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刘大壮,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脸上泛起浓浓的怒意。只见赵氏坐在屋檐下,正在打着扇子等他回来,张口问道:“玉洁呢?”
“在屋里呢。”赵氏起身答道。
“我去问她。”刘大壮怒声说道。
赵氏不由皱起眉头:“你小点声儿,怕别人都听不见啊?”她指了指两边隔壁,一边是陈媒婆家,一边是孙氏家,“再说有志和小美都睡了,你这么大声,吵醒了他们。”
这时,听到动静的李氏从东屋里出来了:“爹,你回来了?”
“嗯。”刘大壮应了一声。
赵氏则朝她打了打扇子,说道:“没事,你回屋睡吧。”然后与刘大壮进了屋,关上屋门,往正屋西间的刘玉洁屋里去了。
此刻,刘玉洁坐在床边,低头绞着手指,心里有些慌乱。她原本也没想到会这样,她就是心中不甘秦羽瑶哪里都比她好,月兑口而出一句罢了。谁知道,竟会如此?
忽然,屋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刘玉洁惊慌地抬起头,只见刘大壮满面怒气地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爹,你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编排秦氏?”刘大壮质问道。秦氏是多好的娃子,从来不惹事,从来不道人是非,谁家找她帮忙她都肯。就连孙氏那样得罪她,她还答应赔偿孙氏那么多东西。
虽然最后因为孙氏贪得无厌,什么都没赔了,但是这桩事却是由他闺女刘玉洁惹起来的。故而此时,刘大壮想起秦羽瑶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玉洁,你不是不知轻重的姑娘,怎么跟人开起这样的玩笑来?”赵氏也有些责怪地道。
刘玉洁咬了咬唇,低头说道:“我没有编排她,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亲眼看见那任公子将一千两银票给她的。”
“什么?!”闻言,刘大壮和赵氏大吃一惊:“玉洁,你说的可是真的?”
“就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赵氏也吃惊地道。
“我没乱说,我就是亲眼看见的,秦氏当着我的面把银票收起来的。”刘玉洁咬定地道。
天哪!刘大壮和赵氏面面相觑,秦氏攀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看着对方眼中的震惊,直是不敢相信。前脚刚送来一大马车的好东西,后脚又送来一千两银子,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有的待遇啊!两人想到秦氏的身世,又联想到任飞烨的大方,不由得呆住了。
良久,才回过神来,赵氏把目光投向刘玉洁,不赞同地道:“就算是真的有,你又怎么能随口跟人说?孙氏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可以说,这一场祸事完全是由刘玉洁引起来的,想起隔壁孙氏那一条乌黑的腿,赵氏心中便瘆的慌。虽然明知是孙氏自作自受,可是心中还是有些做了孽的感觉。
刘玉洁咬着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唉。”事到如今,再责备刘玉洁也没有用了,刘大壮叹了一声:“明天去给秦氏赔礼道歉吧!”说完,摇了摇头,抬脚走了。
赵氏抬脚也想走,末了犹豫一下,看着自己闺女叹道:“玉洁啊,你可是给咱家招来了一桩祸事!”
“不就是孙氏坏了一条腿吗?”刘玉洁不服气地低头辩道,“那是秦氏家的小畜生咬的,怎么说也跟咱家没关系。”
“若不是你说了那样的话,又怎么会惹出这档子事来?”赵氏只见刘玉洁不服气的样子,直是又生起气来,“你只说不关咱们的事,那我问你,秦氏知道你害得她这样,会不会对你不满?往后还亲近咱家不?”
刘玉洁低着头,脸上还有些不以为然。
赵氏气得指着她,又道:“不说秦氏,他日等任公子来了,知道这件事会怎样?就算秦氏不告诉他,满村子的人可都听见、看见了,如果传到他耳朵里,会不会对咱家有什么想法?他们那样有钱有势的人,随便动一动小手指头,咱们家就是灭顶之灾!”
听到这里,刘玉洁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咬着嘴唇,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惧意。赵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指着刘玉洁,此刻也是没力气再说了,抬脚走了。
第二天一早,秦羽瑶才刚刚打完一遍拳法,便见到通往院门的小路上行来三个人。便收了拳法,站在院子里等着三人行近。只见刘大壮和赵氏走在前头,刘玉洁低着头跟在后面,赵氏的手里提着一只篮子,一前一后地走进院子里。
“秦氏,这么早就起了呀?”赵氏走在最前头,笑着热络道。
秦羽瑶淡淡点了点头:“我起得早。”说着,看了一眼赵氏身后的刘大壮和刘玉洁,问道:“婶子一大早的,怎么到我家里来了?”
