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他一直都有风湿的毛病,这几天又犯病了,因为事情太多,一直顾不上买药膏,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事情,远慎还记在心里,真是难为他了。
模型很快就找到了,尽管上面还沾染着些许灰尘,但是银色的机身依旧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长长的机翼恍若巨鸟的翅膀,展翅欲飞。
吴叔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遍,才送到远慎的手里,在看到模型的那一瞬间,他一直紧绷着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纯真如人间四月天似的笑容。
吴叔迷惑了,不知道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顾远慎,他望着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仔细把玩着手中的飞机模型,一会儿模模机翼,一会儿模模机身,似乎很好奇当时会做出这么一架精致地恍若大型客机的模型来。
他仔细把玩了一番后,才恋恋不舍地递过去,郑重地说,“拿回去放到原处,等我将来有了孩子,我一定带着他去找到这架飞机,让他知道他的老爸以前也曾厉害过。”
略显孩子气的话,虽然稍显幼稚,但是吴叔却觉得很温暖,恍恍惚惚地,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喜欢和他争论哪个篮球运动员更厉害,哪知球队将会赢取比赛的阳光少年。
他感慨万千地把飞机模型送回地下室最里面的一间储藏室,这里设计很隐秘,如果不仔细看,真的还看不出来偌大的储藏室里竟然还套着一间小小的储藏室。他小心翼翼地把飞机放在角落里,然后无限伤感地环顾了一圈地上摆放地杂乱无章的物品,摇了摇头,走出去了。
当夜已经很深,大家都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站起身来,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旋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笔记本,点开里面的一个视屏文件,又重新观看了一遍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频里,他抱着一架精致的飞机模型快速地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储藏室,里面摆满了沾满灰尘的物品,最后他在一间位置非常隐蔽的储藏室里停住了脚步,然后推门而入,把飞机模型放到里面。
看完后,他合上笔记本,然后缓缓地走出卧室。
他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长裤,一步一步地融入黑夜之中。他走的很轻,似乎怕惊扰夜的静谧似得,每一步都走的极小心。门厅里的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洒在他黑色的头发上,和轮廓分明的脸庞上,给他冷峻的气质涂抹上了一层虚渺的烟雾。
凭着记忆,他很快就找到了那间位置非常隐蔽的储藏室,搬开门口的沙发,然后推开沾有铁锈的铁门,顿时一股呛人的灰尘沾满了他的口鼻。吴叔下午时已经来过,现在还有那么多的灰尘,可见这里根本就不曾有什么人来过。
他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电筒,照在这间狭小的储藏室。一本又一本被灰尘浸满的书本像摆放在博物馆里的那些被历史和时间沉淀下来的枯黄线书。看到这些书,他的脑海里突然升腾起一股熟悉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似乎曾经无数次地抚模过这些书本,就像对待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真诚地阅读过这些书籍。
他蹲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这些曾经陪伴他走过小学,初中和高中的书本,心里面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像穿针线一样牵引着他的思维走向遥远的高中时代。
他猛地弓起身子,快速地翻阅着这些丢弃地乱七八杂的书本,藏匿在书里面多年的灰尘和书虫被翻腾出来,迷迷蒙蒙的灰尘扑了他一脸。
他记起他曾经用铅笔画过一幅画,那幅画整整花费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的脑海里拂过手捏画像放进书本里的画面,动作如此清晰,可是画像却像是被不小心打破的石墨浸染了一样,模糊一片。
他一本本地翻阅,一本本地看。手电筒里散发出来的白光静静地打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周身镶上了一圈白色的光晕。
突然,他翻阅书本的手指僵住,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身上的血液也流淌地极慢,只听见耳膜处的轰鸣声一声高过一声。如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书本,一封折叠地整整齐齐的,泛着黄色印渍的信纸从书本的夹缝里掉了下来。
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他拾起信封,然后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打开了信封,一张彩色的照片掉了出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和一个穿着蓝黑色衬衣的男孩站在一起,女孩脸上的笑很甜美,男孩脸上的笑很温柔。尽管时光荏苒,岁月飞逝,照片上的颜色略显斑驳,但是女孩的美丽和男孩的帅气如夜空中不断闪烁的星光般耀眼。
放在照片上的手指渐渐收紧,他喉咙处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身体里的血液像疯了一样飞速地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滚动,身体一震,整个人像垮掉了一样跌坐在层层叠叠的书上。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念秋,只愿这一生陪伴在你身边的永远是我。”落款是“远慎”!
薄薄的一张照片却似有千斤重,他捏都捏不住,眼睁睁地望着照片从颤抖着的手中飘落下来。
他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眼睛落在一个灰蒙蒙的小箱子上,尽管整个箱体都沾满了灰尘,但还是可以看出箱子做工的精细,上面的飞鸟式浮雕一只接一只,似冬天结伴向南飞的候鸟。
他随身从地上捡起一把扳手,狠命地敲打着生锈的小铁锁。虽然铁锁已经是锈迹斑斑,但是却不易打开,他用力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啷当”一声,箱子打开了。
一副铅笔素描画像跃入眼睛,他颤抖着双手里里面取出来,仔细端详着。那些破碎的记忆开始慢慢地弥合,一组又一组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在台灯下,用铅笔细细勾勒着她美好而精致的轮廓。夜那么深,空气里弥漫着夜露的淡淡温凉,到处都是沉睡的痕迹,他却越画头脑越清晰,她修长的眉毛,她好看的丹凤眼,她挺秀的鼻子,她饱满而红润的嘴唇…全部落入他的笔尖。铅笔走过时沙沙的响声如同一首悦耳的曲调,静静弹奏着她的美丽。
“既然我已经答应给你画的,就一定会给你画的。”他对站在他面前的那位娇羞少女诚恳地说。不经意地一瞥,却看到一个美丽地令人不忍移去目光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的蔷薇花下,她齐腰的长发落满了前胸,光泽如同华丽的绸缎。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素白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揉捏着椭圆形的叶子,眼睛里弥漫着愤怒的雾气。
……
泛黄的信纸,被压得塌扁的小纸船,红得发黑的玫瑰花标本…这些熏染着岁月陈旧气味的破旧物品像一枚枚尖锐的针,毫不留情地浸入他的身体,清空堵塞记忆的甬道。于是,破碎的记忆越来越多,他的头脑里像是疯了似得高速旋转起来。
夜黑如沉闷的鬼魅一般,将他堕入绚丽多彩的记忆中不能自拔。脑神经像着了魔一般陷入破碎的记忆中,每一段破碎的记忆中都不可避免地出现她的身影,她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将他的每一个回忆挤占地满满的。
额头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像是经历了地狱毁灭似得炼狱一般难受,就连最普通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在无数的证据,和吴叔破碎的记忆面前,他无法相信却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真的和自己的堂妹有过不同寻常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