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晚上睡不着,一是回顾自己和列夫·托尔斯泰的交流,二是幻想和玛莎小姐的“交流”。
尼古拉回想起点点滴滴。
列夫·托尔斯泰生就一副多毛的脸庞,植被多于空地,浓密的胡髭(zi)使人难以看清他的内心世界。长髯覆盖了两颊,遮住了嘴唇,遮住了皱似树皮的黝黑脸膛,一根根迎风飘动,颇有长者风度。宽约一指的眉毛像纠缠不清的树根,朝上倒竖。一绺绺灰白的鬈(quán)发像泡沫一样堆在额头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尼古拉都能见到热带森林般茂密的须发。像米开朗琪罗画的摩西一样,托尔斯泰给人留下的难忘形象,来源于他那天父般的犹如卷起的滔滔白浪的大胡子。
无可否认的是,这个出身于名门望族的男子长相粗劣,生就一张田野村夫的脸孔。这副劳动者的忧郁面孔上笼罩着消沉的yin影.滞留着愚钝和压抑:住他脸上找不到一点奋发向上的灵气,找不到jing神光彩,找小到陀斯妥耶夫斯基眉宇之间那种像大理石穹顶一样缓缓隆起的非凡器宇。他的面容没有一点光彩可言。谁不承认这一点谁就没有讲真话。
无疑,这张脸平淡无奇,障碍重重,没法弥补,不是传播智慧的庙堂,而是禁锢思想的囚牢;这张脸蒙昧yin沉,郁郁寡欢,丑陋可憎。永远流浪的天才灵魂,竟然在一个土头土脑的俄国人身上找到了简陋归宿,从这个人身上看不出有任何jing神的东西,缺乏诗人、幻想者和创造者的气质。
托尔斯泰长相平平,混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出来。对他来说。穿这件大衣,还是那件大衣,戴这顶帽子,还是那顶帽子,都没什么不合适。一个人长着这么一张在俄罗斯随处可见的脸,既有可能在台上主持大臣会议,也有可能在酒肆同一帮酒徒鬼混;既有可能在市场上卖面包,也有可能披着大主教的法衣,举起十字架从跪地的教徒的头上掠过。带着这么一张脸,你不管从事什么职业,不管穿什么服饰,也不管在俄国什么地方,都不会有一种鹤立鸡群、引人注目的可能。
他的面相完全没有特征,完全属于普通的俄罗斯人,因此,我们得把他称为普通人,而且此刻会产生这么一种感觉,即天才没有任何特殊的长相,而是一般人的总体现。所以说,托尔斯泰并没有自己独特的面相,他拥有一张俄国普通大众的脸,因为他与全体俄国人民同呼吸共命运。
可是托尔斯泰那对浓似灌木丛的眉毛下面,一对灰sè的眼睛shè出一道黑豹似的犀利目光,但再好的图片都没法加以反映。这道目光就像一把成锃亮的钢刀刺了过来,又稳又准,击中要害。令尼古拉无法动弹,无法躲避。仿佛被催眠术控制住了,你只好乖乖地忍受这种目光的探寻,任何俺饰郜抵挡不住。它像枪弹穿透了伪装的甲胄,它像金刚刀切开了玻璃。在这种人木三分的审视之下,谁都没法遮遮掩掩。
这种穿透心灵的审视仪仅持续了一秒钟,接着便刀剑人鞘,代之以柔和的目光与和蔼的笑容。虽然嘴角紧闭,没有变化,但那对眼睛却能满含粲然笑意,犹如神奇的星光。而在优美动人的音乐影响下,它们可以像村妇那样热泪涟涟。jing神上感到满足自在时,它们可以闪闪发光,转眼又因忧郁而黯然失sè,罩上yin云,顿生凄凉,显得麻木不仁神秘莫测。它们可以变得冷酷锐利,可以像手术刀、像xshè线那样揭开隐藏的秘密,不一会儿意趣盎然地涌出好奇的神sè。这是出现人类面部最富感情的一对眼睛。可以抒发各种各样的感情。
尼古拉的心里话:“托尔斯泰这对眼睛里有一百只眼珠。”
有这么一对眼睛,列夫·托尔斯泰的脸上于是透出一股才气来。此人所具有的天赋统统集巾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俊美的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丰富思想都集中在他的眉峰之间一样。
