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沈溪的婚事,是因为钱氏自觉时日不多,作为嫡长子的沈观年除了身子较于常人虚弱一些,倒也无须她担心。可一个还牙牙学语,尚不知初夏秋冬,人****暖的沈溪却是她最为放不下的。或许是真的命到了尽头,钱氏想得越多就越知道她对沈溪的忽视。许是这一愧疚,就同当年“用心”与钱老爷子攀上关系的董家定下婚事。
其实也不能说钱氏这样做不对,当时董父为更改董家门第,是无所不用其极,是花了大气力伪装自己,让钱老爷子把他作为忘年交。钱老爷子曾同钱氏说起董父,当时还说过若非董父已娶亲,他都有想把钱氏嫁过去的想法。
可就算是如此,钱氏对董家的印象不错,当时的董齐平又是个玉雪般的童年,很得钱氏的欢喜。
钱氏与沈渊说起沈溪的婚事时,沈渊是有所犹豫的,虽说三岁看老,可有时候环境更能影响一个人的成长。只是钱氏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要求,这才没办法答应了下来。
因而沈溪与董齐平的婚事,说是沈家与董家的结亲,更不如说是沈、钱、董三家的事情,而后者的联系更为密切。
不过,从钱氏走后,钱家也从中间消失了。也难怪,董家会有弃沈溪选沈泽芝的想法。这个打算是好的,前世就被他们联合起来算计成功了。只是今生,从沈溪回来后,一切就已经不同,发生了变化。
有了沈老夫人的话,董家父子再想当面问清何氏,也因着内外有别不得进入内院。原本不让董家太太过来,是董家父子玩的小把戏,现在反而成为了他们的为难之处。
“婚事没有退下?”
阖府上下的主子们此时都聚在延喜堂里,沈溪坐在沈老夫人身边,听着祖母正在用责问的语气说沈父。
“祖母,此事不是父亲的原因。”饶是心里恨不得钱家去死,可作为一直跟随沈渊身边目睹一切的人,还是做不到向沈老夫人那样理所当然地怪责沈父,即便知道祖母或许只是故意表态。沈观年从小受到的教导,是不容许他在此时不说话。
“观年,这事同你……”沈老夫人想说与他无关,他还是个孩子,理当让作为一家主事的沈渊负责。
沈观年身子微微向前倾斜,正色说道:“祖母,这事关溪儿一生,因着董家这门婚事,妹妹被耽误到现在。倘若董家早年就要退婚,有祖母在,溪儿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哪里需要受这般委屈。”
他一个字没有说何氏母女的不是,只是说自己心疼妹妹,又不留痕迹地拍了拍沈老夫人的马屁。却很难让沈老妇人不记着何氏母女的作为,同时心里明白,若是这一次如之前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或许就要与沈观年兄妹离心。
何氏嘴唇微微蠕动着,正欲说话,被沈观朝用眼神制止。
回去的时候,何氏留了沈观朝说话。
“你方才为何拦着娘,若是当时求一求。”
“娘。”沈观朝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就算您要求情,也要看场合。那个地方,一家人都在,二姐也在。到时候只有二姐落一滴眼泪,你怎么求情都没有用。还不如,等散了人,私底下找爹说三妹的事情呢。”
“能成吗?”何氏不太确定。
“怎么不成?”沈观朝撇了撇嘴:“二姐的婚事肯定是要同董家定下的。眼下,娘担心的不就是三姐的事情嘛。既然两个人两情相悦,董大哥是在爹面前说出这番话的,您干脆就去求下这桩婚事得了。”
折腾半天,董齐平同沈溪的婚事还是没有退下。当年钱氏是有给了董家信物作证的,就算要退婚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
沈渊同沈观年父子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让这婚事不成,而且不仅要退了婚事,还要尽可能的让对沈溪的影响变最小。
“你父亲能同意吗?”何氏有些发憷,刚才沈渊基本上是一个眼神也不给她。何氏就算有心辩解,在恭王府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情。可估计也没有人相信了,现在想起来,其实就是她自己都有些发懵。明明想扯出沈溪,谁能想到那假山后面的竟然是董齐平和自己的女儿。
直到现在,何氏仍然想不明白,那日她看到的那一抹胭脂红是果真别人说的是她眼花了,还是?