赵氏看着秦羽瑶满脸冷淡,心里却一点也不怪罪,凭心而论,若是换了她,此刻也不会有好脸色。毕竟都是因为刘玉洁,才害得秦羽瑶遭了这些事。于是,她脸色一沉,回身对刘玉洁道:“还不快过来给你大姐姐赔罪?”
刘玉洁抬了抬头,眼神有些躲闪,咬着嘴唇走到前头,低声说道:“大姐姐,对不住。”
秦羽瑶淡淡地道:“你哪里对不住我了?都是我没有一心一意教你针线,没有热络地介绍任公子给你认识,这才叫你心中生了怨怼。怪不得你,都是我的错。”
这一番话,说得赵氏十分臊得慌,连忙道:“哪里是你的错?你快别如此说,没得叫我们都没脸见你了。都是玉洁这孩子,嘴忒碎,我们昨晚已经教训过她了,你也别客气,想打想骂都成!”
刘玉洁抬头看了赵氏一眼,又低下头去,咬了咬唇。秦氏不是说了吗?都是她的错,娘怎么怪自己?
悄悄抬眼瞥了秦羽瑶一眼,只见秦羽瑶柔媚的面孔一片淡淡,浑身气度不凡,不由得又有些不痛快。若是自己也穿着这样漂亮的衣裳,认得那样富贵的公子,也会像秦氏这样风采不凡。
赵氏只叫她给秦羽瑶道歉,却不叫秦羽瑶给自己道谢,刘玉洁心里很不服气。明明昨天她给任公子端茶,不叫任公子口干舌燥地等着,做了这样的好事,秦羽瑶都不感谢自己,还用防备的眼神瞧着她,真是小气。
而且,那一千两银子的事,自己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罢了,有什么错?凭什么爹娘都不向着她,一大早就强把她拉起来,叫她给秦羽瑶道歉?刘玉洁越想越觉得委屈,此刻眼眶都红了。
秦羽瑶淡淡地打量着身前的姑娘,心里直是摇头。刘大壮和赵氏都是好人,怎么养出了这样一个姑娘?
“我没什么要教训她的。”秦羽瑶淡淡地对赵氏说道。刘玉洁若是知道错了,不用她说什么,刘玉洁也会改。可是如果刘玉洁自己不知道错,不论她说什么,她也不会有一丝悔改。
“大伯大婶,你们回吧。这件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秦羽瑶没心情替别人教闺女,何况刘玉洁这样的性子,依秦羽瑶看来,不吃大亏是记不住的。
“哎,哎。”赵氏只见秦羽瑶说话虽然带着刺儿,然而到底是个好说话的人,才说了两句便撒开了去,不由得更是内疚。她把腕上挎着的篮子往秦羽瑶身前一递,说道:“我们都是庄稼汉,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捡了二十只鸡蛋,送给你和宝儿补一补身子。”
只见秦羽瑶皱起眉头,就要拒绝的样子,赵氏连忙往她手里塞道:“大婶知道你不缺这个,大婶就是想心里头好受点罢了。这件事,是我们亏了你。往后你有什么事,不要客气,只管来找大婶,大婶都给你解决了!”
