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46章 问诊

作者 : 月荻江枫

又这般百无聊赖地过了一日,闲极无聊,站在院中,隔着几道门,远远见得远山堂前的各方官员往来不绝,料想汉王定是忙得不可开交,便也自己给自己找些事情去做,比如继续绣婚事需得准备的物件。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晚间掌灯,各房都映出橘黄的灯光,照得四处暖暖和和的,透过窗棂,看到屋里的人面色平和,想必这府上上下下都为着汉王的高兴而高兴着。

路过烟兰阁,一个乳娘在门廊里抱着清霁的儿子,轻拍着,口中哄着。瞥了一眼,果真也是个好看的婴孩,希望他真的能够让清霁就此平静下来,过上太平的日子。

回屋坐下,继续绣白天没有绣完的东西。背后传来脚步声,再熟悉不过了。我忙着将手中物件藏进梳妆台的抽屉中,却被他一把抢到手中。

“王爷。”我转过头嗔怪他。

只见得他眼神中一扫而过的期待,听得我这欢愉地一声,他放下心来笑了笑。

“这屋子是特意安排给你的,可惜现在只能住偏房,日后,这整个汀芷轩都是你的。”他这一句说得我好惊喜。

“王爷怎知这屋子?”

他拧了拧眉,似是触及到一个禁忌,我隐隐地明白,这和漪姐姐有关,而他又没有完全知道。

“也算是个秘密,正式进了府,你我间就没有秘密了,到时再说。”他又是这样卖关子,我也不能追问得急了,万一让他知道了漪姐姐的真实身份,牵涉出来的人就多了。

“昨天已经见过姐姐了。又多了位小王爷,恭喜王爷了。”

他听了笑笑,“瞻壑还一直想见你。”

“哦?怎么没有见着小王?”

“不巧,出了水痘,昨天一早就去姑苏城避痘,一时还回不来。”说到这里,他脸色凝重了些。

“没有大碍的,王爷不必过分忧心了。”

“赵姨娘陪着他避痘去了。”他冷不丁提起她,我打了个激灵,他却神秘地向我眨眨眼,“你到府上后可就多了位密友,这屋子还是她提醒我给你留的。”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密友,看来他还是不知道漪姐姐的真实身份,我稍稍安心,却仍旧不踏实,不知漪姐姐究竟编造了怎样一个谎言,也不知清霁是否知道她的存在。温瑜,我突然又想起他,在清霁代替瞿漪前的几个月,温瑜就到府上了,不知他可认识漪姐姐。

“不知王爷所指何人?”我贴近他,亲昵地问。

“时候到了自然告诉你。”他似乎很享受这样逗我的过程。

见他迟迟不肯说,也不再纠缠,“王爷的事务一下就繁杂起来了。”想起我进府也两日,他现在才来看我,我不禁抢先给他找了个理由。接管了太子本该忙碌的事情,他虽然累了许多,但心中却必是极高兴的。既是他高兴的事情,我也该为他高兴,于是便向他笑笑。

“最近事情比较多。”他笑得更为灿烂,也俯子贴近我,“所以今天才得空来看你”。他双手捧着我的脸,仔细端详着,“怎么脸色并不好看?吃住不惯吗?”

他这一说,愈发提醒我胃中的不适,此时额头竟渗出汗珠,“还是,牢里落下的。”此刻竟疼得厉害许多,我忍不住拧了拧眉。

“刚好,到了我的府上,可以光明正大地宣医了。”他把我扶到床上,扭头对外屋的下人吩咐几句,听得飞快的脚步声,我的心中也释然许多,一拖再拖也委实不是办法,一旦发作,这般难耐,能正式问诊,倒确是好事。

不过半个时辰,一名留着长长胡须的长者走进来,身后跟个男子,居然是昨日见过的公子,他替长者背着药箱,果真是医,这样看,此二人可能是父子。

他们与汉王寒暄过后,长者便替我诊脉,问了许多饮食的细节,我都一一作答,汉王与那公子在一旁静静听着。

得知病由大牢里得来的,他叹叹气,“数九寒冬,受了这番罪,本已是伤了元气,又逢受了惊吓,各支气数不顺,终日郁结,非几日就可医治,只能开些方子慢慢养,能不能好,却还要静观其变。”

这话说得如此严重,汉王的脸色变难看了许多,我也有些郁郁,抬头看看他,又扭头看向公子,却见他眼神有些闪烁,细细察看我的脸色,我忙将头扭向另一边,生怕他说出昨日的事情,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不知底细,怕横生枝节。

好在他似也不打算说出来,只是凝眉又去看他爹写方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屋里一时沉闷至极,汉王清清嗓子,“不知犬子可有劳烦了张公子?”