托尔斯泰面部的其他部件胡子、眉毛、头发,都不过是用以包装、保护这对闪光的珠宝的甲壳而已,这对珠宝有魔力,有磁xing,可以把人世间的物质吸进去,然后向我们这个时代放shè出jing确无误的频波。再小的事物,借助这对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像一只猎鹰从高空朝一只胆怯的耗子俯冲下来,这对眼睛不会放过微不足道的细节,同样也能全面揭示广袤无垠的宇宙。
它们可以照耀在jing神世界的最高处,同样也可以成功地把探照灯光shè进最yin暗的灵魂深处。这一对烁烁发光的晶体具有足够的热量和纯度,能够忘我地注视上帝;有足够的勇气注视摧毁一切的虚无,这种虚无犹如蛇发女怪那样,看到她的人就会变成石头。在这对眼睛看来,没有办不到的事情,除非让它们陷入无所事事的白ri梦中,在优雅而快活的梦境里默默无声地享乐。
眼皮刚一睁开,这对眼睛就必然毫不含糊,清醒而又无情地追寻起猎物来。它们容不得幻影,要把每一片虚假的伪装扯掉,把浅薄的信条撕烂。每件事物都逃不过这一对眼睛,都要露出**luo的真相来。当这一副寒光四shè的匕首转而对准它们的主人时是十分可怕的,因为锋刃无情,直戳要害,正好刺中了他的心窝。
具有这种犀利眼光,能够看清真相的人,可以任意支配整个世界及其知识财富。作为一个始终具有善于观察并能看透事物本质的眼光的人,他肯定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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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实在睡不着,就捧起列夫·托尔斯泰赠送的《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看了起来。
原来好书的人都有个毛病,就是把书里的经典语句划起来,同样,列夫·托尔斯泰把自己的书里的经典语句也勾画出来了。
尼古拉先看的是《安娜·卡列尼娜》,通过女主人公安娜的追求爱情悲剧,和列文在农村面临危机而进行的改革与探索这两条线索,描绘了俄国从莫斯科到外省乡村广阔而丰富多彩的图景,先后描写了150多个人物,是一部社会百科全书式的作品。
安娜·卡列尼娜的哥哥奥布朗斯基公爵已经有五个孩子,仍和法国家庭女教师恋爱,因此和妻子多丽闹翻,安娜从彼得堡乘车到莫斯科去在莫斯科为哥嫂调解,在车站认识了青年军官渥伦斯基。渥伦斯基毕业于贵族军官学校,后涉足于莫斯科社交界,以其翩翩风度得到了多丽的妹妹凯蒂的垂青,但他只与她**,并无意与她结婚。而深爱着凯蒂的康斯坦丁·列文也从乡下来到莫斯科,他打算向凯蒂求婚。但早倾心于渥伦斯基的凯蒂却拒绝了他的求婚,她正想象着与渥伦斯基将来的幸福生活。渥伦斯基是一个身体强壮的的男子,有着一副和蔼、漂亮而又异常沉静和果断的面孔,年轻英俊而**倜傥,帅气逼人。他的容貌和风采,令许多贵族小姐倾心。
在他看到安娜的一刹那,那刻被安娜所俘虏,他在薛杰巴斯大林基公爵家的舞会上,向安娜大献殷勤。而凯蒂jing心打扮想象着渥伦斯基要正式向她求婚,在渥伦斯基眼里,安娜·卡列尼娜是那样的出众:“她那穿着简朴的黑衣裳的姿态是迷人的,她那带着手镯的圆圆的手臂是迷人的,她那生气勃勃的,美丽的脸蛋是迷人可亲的,在舞会上……”
凯蒂发现渥伦斯基和安娜异常地亲热,这使她感到很苦闷。安娜不愿看到凯蒂痛苦,劝慰了兄嫂一番,便回彼得堡去了。随后渥伦斯基也来到彼得堡,开始对安娜的热烈的追求,他参加一切能见到安娜的舞会和宴会,从而引起上流社会的流言蜚语。起初,安娜还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久渥伦斯基的热情唤醒了安娜沉睡已久的爱情。
安娜的丈夫亚历山大·卡列宁其貌不扬,但在官场中却是个地位显赫的人物,是一个“完全醉心于功名”的人物。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倾心相爱的情感,他认为:他和安娜的结合是神的意志。他责备妻子行为有失检点,要她注意社会xing的舆论,明白结婚的宗教意义,以及对儿女的责任。他并不在乎妻子和别人相好,“而是别人注意到才使他不安”。