见赵氏如此诚恳,秦羽瑶心里也有些动容。她是知道赵氏的为人的,十分明理又有分寸,此刻说出这些话,也是发自内心的诚恳。想了想,接了过来:“大婶还肯把我当做一家人,我已经是很高兴了。”
毕竟往后还要依靠赵氏一家的支持,何况昨晚她已经选择了替刘玉洁说话,此刻犯不着再得罪了去。于是,稍微讽刺两句,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便没有再追究,就此揭过了去。
听到秦羽瑶的话,刘大壮的老脸上不由有些讪讪:“我昨天说的那些话,都是,都是胡话。”
赵氏回头拧了他一下,然后转过身来,笑着对秦羽瑶道:“你大伯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咱们自然是一家人,往后啊,只要你看得起大婶,大婶就把你当亲闺女看。”
只听得旁边的刘玉洁,心里撇了撇嘴。把秦羽瑶当亲闺女?那她这个真正的亲闺女呢?然而脑子里闪过任飞烨的俊容,此刻微微脸热,心中一动,抬起脸道:“那我就又多了一个亲姐姐啦。姐姐,之前是小妹不对,小妹给你道歉啦。往后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姐姐多包容一些。”
方才还冷淡不屑的样子,怎么此刻又热络起来了?秦羽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怎么回事,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地道:“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姐姐,如果你认了我做姐姐,往后你做错了事,我可是要狠狠罚你的。”
刘玉洁的神色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还请姐姐怜惜。”
旁边,赵氏不知道刘玉洁的心思,只见她肯笑着给秦羽瑶道歉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这样,那秦氏你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大婶慢走。”秦羽瑶送几人到门口。有心想提醒她们注意孙氏,毕竟依照孙氏的为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然而看见刘玉洁微微转动的眼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好是歹,都是个人造化。心存善念,便得善终。心存歪念,就别怪妖魔鬼怪都来找了。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了日头的照射,空气中流动着微凉的山风,吹得人很是舒爽。秦羽瑶提着赵氏送来的一篮子鸡蛋回到屋里,只见宝儿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往常都是每天打两遍拳法,今天被赵氏打断了,却只打了一套。秦羽瑶想了想,便又接着刚才的地方,继续打了起来。然而越打越觉着,这套功夫有缺,便浑身不舒服起来。索性收了拳法,只见四下无人,走出院子来到大柳树下,抬头看向树冠:“思罗,你教我内功心法吧?”
上方顿了一下,才响起思罗没有起伏的声音:“啊?”
“你教我的招式,我打着别扭,想来是没有内功心法配合的缘故。”秦羽瑶说道,有些讨好地笑道:“师父,你教我吧?”
树冠上面久久没有声音,秦羽瑶心念一转,诱惑道:“师父,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就教我吧?”
片刻后,思罗开口了:“什么好吃的?”
“师父还记不记得,昨日我请任飞烨吃的姜汁皮蛋?就是让任飞烨几乎又捶桌子又摔凳子,死活都想买的那盘菜?”秦羽瑶一听有戏,漆黑的眸子弯了起来,笑吟吟地说道。
思罗一时没有回答,似乎还有些犹豫。
秦羽瑶便狠了狠心,说道:“我不仅请你吃,我还请你的主子吃,怎么样?”反正松花蛋吃完了还可以再做,错过这个机会可就不好再找了。
思罗一听,也狠了狠心:“我答应了。”他才不是吃货,他是为了让主子一饱口福,嗯!想到这里,思罗心中坦然起来。
“多谢师父!”秦羽瑶没想到思罗这么好哄,连忙谢道。
思罗犹豫了下,又说道:“你先别急。我们师门有两个师兄弟,我是师弟,我答应了还不行,还得我师兄点头才算。”
“没问题,我也请你师兄吃!”秦羽瑶爽快地道。
“嘿嘿,不用请他吃。”思罗冰块般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一丝……嗯,有些奸诈的笑容。然后说道:“对了,你往后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个人的分量。”
“嗯?”秦羽瑶挑眉疑道。
“我又带来一个人。”思罗的话音刚落,树上便响起一阵哗哗的动静,而后自枝桠中间冒出一个头颅。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白净秀气,但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似思罗那样冷淡,仿佛本身就不会笑似的。他露出脸来,等秦羽瑶看清后,便又钻了回去。
只见秦羽瑶讶异,思罗便解释道:“我有时候不在,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主子又叫我带了一个人过来。”
“是闲云楼的人吗?”秦羽瑶灵机一动,不由问道。
思罗不吭声了。他最讨厌这些聪明人了,问来问去,烦死个人。
只见思罗不吭声,秦羽瑶有些暗笑,没有再追问,转身回了院子。走进屋里,来到墙角放置松花蛋的地方,从篓子里拿出两只松花蛋,剥开外面裹着的泥巴,洗净了去壳,做起姜汁皮蛋来。
昨日孙氏和王氏来家里扫荡,约莫是被那些绸缎等物迷花了眼,不仅松花蛋保存完好,就连咸蛋、普通的鸡蛋鸭蛋也都没有被拿走。可惜家里没有肉了,否则早上来一碗皮蛋瘦肉粥,倒是极好的。
秦羽瑶不愿意将就,毕竟是第一次做粥,若是味道不够绝美,却是失了应有的效果。便煮了一锅普通的白粥,又煮了两只鸡蛋,做了简单的一顿早餐。
一手端着一碗粥,给思罗和那位新来的面瘫小伙子送过去。
两人一起跳下树来,接过秦羽瑶手里的粥,很快吃了起来。面瘫的小伙子吃完后,便跳上树了。思罗把碗递还给秦羽瑶后,却不走,手里握着两只鸡蛋,想问秦羽瑶这是给他自己的,还是给他们俩的?