原来他姓张,他被这一问,从专心看方子中被惊醒,有些慌神,定了定,缓缓道:“二王子,仍带些戾气……”

他爹干咳了两声,抢过话说道:“如汉王般尚武的王子,遇事不顺,表现得暴烈些,是正常的。”张公子只能停了下来,但仍满脸无奈地望向汉王。

汉王两道剑眉间拧出沟壑来,沉吟一会儿,“瞻圻的确受挫太深,而原本性格也顽劣许多,还望公子多包涵。”

张公子连连点头,又退回去一边继续盯着他爹写字。这下我的心中疑问更深了,明明是行医的,为何平日也可在汉王府里,还与王子们嬉戏玩耍?

老者开完方子,汉王便交给下人去抓药,那老者向着下人又吩咐了几句,便带着他的儿子,告辞离去。张公子临走前还向我致意,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他父亲,却目不斜视,根本不看我一眼。但张公子眼中凝重的神色却加重了我的恐慌。

送走他们,汉王又回到屋里,坐在我床边。长叹口气。

我伸手轻抚他的脸颊,“都说了,好好养着便可能好了。”

他反抓住我的手,外面传来人通报:“王妃身子不舒服,请王爷去一趟。”

我挣开他的手,又努力平和地向他一笑,“姐姐身体也需要当心,王爷去看看她吧,刚好我也乏了。”

他慢慢起身,吩咐几句注意的事项,又叮嘱一会儿药煎好要喝下去,便离开了。

我仰头,盯着床上的幔帐,不让泪水溢出来,久久的,才长长舒出口气,带着些许的颤抖,这样的日子终究是需要我去习惯的。

连着服了几日的汤药,感觉好了许多,几乎察觉不到什么不适,只是汉王坚持说每次看到我,脸色还是不好看。

其实不光他看出来,我对着镜子时也仔细端详,确实是苍白许多。记得过去遇见些什么脸总泛红,而现在,偶尔一次汉王从背后拥着我,我只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但看镜子,却还是那样惨白,伸手抚一下,没有烫烫的感觉。

但当着他的面,却一再否认,只道是这药是很对症的,大概还需再养些时日。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仍然不解地凝视我。

这几日,我向府中的下人询问了,原来张氏父子是应天城的名医,除了宫中的御医,就属张家医术最为高明。汉王府上下人的身体,都托给了张家。

张名医很得汉王的赏识,自然清霁也多与他有过交言,对于他的人品学问甚为称赞,刚巧瞻圻托给别的姨娘后又不服管,清霁与汉王商量着,也该给他请个男性的陪伴,便请了张公子陪着他一道读书习武。

下人们都以为不过请来了个侍从,却没想到张公子也是个心性极高的人,并不一味顺从瞻圻,时时规劝他,偶尔也表现得很强硬,也得汉王的赞许,将瞻圻搞得没奈何,居然也能听得进他些许话语。

听得这些,我也暗暗钦佩这张公子,当日觉得他气度不凡,果真没有看错。

边与下人闲聊,我也不忘要来我的药方来看,那么多些个药名,苦杏、姜黄……有些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但还是逼着自己多看了几遍,将上头的名字记了个大概。

倒不是不相信张家的医术,只是我这身子给这药调理得委实有些蹊跷了,况且张公子看我的神情,那眼中的迷惑与不赞同,也让我好生生疑,还是自己弄清楚了好放个心。

托了人找了几本医书,在房中坐着看,隐隐见得窗棂外立着个颀长的人影。放下书,走出去,见得张公子定定立在屋外。

我与他对站着,一时不知他是什么来意,也不便请进屋里。

“凝姑娘身子可好些了?”他终于开口。

我勉强向他笑笑,“好些了。”

接下去又是沉默。

“但我有一事不明白,张公子医术了得,想赐教。”

他有些诧异,“姑娘请说。”

“粗看令尊给我开的药方,作用是镇痛的,我这病症,是只需止了疼痛就好的么?”我咬咬牙,将刚刚才看得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他一惊,继而低头思考,又抬头,“姑娘感觉好些也就好了。”

这话说得我的心冰凉,“莫不是已没救了?”

他惊慌起来,丢下一句:“在下医术尚浅,还不能参透,姑娘好生养着。”便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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