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阳回到自己房中时,门是虚掩着的,白芍背对着他坐在窗前,他顿住脚步,目光微敛的看着她缓缓转身,手上拿着一纸书信。
“我不知道公孙无有没有与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白芍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情很是焦躁,却又莫可奈何,泛白的受制死死念着手里的信封,仰头看着夏冰阳。
“那又如何?”夏冰阳低垂着眉,眼中波澜不惊。
好一个那又如何,白芍还真想冷笑两声,却终是没有,她走过去,翻过信封,上面赫然写着休书二字。那字体弯弯曲曲不甚难看,却让夏冰阳修长的身躯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好似那单薄的信封便是洪水猛兽一般。他凝眉看她,握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青筋奋起。
如果白芍还有理智,她又怎能不发现他的异样?
可她显然已经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犯了错,所以才导致那名女子被杀死,如果昨晚她第一时间冲出去,或许那女子便不会死。
这完全是一起恶劣的虐杀妇女的案件,凶手手段极其残忍,行踪又很是诡秘,被害人是有针对性的新婚女子,若是不尽早抓到凶手,还会有更多人被害的。
连环杀人案,通常不会因为某个目标死了而结束,通常凶手会在杀人的行为中找到快感,从而越发的不可收拾,月兑离最初的报复,或是仇恨等目标,形成一种针对性极强的习惯性杀人。
公孙无显然不想她插手此事,栾城已经是大燕和大齐交界的城镇,只要过了栾城再走三百里就是大齐境内。
廖无情或许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或许已经上报朝廷,很快的,各州府郡县都会收到通缉令,公孙无再想出大燕也非易事。
所以公孙无必是不会在此多做停留,白芍要查这案子,时间很紧迫。
女子的尸体,包括西施的尸体此时都在县衙,总归是需要县衙的配合才能更快的破案。
白芍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夏冰阳,好歹他是六扇门的总捕,廖无情还并不知道他现在可是大齐的准驸马,官府不会防备他,要想直接介入这案子,非夏冰阳不可。
“我们怎么着也是经过官媒说媒的,通过文牒的合法夫妻,你若是要娶公孙小仙当驸马爷,至少要与我和离不是?”白芍笃定的道,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怕自己的双眼泄露了心中不舍之情。
终归不是自己能妄想的,如此断了自己的后路,虽然心痛,却长痛不如短痛。对这个时代而言,她终归是个过客。
夏冰阳自是看不出她纠结的心情,剑眉深深的皱起,圈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握着,尖锐的指尖深深陷进肉里,好长时间,房间里静默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你要什么?”夏冰阳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撕裂了胸腔里的心脏,那一刻,眼前仿佛涌入太多的画面,而自己,其实每一个都没有抓住。
他只是本能的握紧拳头,目光冷冽的看着白芍。
白芍突然觉得难以启齿,声音卡在喉咙里,好长时间才强迫自己发出来,“公孙无必是告诉过你,你是六扇门的总捕。”
“如何?”
沉默了一下,白芍道,“借用你的身份,这案子,我要查。”她一字一顿的说,目光坚定,直直的望进他深邃入海的眸子。
“公孙无不会停留的。”夏冰阳笃定的道。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夏冰阳很怀疑她的办法,但还是艰涩的点头,接过她手里的休书,反手塞进怀里,而后便仿若无人的越过她,径直走到窗前,拉开窗棂,一股冷气卷着冷风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微微刺痛。
白芍咽了咽口水,终是叹息一声转身。
晌午刚过,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过街道,最后停在东城的一家豆腐房前。车帘从里面撩开,一前一后跳下两名公子。
先下来的面容白皙,身材单薄,瞧着风一吹便要倒似的,紧跟着跳下来的男子倒是身材修长,面容冷峻。只见矮个子的少年走到豆腐坊的门前,抬手敲了敲紧闭的门板。
好一会儿,门板被从里面拉开,一名老汉从里面探出头,见到白芍和夏冰阳时微微愣了愣,“你们是?”
白芍一笑,“这可是西施姑娘的家?”
一听西施,那老人面上果然染上一抹悲色,浑浊的双眼含着泪,好一会儿才道,“正是,你们是?”