转念一想,都给谁吃,还不是他说了算?便果断地把鸡蛋揣进怀里,说道:“姜汁皮蛋呢?”
“等着,我这就回去拿。”秦羽瑶说完,便端着空碗回屋去了。不久后,端出来一碟姜汁皮蛋,递给思罗道:“你先尝尝。”
思罗接过筷子,慢吞吞地夹了一块皮蛋,谨慎地往嘴里送去。他可没有忘记,昨天任飞烨吃皮蛋时,第一口是喷出来的。这个被泥巴团子一裹,便变了模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怀着好奇,思罗吃了第一块松花蛋。他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入口虽然呛得慌,却没有吐出来。慢慢咀嚼着,只觉得筋道爽滑,虽然辛涩呛口,然而久而久之又有一股异香。于是,他夹了第二块皮蛋。
第二口吃下去,仿佛又好吃了些。思罗伸出筷子,想夹第三块,即将触到皮蛋的时候顿住了。
不行,这东西吃了会上瘾的。思罗记起昨日任飞烨一吃再吃,最后被秦羽瑶拦住的情景,强行忍住馋虫,把筷子放了回去:“嗯,好吃。”说着,朝头上的树冠里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京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接过秦羽瑶手中的碟子,身形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了。这份功力,直是看得秦羽瑶眼馋,双手捂在嘴边喊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吃过早饭后,秦羽瑶便背上小背篓,带着宝儿和小狐狸进山了。现在想要吃肉,却简单多了,再不需要大老远地进城,而是领着小狐狸进山转一圈,便能够得到新鲜味美的野味。
昨天晚上,等到宝儿睡着后,秦羽瑶戳醒小狐狸,认真地对它说道:“小白,他日倘若我不在宝儿身边的时候,如果有人欺负宝儿,你就别客气,狠狠地咬他!”
这可是对它的赞美和器重呀,小白心中想道,“吱吱”地叫了两声,算是答应了。来到秦羽瑶和宝儿家里这些天,小白过得很开心,如今得到秦羽瑶的认同和器重,对这个家的归属感越来越强了。
此刻在山间欢快地跃动着,不多会儿的工夫便撵了两只野兔到秦羽瑶的跟前。主人每次做好吃的,都少不了它的份,所以小白打猎起来也格外有劲头。两人一宠在山间快乐地穿梭着,浑然不知,在秀水村里热闹了起来。
吃过早饭的赵氏和刘大壮,背上锄头便打算去田里除草。这时节的野草长得飞快,三五日不除便长得老高,净跟庄稼争养料。好在今天阴天,日头不毒辣,再加上山风一吹,最是适合干活。
谁知道刚一出门,迎头便遇见了陈媒婆,不等两人走近,便摇头晃脑地叨叨起来:“唉,咋办啊,这可咋办啊,任公子让我帮忙照顾他妹子,我一时不察,竟然叫人把秦氏给欺负了。唉,这可咋办,我辜负了任公子的信任,我怎么还有脸见他啊!”
刘大壮听到这里,脚步一顿,刚想问陈媒婆叨叨啥,被赵氏捅了一下,便咽了回去。
陈媒婆瞅了一眼,拍了下大腿,叨叨的声音更大了:“唉!要说这女儿家,还是知廉耻些的好!别看见什么富贵公子,便不要脸皮地贴上去,惹了祸事,一家人都没脸。”
“其实要我说来,没有婚约的女孩家,贴上去也没什么,保不齐便被贵公子看上,纳回家做了娇妾呢?可耻就在,你一个订了婚就要过门的姑娘,你这样上赶着做什么?给未来夫家没脸啊?这样不顾廉耻给男人戴绿帽的姑娘,别说贵公子,寻常人家也不敢娶的!”
只听陈媒婆的声音越来越大,赵氏拉着刘大壮已经走了很远,听到这里也不由憋着气走回来:“陈媒婆,你叨叨啥呢?”
