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误入陷阱
次天早饭后。甄家简陋独家小院。安芳正在厨房忙活。小甄黎已背上书包站在院里,等候妈妈一起上学去。“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邻居宋苹老师走进来。
“哦,谭老师,您还在厨房忙活哩?我看黎黎都背上书包在院里等您了。”宋苹发自内心夸奖说。“这孩子真懂事!性子也不温不急的。要搁俺哪燎焦皮梁靓啊,早就叽吵开花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那有啥办法?”安芳既无奈又自豪地说。“她知道她爸不在家,我一个人既忙学校又忙家里;也仅是凑合着带她啦。”
“嗨,谭姐,不是俺说你,您这人也太争刚要强了;事事都不甘落人后。”宋苹很知心地说。“您照镜子看看自己,原本水灵灵,出水芙蓉似的美人坯子;自毕业、上班、结婚,又生了孩子后,倒像完全换了一个人。特别是自您当上哪个毕业班班主任后,眼看消瘦憔悴起来。才刚3出头的人,却像已提前迈入了中年。唉,我们女人哪,别人不心疼,得自己心疼自己。要我说,要么早点给校长、主任说说,那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就别干了。俺哪好姐姐,是人的身体重要呀,还是那几块钱班主任补贴关紧?”
“其实俺家经济状况虽不多好,也不是在乎那几块钱补贴。”安芳摇头辩驳说。“而是看着班里哪些学生;还有——”
“还有学校领导的面子。对吧?你这人真是太老实了!”宋苹不以为然地说。“你一心一意考虑领导,为学校,顾学生;也不说多得点荣誉和经济上的补贴了;起码能得到点理解吧?可你得到的什么?是歪曲,是嘲笑。也许还没传到您耳里;反正俺是听到了,有人竟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看谭安芳工作那样积极卖力,没利不可早起。汪主任调走后,教导处不还缺名副主任吗?那可是个‘肥缺’;加之马上又评聘技术职称了,眼下正是好时机——您知道当时听到这些邪话后,俺心里一时哪个气呀!真想当即挺身而出,为您抱打不平。可又一想:嚼舌根的人又没指名道姓;俺真要当面质问对方,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说气人不气?”
但安芳听后并没当即激动生气;而是停顿好半天却淡淡一笑地:“那倒不必。俗话说‘白天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一位伟人也说‘走自己路,让他人说去’;这世上的事,只有坦荡才能无私无畏。不过作为好同事好姐妹,您的一片好心俺完全理解;您的合理建议俺也准备接受。毕竟家、孩子和身体是自己的。自己不知爱惜,万一哪天躺倒了;自己不说,却对不起尚还年幼的女儿,和辛辛苦苦在外工作的她爸。”
“你年轻轻的,那倒不至于。可不要自己咒自己。”宋苹当即阻止说;随又重视地:“不过你提起您‘当家人’甄大哥了,俺倒还有个建议:现在上级不一再强调尽力解决,并不许重新再搞‘夫妻两地分居’吗?甄大哥原本在市里单位上班,干么却要去西部深山里搞什么‘三线’?自己吃苦不说,还让老婆一人在家作大难。”
“俺知道她爸也是身不由己呀。”安芳理解地说。“真要有机会,他也不会丢下俺娘儿们不管的。”
“哎,谭姐,俺倒有个好主意。”宋苹当即建议说。“您老公甄哥为自己事,若不好意思张口向领导说,您可以家属名义出面向他们领导要求嘛!”
“嗨,这事过后再说吧。好事不在忙中起嘛。”说着下意识抬腕看表,惊讶地:“啊,时间不早了。咱还是抓紧赶车上学、上班吧。”
市内某中学校院。语文教研室。前情一周后某天上午。谭安芳正和三、五同学科教师在室内,或改作,或备课。上堂铃响。有同事提“教案袋”前去某班授课。亦有男女学生来取班级作业——
安芳正专心致志备课。翻看教材,查阅词典。但写着写着,突觉后脑一阵阵针扎般的疼。她以为是感冒所致,暂时停下来,趴办公桌稍憩。
“谭老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要不今儿课俺代上。”有男同事甲过来关切地问。“您去医院看看医生,或早点回家休息?”
“嗨,也难怪呀,我们学校近段的确太忙了;除正常课节一点不少之外,还加那么多社会活动。”却有女同事甲,撇着腔微含讥讽说。“尤其像您谭老师还担着毕业班的班主任;错非是您一向服从领导,任劳任怨;搁俺早受不了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辛苦劳累自有辛苦劳累的好处和回报嘛!”
安芳明知对方是讽刺话,但因头疼不想说话,加上原本肚量大;仅皱皱眉,却没接话茬。原前说为其代课的中年男同事看不惯,却针锋相对接口说:“哼,真是站着说话不觉腰疼!你不懂‘端谁碗受谁管’的古今大理?谭老师的超工作量是校领导安排的;她本人有啥办法?总不能抗着不干吧?你小赵老师也是瞎子吹火纯咀上劲;去年让你接个差班,你不情愿;可也仅敢在下边发发牢骚,会上咋不敢公开提哩?”