虽不能确定,可何氏到底这次是真正对沈溪生起了忌惮之心。
沈观年回来后,沈渊是放了一部分的人手给他。故而何氏找上沈渊后,消息很快就被他们兄妹知道。
“若是你不喜欢,我就去找爹。”
沈溪摇头笑道:“哥,这么个恶心的人。若是不让他们在一起,岂不是祸害其他人了。”她更想说他们是奸夫****,只是怕污了兄长的耳朵,才改了口。
“只是如此一来,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若是两家结亲,固然对于沈溪的决定是不会改,可原本打算对董家下手的事情,他也不得不顾忌这些那些的原因而收一收手。
“哥,你以为董齐平是真如外头传言般那样出色,称得上是盛京大才子?”沈溪笑着反问。
“自然不是。”沈观年立马驳道,想那董齐平这样的人,或许沈泽芝嫁过去不是福窝而是狼窝。他立时扬声笑道:“好你个丫头,小心思不少啊。”只是他并未因此不高兴,反而心生欢喜。
从前就是沈溪对董齐平和何氏母女太不设防,才一直着了他们的道,甚至在他们勾搭上那么久后,才发觉出细末来。
无论如何,对于沈溪的变化,无原则宠爱妹妹的沈观年只觉得好。
“哥,这件事情之后,爹爹还会鼎力帮助董家吗?”
沈观年微一沉吟,若是全然放手不管,想沈渊到底是沈泽芝的父亲,不单单只是他们兄妹的,肯定是不会的。可若是要像以往那般,也绝对是不可能。他可是知道父亲现在是有多恶心董家人和董家事。
“可还是委屈了你。”
沈溪摇头:“我不觉得。”顿了顿又道:“哥,从前我什么都不懂,只管自己的小心思。可以后不会了,你和爹爹在忙碌的事情,我虽是不了解。可想来,哥哥你一个读书人哪里真有那么一个人处心积虑地就是为了对付你。那周常举的事情定是同朝堂上的一些事情有关,同爹爹病养在家估计也月兑不了干系。即是如此,我自然不能因着自己的事情,任意妄为。我是沈家女,就有为沈家付出的义务和承担困难的责任。”
董家的事情若真闹大了,难保不会有人借机发作,给沈父一个小家不平,怎敢主掌国家大事的罪名。
这不是沈溪在危言耸听。
而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因为自己而不是沈泽芝,但两人同样是沈渊的女儿,就有可能被人借此攻讦。上辈子,她的确因此害到了沈父,这也是为何她重生后对父亲的决定百般退让。他为父不易,为官更难。可他的确是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好官。
门外,沈渊驻足听了好一会儿,悄声离开去了堂屋。
隔上几日的时候,董家人再一次上门。据紫毫传来的消息,期间何氏以及何氏娘家人是去了好几次董家。
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往来博弈,今日的上门,肯定是商量好了。
因而,沈溪的婚事退得非常快。
等她把钱氏给董家用来作为信物的一只梨花玉佩拿回来后,沈溪喜极而泣。当时来送玉佩的金钗回去后,同沈老夫人说了她看到的。
沈老夫人长叹一声,把自己关进暖阁,直到夜幕来临,方才出来。
此后几天,沈观年同董齐平几次会面,有打马游玩,有诗歌会面。可每次都发生了不大不小的意外,若意外只是一次,沈家还不做多想。可几次下来,爱孙心切的沈老夫人瞒着沈家人孤身去了福华寺。
回来后,请了董家人上门。
几日后,就传出沈家长子与董齐平八字不合,一碰见,就会有人发生意外。当时听到的人还做了笑闻,又不是沈家二姑娘同董齐平八字不合。可这事情没过去多久,同样不信邪的沈观年与董齐平再一次外出起码。
这一次,就是董齐平不幸从马上掉落,当下就跌断了一只腿。因着当时不少人是以看热闹的心态去的,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人不得不承认这沈家大少爷与董家的大少爷,的确是“八字不合”,气场不对。
隔上几天,董太太背着董家人苦着上了沈家门,想要退了定下的婚事。这消息一传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董父带着董齐平上沈家为董太太的行为负荆请罪,为此还请了中人帮忙说清。毕竟总不能亲家结不成反而是仇人。
沈家人的态度非常好,并不计较董太太的行为,反而温和地说起来年婚事的情况,沈观年甚至在沈渊的示意下拿出了为沈溪准备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