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一个沉浸于自己黑历史的人要怎么办?——找一个比她更倒霉的人来吧!
曲欢模着下巴,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屋子里阿飞和阿青阿白,这里似乎没有谁可以拿来开解白飞飞呀,所以她需要自我牺牲一次么?
#论如何说出自己的不开心让别人开心开心#
#两肋插刀和为朋友插自己两刀#
#美人和脸皮哪个更重要#
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下,又努力回想了很久,曲欢才迟疑地张了张嘴,“飞飞啊,你别看我现在这么开心,其实我以前也特别惨的!特别特别惨!”
“我……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娘之类的,还有……小时候很怕蛇啊虫子啊什么的,但是不想变成没有用的累赘所以很努力地去适应了。哦,或许还有,抢男人永远抢不过师兄!”
“……”所以说啊,沈浪喜欢的是朱七七,总比他喜欢的是熊猫儿让人来得欣慰?白飞飞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搅得一团乱了,然而,也前所未有地轻松了起来。
“而且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曲欢快速地接了下去,不给其他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道:“我没见过父母,但是云姐姐对我很好,师兄师姐也一直很照顾我;我以前怕蛇和虫子,但是现在觉得,能有阿青阿白它们陪着实在是太好了;我……总之师兄和师兄他男人也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就算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都可以遇见像飞飞和阿飞这么可爱的人~”
曲欢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得像是她那支笛子吹出来的小调,尾音带着一点飘,像是有个小钩子在挠人。秉持着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的念头,又或许是希望在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知道那个美好的大唐,曲欢把自己出现在荒漠的事情也说了出来,那是一个和史书记载完全不一样的大唐,有着歌舞升平,有着江湖逍遥,也有不灭的风骨与脊梁。
白飞飞叹了口气,“你似乎从来没有哭过,从来不会烦恼。”
曲欢的手碰触到腰间的梨绒落绢包,里面放着很多杂碎的东西,还有一件披风,不精致甚至还不合身,但是反正不占多少位置,也就一直搁在那里了。曲欢恨不得把曾经放声大哭的事情丢到角落去,这回也就不会主动提起来,她只是笑得越发灿烂,“哭是没有用的!说得好像飞飞你会软弱地哭起来一样。”
哭那样软弱的事情,白飞飞想了想,除了需要骗人的时候,她似乎真的无法想象自己掉眼泪的模样,于是她也笑了,自己明明应该是个坚韧的人,为什么始终软弱地困在自己的心结里?
“讲讲大唐的故事吧。”
“心剑,是怎么样的?”阿飞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孩子呢,何况曲欢的故事里,有那么多侠士剑客——好想去比一比,谁的剑更快啊。
曲欢用力地拍了拍阿飞的肩膀,她也察觉到了阿飞身上的战意,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养出这种气势,真是不容易,然而,“虽然不喜欢藏剑那群家伙,但是叶庄主的心剑……阿飞,你现在还小呢。”
“不要随便敷衍我!”阿飞哼了一声,握着自己的剑就要出门,只有不断的磨砺,他的剑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么,我就直白一点说吧。”曲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眼角微微上挑,格外的妩媚风流,“阿飞你还差得远啊。除却藏剑,还有七秀剑舞双绝,纯阳万法自然。剑圣拓拔思南,只在他十二岁那年以半招惜败于公孙二娘,此后,再无败绩。”
眼瞧着阿飞被拍了头之后闷不作声地跑出去继续练剑,白飞飞伸出过分白皙的手臂,在曲欢的错愕之中,飞快地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阿欢,你的帽子还真是让人为难呢。”
所以就拍了她的脑门替儿子报仇么?曲欢默默地吐槽,任由阿青阿白缠上她的小腿,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人忍不住觉得发痒,于是懒洋洋地躺倒在白飞飞身边,还不满足地蹭了蹭,“飞飞你这衣服料子模起来一点都不舒服,改天给你做套新的吧,还有阿飞也有份,顺便配个包裹,每次都把猎物血淋淋地拖回来很讨厌。”
既然连来自大唐的事都说了,那别的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何况她才不信飞飞和阿飞没有注意到她层出不穷的衣物饰品呢,不过是心照不宣。
不知道是不是曲欢自揭伤疤的豪气触动了白飞飞,总之这之后,白飞飞的脸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就连阿飞,对上曲欢也没有时不时噎人了,毕竟是承了情的,平日里就让一让也没什么的。
“我才不要你让着我呢,有本事打赢我再说这话啊。”曲欢反手就是一笛子架住阿飞的剑,虽然她确实是个远程,但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近身功夫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比拟的,哪怕是一个极具天资的小孩也一样。再说了,曲欢是一点没有放水,什么蛊毒都往阿飞身上丢,还放了呱太出来拉仇恨,难为了阿飞能在她手下撑过这么多招了。
阿飞并不是很喜欢和曲欢切磋,哪怕是和山林里那些猛兽打一架都比和曲欢打要来得痛快,打赢了还能有彩头——其实除了狼肉味道不怎么好,其他的还是味道不错的。他哪怕是体力耗尽了,也没有直接坐在地上,反而是一手拄剑,努力地站直了,“帮我解毒。”