陈媒婆此时却闭了口,斜眼瞅着赵氏,倚着院墙不说话了。
赵氏心中有气,可是又没有法子,只好缓下脸庞,扯出一丝笑意,上前热络道:“吃过饭没有?没吃的话到家里吃吧?我儿媳煮了两只鸡蛋,还没舍得吃呢,你要吃不?”
“呵呵,鸡蛋啊,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可吃不起哟。”陈媒婆挥起肥手,做蒲扇扇凉状。昨晚秦羽瑶来赵氏家里,找他们商量事的时候,恰巧陈媒婆坐在外面乘凉。见状悄悄地跟了去,将一切都听在耳中。
而后又模黑跟在几人身后,趴在孙氏家的院墙外头,将一切听了个真真切切。心中不由鄙夷,还当刘玉洁是个好的,竟然做出这样没羞没臊的事来。不就是嫉妒秦氏么,竟然连任飞烨给秦氏一千两银子的瞎话都能编排出来。
那一千两银子的事,陈媒婆是不信的,为什么?因为数目太大了!一千两银子,把整个秀水村的人家聚起来,也凑不出一千两银子,刘玉洁可真能说瞎话!
要说任飞烨给秦羽瑶一百两银子,陈媒婆兴许就信了,可是一千两,打死她也不信呀!便对刘玉洁有些瞧不起,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姑娘家,怎么说起瞎话来这么有胆?
只见陈媒婆油光光的大肥脸上,此刻露出了轻蔑鄙视的神情,赵氏心中一堵。可是她说得没错,刘玉洁确实做得不对,便只是勉强笑了笑,将背着的锄头递给刘大壮,伸手去拉陈媒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不就是两只鸡蛋,走,跟婶到家里坐坐,我叫李氏给你洗瓜吃。”
陈媒婆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动了,眼中闪动着得意,嘴上却又说道:“唉,现在的这姑娘们啊,一个个心都老大了。婶子,你可别大意,得好好管管。要知道,玉洁妹子这个年纪,若是这门亲事黄了,往后可不好再找了!”
赵氏直被她说得头痛,扯着她快步走进院子,朝里头喊道:“李氏?来客人了,快去洗瓜来吃。”
李氏正在屋里给刘小美补衣裳,正在抱怨一个女孩子却比男孩子还疯,三天两头就把衣裳挂破,闻言咬了线头走出来:“娘,谁来啦?”走出屋门,见是陈媒婆,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皱起眉头:“是陈媒婆啊?”
先前赵氏教训她说,不要对陈媒婆巴结来巴结去,可是今日怎么赵氏却把陈媒婆巴结上了?
“哟,弟妹是不欢迎我来啊?”陈媒婆阴阳怪气地道。
“哪有,她烦小美呢,明明是个姑娘,天天吃得比我家有志还多。”赵氏连忙解释,一边冲着李氏使眼色。李氏便挤出一个笑容,答道;“好嘞,我就去洗瓜。”
在赵氏的极力迎合下,陈媒婆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当堂一坐,抬眼四望起来:“哎,玉洁妹子呢?怎么不在家吗?那任公子又没有来,她却是去哪儿了?”
“你这话说的,我家玉洁可不敢当。”赵氏从来不是个好脾气,此刻不过是强忍着,只见陈媒婆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完了,脸色不禁拉了下来。
陈媒婆却是个看惯人眼色的,此时嘻嘻笑起来:“是,玉洁妹子大婚在即,自是要在家里好好绣嫁妆的。”赵氏闻言,脸色才好看起来,正巧李氏端了瓜果进来,便好生招待着陈媒婆。
隔壁,却是比这还热闹。孙氏一早醒来,只觉得肚子里憋了一泡尿,起身就要下床,却是忘了坏了一条腿的事,“扑通”一声栽倒地上。
“哎哟!”跌倒在地上的孙氏,不由得大叫一声。
恰巧此时刘大柱从门外头进来,皱着眉头走过来扶她,说道:“你做什么呢?”
“你死哪去了?”孙氏张口便骂道,“你说我做什么呢?没看见我摔着了吗?一个两个都看不得我好,非要我摔死了才开心么?”
就着刘大柱的手,孙氏坐在床上,只见刘大柱蹲在地上给她穿鞋,心中不由来气,抬脚蹬他脸上:“干什么?皱着眉头,是嫌弃我了呀?我伺候你大半辈子,你给我穿只鞋还不行呀?”