有一天,安娜与丈夫卡列宁一起去看一场盛大的赛马会,比赛中渥伦斯基从马上摔了下来,安娜情不自禁地大声惊叫,卡列宁认为安娜有失检点,迫使她提前退场。安娜无法忍受丈夫的虚伪与自私,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爱他……我憎恶你……”。
由于卡列宁的令人吃惊的宽厚,渥伦斯基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卑劣、渺小。安娜的爱情和自己的前途又是那么的渺茫,绝望、羞耻、负罪感使他举起了手枪自杀,但没有死。死而复生的安娜和渥伦斯基的爱情更加炽热,渥伦斯基带着安娜离开了彼得堡,他们到国外旅行去了。
在奥勃朗斯基家的宴会上,列文与凯蒂彼此消除了隔阂,互相爱慕。不久他们结婚了,婚后他们回到列文的农庄,凯蒂亲自掌管家务,列文撰写农业改革的论文,他们生活很幸福美满。
旅行了三个月,安娜感到无比的幸福,但她却以名誉和儿子为代价。归国后,她没有回家,而是住在旅馆里,由于思念儿子,在儿子谢辽沙生ri那天,偷偷去看他,天真无邪的谢辽沙不放妈妈走,他含着泪说:“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他们返回彼得堡,遭到冷遇,旧ri的亲戚朋友拒绝与安娜往来,使她感到屈辱和痛苦。渥伦斯基被重新踏入社交界的**和舆论的压力所压倒,与安娜分居,尽量避免与她单独见面,这使安娜感到很难过,她责问道:“我们还相爱不相爱?别人我们用不着顾虑。”
在一次晚会上,安娜受到卡尔塔索夫夫人的公开羞辱,回来后渥伦斯基却抱怨她,不该不听劝告去参加晚会。于是他们搬到渥伦斯基的田地庄上居住。渥伦斯基要安娜和卡列宁正式离婚,但她又担心儿子将来会看不起她。3个月过去了,离婚仍无消息。
渥伦斯基对安娜越来越冷淡了,他常常上俱乐部去,把安娜一个人扔在家里,安娜要求渥伦斯基说明:假如他不再爱她,也请他老实说出来,渥伦斯基大为恼火。一次,渥伦斯基到他母亲那儿处理事务,安娜问他的母亲是否要为他说情,他要安娜不要诽谤他尊敬的母亲,安娜认识到渥伦斯基的虚伪,因为他并不爱他的母亲。
大吵之后,渥伦斯基愤然离去,她觉得一切都完了,安娜准备自己坐火车去找他,她想象着正和他母亲及他喜欢的小姐谈心,她回想起这段生活,明白了自己是一个被侮辱、被抛弃的人,她跑到车站,在候车室里接到了渥伦斯基的来信,说他10点钟才能回来,她决心不让渥伦斯基折磨她了,起了一种绝望而决心报复的心态,最后安娜身着一袭黑天鹅绒长裙,在火车站的铁轨前,让呼啸而过的火车结束了自己无望的爱情和生命,这段为道德和世间所不容的婚外情最后的结果由安娜duli承担,留下了无限感伤。
卡列宁参加了安娜的葬礼,并把安娜生的女儿带走了。渥伦斯基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志愿参军去塞尔维亚和土耳其作战,但愿求得一死。最后以安娜,渥伦斯基和凯蒂,列文做对比,对比了两个家庭的截然不同的结局。
注:《安娜·卡列尼娜》电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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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60年代处在俄国历史上大分化大裂变的新旧交替时期,1861年实行农奴制度改革,废除了封建农奴制度。资本主义从此获得了空前的张力,自下而上蓬勃发展,在大机器生产的轰鸣声中,无数工业品从流水线上像河水一样汹涌地流向市场,猛烈地冲击着古老传统社会的根基。陈腐不堪的贵族庄园经济ri渐萎缩,夕阳西下,气息奄奄。大月复便便的资产阶级在经济方面取得了优势,必然在政治上提出自身的要求,于是乎,来自英法的资产阶级minzhu思想像cháo水一样涌进了俄国思想界,ri甚一ri地冲击着旧的传统思维。另一方面,贵族阶级却把持着国家政权,**思想和特权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安娜的爱情悲剧,就是在这种新旧交替和新旧思想激烈拼搏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的。