“你——太——”女甲瞪男甲一眼无话可说。
歇过了一阵,又喝了杯水;安芳已缓过了劲;头也暂时不疼了。坚持继续备课。
“唉,经过突发头疼这一折腾;自己痛苦,又听了些讽刺话;再回想起上一周同事宋苹相劝的话;俺也的确醒悟了。”安芳自在心里想着。“下决心待‘中考’过去,就向校领导要求:先将这毕业班的班主任辞了——”
可是,她还没来及开口,却来了治俺脑病的“救星”;脑病既已痊癒,也就没必要再提辞班主任的事了。说内心话,久而久之,她这个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也同学生处出感情来了。“这个班的学生舍不得俺;俺却同样舍不得他们哩!”她又不禁激动地想。
前情一周之后,仍在市区教职工家属院。谭安芳家独家小院。某个周日上午。安芳脑病又犯了,后脑针扎般疼;躺在床上不停地申吟。女儿小甄黎“小大人”似的,不仅忙前忙后帮母亲倒水拿药;搀扶妈妈院里卫生间“方便”;还会耐心开导大人。正当小甄黎去厨房准备给妈妈做饭时,突听大门门铃响。
“黎黎,打开大门吧。”安芳在内室喊道。“可能是你刘君姨来了;早一会儿来过电话。”
甄黎当即趋前打开院门。一个中等身材,模样俊俏,穿着入时,同安芳年龄相仿的女人健步走进院里。
“这是外甥女小黎黎吧?”来客先入为主地问。“俺是你妈妈的老同学、好朋友,刘君阿姨。”
“刘君老同学快进屋来坐吧。”安芳在内室有气无力地喊道。“原谅俺身体暂遇不适,没有亲去接你。”刘君进屋,猛一看到正躺床上申吟的谭安芳,不禁吃惊地:“这是怎么了?咱才几天没见您却像换了一个人;究竟害了什么病,这么瘦骨嶙峋的?快别起来,您就床上躺着咱们说说话。”
“黎黎,给你刘姨倒杯茶。”安芳吩咐说。“啊。好。”甄黎听话的给刘姨倒茶后说:“妈妈,今天学校给小朋友打预防针哩,您病了俺还去不去?”
“这孩子,打预防针凭大的事,当然得去了。妈这头疼病时疼时好的不碍事。只是不能送你了。”安芳着急地说。“你就跟梁靓一起让宋姨送你们吧。”甄黎答一声“好的”,便背起书包出去——
现时,夜晚。公大校院,林荫道上。甄黎同表哥旭阳继续散步谈心——
“俺觉得好奇怪!自从那天妈妈初中时的老同学刘君阿姨,前来看她之后,将近两周时间,她老人家总是躲在屋里悄悄服一种药。”甄黎边走边回忆地说。“俺担心她病急乱投医;可问她她也不说;问多了却教训俺说:小孩子,说了你也不懂。可自从妈妈连服两个疗程的药后,她原来那间歇性的脑疼病,竟奇迹般的好了;人的精神、体力也较前大有好转——”
这是2余年前,秋季某日一早。甄家小院。安芳突觉精神大好,不愿继续躺床懒觉。便早早起床,大有干家务活的。她先进厨房捅开煤炉;待火苗升起时,坐锅煮粥;再去院内卫生间拖地、清扫杂物;尔后重回住室清扫地面;擦拭桌、椅;最后从内室抱起一抱脏衣,去院内水池内泡上。这才搬个椅子坐院内深舒口长气。然后站起做起广播体操。
甄黎起床出屋,见状拍手叫“好”。“妈妈,俺发现,”甄黎高兴地说,“这是您老半年来,精神和体力都最好的一天。”
“是嘛?这说明人家不仅没坑咱。”安芳亦得意地说。“且还落实了‘药到病除’的承诺。”
可当甄黎随即问:“妈妈,人家是谁呀?”安芳却神秘地一笑说:“妈妈也得信守承诺:为人家保密嘛。”
又到了次天上午,母女俩乘公交车去学校。安芳在任课的班级精神奕奕的讲课、板书;安芳在语文教研室精力充沛的备课、改作。下午课外活动时,安芳领本班学生在城郊“义务劳动”:帮群众抬粪、施肥、锄草。
时间又回溯到当前,某日傍晚,省“公大校院林荫道上。甄黎同表哥谭旭阳边走边谈——“那一段俺也很为妈妈高兴、庆幸。心想:也许灾难和不幸已远离我家了。”甄黎思想矛盾,感情复杂地说。“但俺娘俩也许高兴的太早了?残酷的现实是:不仅灾难远未避去;且死神又很快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