“好了好了。”曲欢惋惜地看了眼阿飞脸上青青紫紫的伤口,话音落时她已凭空而起,持着虫笛转了一圈,就看见阿飞身上的伤口迅速收拢合口,也恢复了应有的颜色。
“不论看几次,还是觉得阿欢你的功夫很漂亮。”白飞飞帮着阿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见着曲欢翩然落地,随口感叹了一句,“翩若游鸿。”
“有眼光!”曲欢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就这么傻兮兮的样子,都有种勾人的味道。
扭个身坐在门槛上,曲欢也不顾地上多脏,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白飞飞也跟着坐下,然后把柔软的唇慢慢挨上手中乳白色的长笛,没有任何驭蛊的意思,而是单纯地吹起了笛子。
笛音清越活泼,好似鸟鸣溪涧,空山新雨,又仿佛依稀让人听见那苗疆的阿哥阿妹唱着山歌,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那里,一定是个美好又静谧的地方,苗族人住在一起,安乐无忧,没有人敢打扰,再之后,欢快的小调就猛地变得热烈又激昂,风云变换,战歌惊魂。
曲欢已经吹完了笛子,死死地抱着太上忘情,又想起自己离教时师兄师姐的唠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小小声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史书上说,安史之乱被镇压了,可是史书上没说,她的大五仙教怎么样了,也更加不会一一去记载死在战乱里的那些人的名字,曲欢有点儿担心。现如今,白飞飞的病也治得差不多了,连心结都去了七七八八,阿飞一向独立,曲欢过了几日,就说了要辞行的事。
“阿欢要走?去找回家的路吗?”白飞飞清楚,自己没有立场让曲欢留下来,曲欢在大唐长大,似乎也只有那样繁盛的大唐,才养得出曲欢这般气度品性的人。
曲欢骑在马上,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看不出一点彷徨,“总要再去看一看试一试,一想到大唐风雨飘摇,就我一个这么幸运的躲了清闲,心里还是挺发虚的嘛。多我一个,可以杀不少狼牙狗,救不少的人呢。”
阿飞原是站在树后面,不想让曲欢看见,却还是在曲欢这样说时走了出来,仰起头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女人,“你要是还是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呢?”
“那就去江湖上逛一逛啊。和你们讲了那么多大唐的江湖故事,我也突然觉得心痒,想再去趟趟江湖这滩浑水,找找乐子。”曲欢半眯着眼,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江山代有才人出,是这么说的吧,之前光顾着赶路去了,一个少侠大侠女侠都没见过。”
“以后阿飞也会成为有名的大侠。”白飞飞难得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连阿飞都诧异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可实际上,白飞飞没有一点玩笑的神色。
即使是放下了大半心结又如何,白飞飞依旧想让某些人知道,她的阿飞这么出色,这已经成了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执着。当然,阿飞本身对剑术的痴迷和他的天赋,就注定了他会是一个很本事的人。
“如果我可以回去的话,那一定就是有办法往返两个世界啦,我会记得过来看你们的。”曲欢哈哈大笑,笑得一双桃花眼里都蒙上了一层水雾,“要是回不去,我就更会记得时不时过来看你们啦,不过那个时候我肯定已经很有名气了,阿飞要赶上我还差得远呢!”
阿飞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他握着的还是那把简陋至极的剑,那简直只能称得上铁片,曲欢几次拿了自己的收藏去换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他身上穿的稍嫌单薄,就是普通的棉布料子,不柔软,甚至也不怎么暖和,冷风吹过去了,阿飞只是抿了抿唇,背脊依旧笔直。
上好的铁坯,也是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铸成寒光凛冽的利剑,阿飞就是一把磨砺中的剑,宁折不弯,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屈服。光是凭借外物,是不能成长的。曲欢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否则绝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孩子当作平辈来对待,只是她依旧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提供上好的武器和衣服,比如让阿青阿白看着,别让阿飞真的死在外面了,至于阿飞接不接受,她就不考虑了。
“阿欢给你做了好几套衣服,从来没见你穿过,这回来送个别,你怎么也不穿上新衣裳让她看看?阿飞这样的话,阿欢一定很难过呢。”白飞飞温柔地看着阿飞,又垂下眼眸,显出几分怅然。
阿飞心中一动,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扒拉了一下腰间的百纳包,里面是崭新的精致的服饰,有的像是贵公子穿的,有的看起来仙风渺渺,还有一套是铠甲一样的,另加上一件紧身衣,都是很好看的衣服,他从来没有碰过。想想那个家伙可能不一定会回来了,又听了娘亲说这样的话,他的手慢慢地探了进去。
然后阿飞看见自家娘亲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虽然看见娘亲的笑让阿飞心里欢喜,但是,那个混蛋带坏了他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