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详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几十年,这几十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低调做人,低调做事,所以也几乎没办过几件大事。掰着指头数数,这几十年来算上大事的事,一是笔博爸爸的出生,二是笔博爸爸娶回了笔博妈妈,三是笔博的出生,四是老伴的去世。除此之外的不详跟这个小镇一样,也不温不火地炖着,永远也不会沸腾,自然也不会凉掉。
所以这本书的主人公才不是他,有意思的是他的孙子,名字叫笔博。
这笔博从小就是挺帅一个小伙子,在一般人的观念里,帅小伙都是坏坏的怪怪的。但是笔博跟人不一样,他从小就特别听话,中规中矩,品学兼优,不早恋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打架,标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配置,从来没有犯过大错误。但对笔博自己来说,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好在哪里,这是他大学毕业以后才顿悟到的。因为在上学时代的自己成绩优异,不少人指着他说这孩子真有志向真有上进心将来必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可是大学毕业了,别人所说的那个将来到了,大家也都进入各行各业就业了。唯独笔博自己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时候他发现,那些年别人口中夸他的话,多半是不能相信的。而别人家的好孩子,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笔博愤愤不平来到小镇上,靠着爷爷复杂曲折的朋友关系,卑躬屈膝随便找了个工作,在小镇上唯一一家报社里任职作者,浑浑噩噩混日子。当年那个踌躇满志胸怀天下的他,如今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都快磨圆了。发生在笔博身边的很多事,也都毫无来由,荒诞不经,不管周围的人还是事,都很无厘头,让人啼笑皆非。
笔博任职的那家报社其实在早先时候是没有的。后来小镇上领导班子换届,来了个新镇长。新来的镇长由于比较喜欢写文章歌颂自己,所以在镇上办了一家比较有文艺范的报社,专门报道小镇上的新鲜事和发表文章。那家报社专门就是为镇长独家服务的。镇长说:这个不可以报道。于是,报纸上只字不提;镇长说,这事必须得让上级知道,得表扬表扬我。于是,第二天这消息就是头条。但无奈镇长的领导住在市里,而这报社的影响力还不足以打到市里,所以他们也就从来不看《镇风艺赏》。所以镇长干了多年,也不见升官发财。这报社文艺就文艺在名字上,报社名叫《镇风艺赏》,但不幸的是他们发行的报纸主要的读者都是些闲得没事又认字不多的老头们,自然赏不动这镇风。剩下的那些报纸,直接运到了镇公共厕所,方便快捷地为镇民提供了厕纸,还都是免费的,所以大部分报纸的阅览量主要都是解决大号的人给弄上去的。那家报社也是个吹起牛来从不问候牛的大胆玩家,小镇总共居民也就三万人,且大多数都在外上学或者打工,剩下的老弱病残也就一万多人,但是这报社竟敢说每期发行的报纸为一万张,而且仅在小镇范围内发行,合起来小镇居民人手一份。可问题是,这一万人中起码还有好几千人斗字不识一个,而且镇公共厕所也从来没有见过一期有那么多的报纸。报纸上还说,现在的《镇风艺赏》已经普及到各家各户,甚至人手一份,这说明大家的生活质量不断提高,开始对时政越来越关注。这都要归功于党的正确领导,为了促进小镇居民的精神文明建设,后面又是鸡鸣狗盗一大堆,省略若干字的n次方。
作为报社的作者,笔博唯一的工作就是写软文,这对于一个正直的人来说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不过笔博就是跟人不一样,他还是做到了。虽然他骨子里头对写软文有抵触和反抗情绪,但真写起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写软文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很多时候他都是捏着鼻子写,因为要写的东西,几乎都不符合事实。比如镇长是个秃子你愣是得写成一表人才,不然的话就有可能被炒鱿鱼。笔博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鱿鱼,所以他宁肯在写东西的时候捏着鼻子。用他的话说,自己再受罪,也总比在外面搬砖强。所以他从来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写自己真实想写的东西。用励志一点的话说,他改变不了环境,但适应了环境。
而关于他的故事,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