地说。
“太子爷,有急事相报。”外面一声通报,太子向我点点头走了出去。
屋里一时沉默良久,“姑娘说过,太子之位当属父亲。与汉王的事情,我也不再介怀。姑娘放心在这里养着吧。”皇圣孙说了这句话,匆匆离开,想是同太子一起听取那件急事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皇圣孙当真是明白我的忧虑的,这一说,卸下心中最沉的一个担子。
独剩下诗兰坐在床边,一脸痛惜地看着我。很久没有这样仔细打量诗兰了,标准的瓜子脸,有些苍白,紧锁的眉头,平添了一分秀美。忽地想起该和她说的事情。
“姐姐可知,建文元年五月的时候,齐泰的女儿救过太子爷一命?”说完,我向她抿嘴一笑,“太子爷与汉王心中一直念念不忘,道她是太子爷的救命恩人,是太子爷命中的贵人。”
诗兰一脸惊愕,嗫嚅着,几次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得出来,眼睛一直盯着斜下方,像是在极力回忆。
“可是一个人跌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