刘大柱被蹬在脸上,也有些恼了,抹了把脸,说道:“你少叨叨两句成不成?大清早的,晦气。”刘大柱此时心里很不快活,原本可以得到许多绸缎布匹,还有精致的碗碟,全都被这个不晓事的婆娘作没了!粗鲁地给孙氏套上鞋子,起身拍拍衣裳走了。
孙氏不由傻眼了,拍着床铺叫道:“刘大柱!你给我回来!一会儿还要带我去镇上看病呢!”
刘大柱已经吃饱了饭,想起昨晚的事,心里正是郁卒。听到身后孙氏的喊声,嚷了一句:“看什么病?哪有银子看病?”说完,摇摇摆摆地出了门。
孙氏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气得直是咬牙:“混账东西,你给我回来!”可是任凭她怎么喊,刘大柱却是不回头,出了大门后就不见身影了。孙氏气得捶床,眼珠一转,觑到屋檐下闪过的王氏的身影,便又喊道:“王氏!你给我过来!”
然而王氏的身影一闪,却是走进屋里头,充耳不闻的样子。这一下子,可把孙氏气得恼了,扶着床边站起来,单脚咯噔咯噔跳到门口,扶着门框朝东屋喊道:“王氏,你个小浪蹄子,我喊你听见没有?把早饭给我端过来,我要吃饭!”
东屋里,此刻响起一阵嘹亮的婴孩啼哭声,只听王氏的哄声传来:“哦,乖儿子不哭,娘亲给你打坏人。乖儿子不闹,娘亲把门关上,就没人吵你了。”说着,“砰”的一声,把东屋的门关上了。
见到这一幕,直是气得孙氏一口气上不来。扶着门框,吃力地跳出门槛,然后单脚跳到东屋门口,“哐哐”拍起屋门来:“刘福贵!你管不管你媳妇了?喊也听不见,叫也不搭理,你们两口子是想气死我啊?”
屋里传来一阵低低的争执,随后王氏把门打开,眼皮子也不抬地道:“娘,您怎么了?有事就说,我还得看孩子呢。”
“看什么孩子?叫你男人看孩子,你去给我盛饭去。”孙氏叫道。
王氏倚着门框眼也不抬地道:“娘,饭都被爹吃完了,没有了。”
“什么?死老头子!”孙氏气得骂道,骂了一阵子,又对王氏道:“没有了你不会去烧呀?还杵着干什么?”
“娘,家里的米不多了,往后一天只能吃两顿了,却得省着点。”王氏有气无力地道,细长的眼睛微微挑着,看起来很是讽刺。
孙氏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脸上浮现讥嘲:“怎么,惦记银子啊?我告诉你,那十几两银子是给我治腿的,一文钱都不能动!”
昨天刘大壮虽然喊着刘大柱把东西都扛走了,但是那十几两银子却被孙氏好好地收着,并没有收走。只见王氏惦记,孙氏冷笑道:“现在惦记东西了,昨晚上却干什么去了?屁也不放一个,叫人家都把东西扛走了,现在又惦记起来了,呸!”
王氏撇了撇嘴,低下头不吭声。
孙氏却是知道这个儿媳妇的德行的,那是一根头发丝儿掉地上都能成精,便也知道支使不动她,冷笑着道:“饿死了我,往后看谁还给你们找食吃?”
孙氏此话不假,刘大柱不下田干活,天天就知道满村里晃悠。刘福贵则是个染了赌瘾的,若非这些日子断了腿还没好,定是一会儿也不会在家里闲住的。而王氏自打进家门这两年,更是一天也没下过田。
若非从前的秦氏柔弱可欺,孙氏每每从她手里夺东西,这一家子只怕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早就饿死了。便是以后,这一家子懒种,也不会突然变得勤快起来。若是想吃好的用好的,少不得还得孙氏给他们倒腾。
王氏抬眼瞧着单脚跳回屋的孙氏,也知道以后还得指望着孙氏,便不情不愿地扭腰到厨房烧饭去了。
隔壁院子里,陈媒婆在赵氏的好言好语的伺候下,大吃大嚼了一顿,末了又顺了一碗炒瓜子,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望着陈媒婆大摇大摆离去的肥胖身影,赵氏的脸色简直难看得能滴下水来。
“真是没够的死胖子。”刘小美只见家里的吃食被陈媒婆又吃又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陈媒婆走了,终于忍不住嘟囔起来。
李氏瞧了赵氏一眼,只见赵氏脸色难看,连忙捂住刘小美的嘴,训道:“小孩子家家,少吃两口又怎样?”她心知赵氏心里定然更加不快,捂着刘小美的嘴,把她拖出了门。
只剩下赵氏阴着脸坐在屋里,半晌没恢复过来。而屋里的刘玉洁,也早早就听见陈媒婆的话,不禁攥起拳头。这些小人,有她们不得志的时候!刘玉洁看着摊在腿上的大红嫁衣,想起隔壁村子的未婚夫,心里有一股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为什么,不是任公子?脑海中浮现任飞烨的俊朗面容,刘玉洁的心里不可遏制地沸腾起来。为什么,任公子却只对秦氏格外好?给她送了那么多好东西还不够,又给了她一千两银子?为什么,任公子的眼里没有她?