白芍报了自己的名姓,称是官府办案子,要来了解下西施姑娘的死。
老汉不疑有他,自家闺女死了好几日,官府也没找到凶手,今日山门询问,倒也是细心的配合,把二人让进屋内,沏好了茶,便含着泪把那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老汉本名叫西风,老伴死的早,膝下只有一女叫西施。西施今年十八岁,是个乖巧的女孩子。秦秀才就住在隔壁,两家也算是较好,两个孩子倒是从小感情就好,半个月前,秦秀才便要人来提亲,西风很快便答应了。两家人开始准备婚礼,直到三天前,两人成婚的日子。
那日天气并不是太好,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由于两家离得很近,新娘的花轿便绕着城里走了一圈,回到秦家后开始拜堂行礼。两家子热热闹闹到了晚上三更,新郎已经喝的烂醉,被友人搀扶着进了洞房。
秦秀才进了房间后,西施着大红的嫁衣端坐在床头,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掀开盖头,少女娇羞的红着脸叫了一声相公。
两人喝了合卺酒,卸了红纱帐,秦秀才抬手轻轻捧起西施的脸,火热的唇轻轻印了上去。
入夜,凉风吹的窗棂吱嘎作响,秦秀才喝多了酒,半夜起来起夜,睁开眼,右手下意识的往身旁划拉一下,身旁的被褥已经沁凉一片,西施不再床上。
他昏昏沉沉的下床,以为西施也是去如厕,便没有在意,模索着出了房间。回来时,西施还没有回来,他本就昏沉,便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在茅厕担搁了时间,便月兑了鞋爬****继续睡。
次日醒来,秦秀才方才就得不对劲,身旁的被褥依旧是沁凉一片,西施不知去向,一时间秦秀才也慌了,连滚带爬的跑出新房准备去找人,却没想,拉开自己院门,门廊上高高垂挂着一根绳索,西施被吊着绳索上,浑身**的像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的身上还穿着那间大红的嫁衣,四肢扭曲的耷拉着,均是被打折了。
秦秀才当时便吓傻了,直到被拉到官府询问口供,才稍稍恢复神智。
老汉说到这,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白芍扭头习惯性的看了眼夏冰阳,却见他依旧沉着脸,心中微微瑟缩了一下,低眉道,“那日,秦秀才没发现西施有什么异样么?”
老汉摇头,“秦函说,两人之间很好,没有异样。”
“他不知西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知。”
“你说,他说自己中途醒过一次?”
“是的。”
“是什么时候?”白芍又问。
老汉想了一下,“他说那时刚好打了四更的棒子。”
“他记得可真清晰。”白芍呢喃一句,一旁的夏冰阳突然问了一句,“尸体被挂在大门外,没有别人发现么?秦秀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么?”
老汉点头,“是,那天秦秀才起的很早,天刚放亮就醒了。”
“洞房花烛夜,又喝了那么多的酒?会醒那么早么?”夏冰阳呢喃了一句,白芍也觉得有些不对,“能带我去渐渐秦秀才么?”
老汉脸色微变,好一会才道,“恐怕不能,小女惨死,秦函他。唉!”说着,重重的叹息一声,点燃手里的旱烟,重重的吸了一口。
“他怎么了?”白芍急问,心中已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新娘夜里惨死,新郎又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难保新郎不会被列为第一嫌疑人,此时怕是******
“秦函被关在衙门的大牢里。”
果然!
白芍并不奇怪,倒是有些好奇老汉的态度,上前问道,“官府是怀疑秦秀才就是凶手,可为何瞧您的样子似乎对秦秀才并无恨意?”若是一般的至亲,女儿惨死,提到嫌疑人时绝不会是这种平静而惋惜的神态。
老汉又吸了一口旱烟,烟雾将他本就苍老的脸笼罩在一片雾气中,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原本浑浊的眼此时有些湿意,好一会才道,“唉,秦函那小子从小性子就温和,从来没和人发生过口角,对西施更是好的没话说,对我也一直孝敬有佳,秦家一家对我和西施都很是照顾,那样的人家,若说是秦函杀了西施,我是绝不相信的。只可惜了秦函那孩子,与我一样承受了西施惨死的悲痛,却还要背上无辜的罪名。”说着,一把拉住白芍的手,“公子,我求你,一定要给我们西施一个公道啊!那孩子,死的太惨了。”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满是老茧的手抓着她的手,让她一时间觉得鼻腔发酸,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忙道,“您老放心,我们来,便是要来破案的,一定会还您女儿一个公道的。”
老汉连连点头,突然猛地仰起头,脸色灰白一片,“小公子,我才想起一件事,倒是有些怪异的。”
白芍精神一阵,忙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