安娜的形象在作家创作过程中有过极大变化:从一个低级趣味的失足女人改写成真诚、严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xing。托尔斯泰通过安娜的爱情、家庭悲剧寄寓了他对当时动荡的俄国社会中人的命运和伦理道德准则的思考。作家歌颂人的生命力,赞扬人xing的合理要求;同时,他又坚决否定一切政治、社会活动(包括妇女解放运动)对改善人们命运的作用,强调母亲——妇女天职的重要xing。作家世界观的矛盾构成安娜形象的复杂xing。
列文则是托尔斯泰式主人公中自传xing特别强的一个人物,他在托尔斯泰的创作中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在他身上艺术地再现了作家世界观激变前夕的思想感情和生活感受,从结构安排来看,列文的幸福家庭与安娜的不幸家庭互为对照,但从思想探索来看,列文婚后却产生了jing神危机,他为贵族阶级自甘败落而忧心忡忡。他研究劳动力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制定“不流血的革命”方案,探讨人生的目的,但却毫无出路。
尼古拉看明白了:列文,就是托尔斯泰自己啊。
安娜·卡列尼娜,这个资产阶级妇女解放的先锋,以自己的方式追求个xing的解放和真诚的爱情,虽然由于制度的桎梏,她只能以失败而告终。但她以内心体验的深刻与感情的强烈真挚,以蓬勃的生命力和悲剧xing命运而扣人心弦。它最吸引人的是她胆大的作风以及华丽的文字和恰到好处的张力给这本旷世之作赋予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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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并没有简单地写一个男女私通的故事,而是通过这个故事揭示了俄国社会中妇女的地位,并由此来鞭挞它的不合理xing。作品描写了个人感情需要与社会道德之间的冲突,它不啻是引起了“一场真正的社会大爆炸”,它的各个章节都引起了整个社会的“跷足”注视,及无休无止的“议论、推崇、非难和争吵,仿佛事情关涉到每个人最切身的问题”。
可是尼古拉想,老毛子还是十九世纪老毛子的切身问题,关我屁事儿?
《安娜·卡列尼娜》对我最有价值的事儿,就是“以自己的方式追求个xing的解放和真诚的爱情”。没错,追玛莎小姐。
怎么追呢?有了,开一场狂欢——party!地点:伊巴特叶夫宫。
尼古拉赶紧爬起来,“安德烈、安德烈。”
“殿下,怎么了?”
“准备一场party,两天时间够吗?”
“party?”
“没错,party!”
“在行宫?”
“是的!”
“一天时间就够了。”
“那你准备吧,对了,一定要向列夫·托尔斯泰先生和玛莎小姐发请帖!”
“殿下,爱上了玛莎小姐?”
“是的。”
“可殿下,阿里克斯郡主怎么办?”
“阿里克斯郡主?他是过去时了!”
安德烈脸一黑,“好吧,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不用急,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事儿干妥了,明白吗?”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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