明明她才是黄花大闺女,而秦氏不过是一个生过孩子,又被夫家休弃的女人,说难听了不过是破鞋一个,有什么好的?怎么值得任公子这样对她?
这些事情,秦羽瑶全都不知道。她带着宝儿与小狐狸,在山上转了一圈,打了两只野鸡,又采了些山菌在背篓里,心满意足地回到家。
因为多了一口人,所以做饭时便多放了些米。只瞧着为数不多的米面,秦羽瑶深深觉得,下回应该多采购一些回来。毕竟思罗和那位年轻高手只要一个人,吃的量就堪比她和宝儿、小狐狸加起来了。
而这两位食客,不仅吃得多,竟也不付钱。不过,秦羽瑶也不在意这个。人家辛辛苦苦来保护她,连张床都没得睡,日夜藏在大柳树上,已经十分辛苦。提供给他们营养美味的饭菜,已经是她仅仅能够做的。
中午炒了一碗鸡肉,给宝儿留了一只鸡腿,给小狐狸留了一只鸡翅,其余的分成三份,其中两份给思罗和那位年轻高手,另外一份是秦羽瑶的饭菜。
当端去给思罗吃的时候,秦羽瑶抱着双手站在旁边,好奇地问道:“你的主子对姜汁皮蛋有什么看法?”
思罗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一抹奇异的表情,仿佛是在笑,而且是幸灾乐祸的笑:“主子,很喜欢。”
不仅是喜欢,而且是格外喜欢。宇文轩动作优雅地缓缓吃完了,一块也没有给千衣留,馋得千衣脸都快歪了。想一想,思罗便觉得痛快。跟千衣不同,他可是率先吃了两块呢。此时此刻,对当初宇文轩派他来保护秦羽瑶,而不是派千衣来的决定,思罗无比的感动。主子一定更看重他,才叫他领了这份美差。
秦羽瑶只见思罗吃着吃着,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由十分好奇:“你的主子是不是夸奖你了?”
思罗顿了一下,收起笑容,低下头又默默地吃起来。
秦羽瑶的嘴角抽了抽,算是发现了,思罗搁在现代,就是个内向闷骚男。等到思罗吃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你师兄怎么说?同不同意你教我内功?”
“咳咳!”思罗被秦羽瑶的话惊得差点噎到,咽下最后一口饭菜,目光却有些躲闪起来。他只顾着报复千衣了,却忘了向千衣请示这件事。而且,思罗皱起眉头,以千衣的小肚鸡肠,会不会根本不答应?想到这里,更加不敢看着秦羽瑶的眼睛。
“怎么?他不同意吗?”秦羽瑶皱起眉头,有些失望。
思罗不知如何回答,索性脸皮一厚,脚尖一点,钻入树冠不见了。留下秦羽瑶端着两只空碗站在树下,直是瞠目结舌。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眯了眯眼,心中暗想,晚上做一顿难吃的,看他还对她爱答不理?想到这里,端着空碗回去了。
宝儿已经啃完鸡腿,正在模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心满意足地舌忝着嘴唇。小狐狸蹲在他的脚边,也吃完了心爱的鸡翅,此刻舌忝着两只小爪子,很是灵动可掬。
“宝儿,歇一会儿就睡午觉吧。娘亲去外面捡些柴火,一会儿就回来。”说着,背起小背篓,朝秀水河边去了。
下午的天更加阴沉了,秦羽瑶从渐渐变得闷热压抑的空气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为了避免晚饭和明日的饭菜没有柴火,秦羽瑶现在就要囤积足够的柴火。
所幸秀水河边到处都是枯枝落叶,秦羽瑶来来回回背了几趟,将捡来的柴火堆在屋里一角。然后灵机一动,拿起竹竿到秀水河边去了。目光淡淡地落在河面上,透过清可见底的河水,瞧见几只身上鳞片闪着银光的鱼儿,正在欢快地游来游去。
秦羽瑶眼中闪过笑意,往大柳树下走了过去:“思罗,晚上想吃鱼吗?”
思罗的声音从树枝间落了下来:“嗯?”
“帮我逮两条鱼吧?”秦羽瑶笑吟吟地道。
不多会儿,头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树枝摇动几声,然后掉下一个人来,是那位年轻的高手。
“小黎,你去吧。”思罗的声音又落了下来。
秦羽瑶望着大柳树的树冠,心中对思罗有些鄙视。就知道支使年轻人,从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倚老卖老的人?
只见那名叫小黎的男子往河边走去,站在河岸上,弯腰捡了几粒石子,弹指间飞了出去。落入水中,直直射向水底的鱼儿。三粒石子,打中两条鱼儿,翻起白肚皮漂在水面上。小黎飞身掠过,脚尖点在河面上,捞起鱼儿回到岸边。
“给你。”小黎开口道。声音很是稚女敕,仿佛仅仅十六七岁的年纪。
秦羽瑶接过鱼儿,还未道谢,小黎已经转身飞起,钻入树中。秦羽瑶收起涌到舌尖上的话,拎着鱼儿进屋收拾起来。
下午,果然下起雨来。密密的雨帘将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清新,传入了屋里。秦羽瑶抱着宝儿,坐在门口,与他玩着翻花绳的游戏。
等到天色暗下来,秦羽瑶洗手做了两道清蒸鱼,与宝儿吃得饱饱,早早歇下了。而村东头,孙氏家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王氏?怎么还不做饭?”饿着肚子的孙氏躺在床上,支起半个身子,朝外头喊去。
“就好了。”王氏有气无力的声音透过雨幕传过来。
孙氏轻哼一声,又躺回床上。过了一刻钟,才等到王氏喊吃饭,孙氏踢了踢躺在床上另一头的刘大柱,叫道:“还不扶我起来?”
“踢什么踢?喊一声不行啊?没长嘴啊?”刘大柱不耐烦地道,坐起身下床,扶了孙氏坐起来。
孙氏不由瞪眼,抬起那条好腿连连朝刘大柱踢过去:“怎么?就这么烦我啊?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这么烦我啊?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是烦起我来了?要不是你软趴趴没心气,东西能叫隔壁都给扛走?”
“行了行了!”刘大柱没好气地转身出去了。
“去把饭给我端过来!”身后,孙氏叫道,又躺回了床上。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很快又坐了起来,撸起裤管,看着那条乌黑的腿,心里头直是发怵。她不是傻子,白大爷已经说了,她这条腿有毒。而这条有毒的腿,毒液会不会蔓延到身体的其他地方?
既没沾到好处,又坏了一条腿,孙氏越想越不平。想她活了这几十年,还从没吃过这样的亏。眼珠子转啊转,渐渐地浮现一抹得意。
半晌后,刘大柱端着一碗稀稀拉拉的清汤,走了进来:“给你。”
孙氏接过碗,只见碗底只有颗粒可数的几粒米,眼睛一竖:“喂鸡呢?这么点子汤水,够谁吃的呀?”
“没柴火了,就够做这么点。你想吃就吃,不吃拉倒。”刘大柱说完,便翻身上床,躺下不动了。
孙氏气得鼻子都歪了,仰头喝了一碗汤,抬头只见外头的雨已经不下了,便翻身穿鞋。穿上之后,拿起鸡毛掸子抽向刘大柱:“起来!扶我出门!”
“你折腾啥子?”刘大柱痛得坐起来,又见孙氏手里握着鸡毛掸子,心知她打起人来是不留情的,便放低声音不耐烦地道。
“折腾啥子?赚钱去!”孙氏不解气地又抽了他一下,“家里没米了,往后吃啥?我这条腿的诊金,还没挣够呢,你就叫我干躺在床上等死啊?”
“那你说咋办?”刘大柱虽然不喜孙氏毒辣,然而对于这个媳妇的心计,却是很有些佩服的。此刻只见孙氏的眼珠子直转,仿佛有了主意的样子,顿时顾不得身上疼,连忙爬下来凑到孙氏身边。只听着孙氏这样那样的话,言听计从地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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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男女主见面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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