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万顺倒在日寇枪下的时候,贞香正在高家湾养脚伤。
那晚借着月光,丁一芳带领贞香和小喜找到一个庵堂,收拾好两间住处安顿下来。这个地方丁一芳曾经和皮影戏班来过,名叫止锣庵。相传清末年间,此庵堂曾住过一个学问渊博,品行端正的翰林学士,当地的官员总来拜见他。以后若干年间每当县官来到时上任或路过,均在此地止锣下轿,庵堂故得此名。丁一芳觉得此地安全,是养伤的好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丁一芳就出了庵堂,到树林和野地草丛去寻找草药,采集来草药给小喜煎服,为贞香敷脚伤。当天晚上,贞香的脚虽然还未消肿,疼痛却减轻了许多。小喜也退烧了。
第三天早上,丁一芳被一股刺鼻的味道冲醒。他和小喜睡在灶堂前稻草铺就的床上,小喜退烧后恢复了尿床的毛病,稻草床上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冲得丁一芳捂柱鼻子,连连摇头抱怨。
“真骚啊!原来是个尿床精……”
小喜爬起来,睡眼惺忪且不以为然的看看丁一芳。不一会儿恢复了活灵活现的眼神和气力。他从充满尿骚味的柴堆床上翻身坐起,穿上衣裤,跑到另一边的木床跟前,盯着昏睡的贞香。
小喜看见贞香脸颊通红,嘴微微张着。
“丁一芳,你快来看……我姐姐她怎么啦?”
丁一芳正忙碌着搂起稻草拿出去晾晒,听见小喜的叫声进门来。
“怎么了?”他走到贞香床前,瞅瞅昏睡的贞香,用手背试试额头,“啊,好烫,她也在发烧……”
丁一芳煎药喂贞香服下。贞香昏睡了一天,烧退了。
半夜里,贞香做了个噩梦。她在梦中看见了父亲,只见他满脸是血,在她前面不远处跑过,身后好像有无数的黑影在追赶。贞香喊了一声便跟在那群黑影后奔跑,可是,她的腿仿佛被什么缠住,迈不开,跑不动。她用力,怎么也追不着,她急了,大声呼喊起来:“爹……爹……”
她嘴里叫喊着,手朝前摇摆不停。
丁一芳从灶前柴堆里爬起来,他来到贞香的床边,模模她的额头,退烧了。看看她的情形,知道是被噩梦缠住。他守候在床边,静静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抚模着。“贞香,别怕,有我呢。”
“水,水……”
贞香迷迷糊糊的嚷嚷着要喝水,丁一芳端来水,扶她坐起来,靠在自己的臂弯给她喝水。神情恍惚的贞香看见眼前的男子,双手合抱在胸前,身子一阵战栗。
“贞香,是我,我是丁一芳……”
“哦……”
她清醒了,恢复了常态。
“贞香,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真的有点可怕。贞想清醒过后才意识到这一点。自从他清晰的面庞这么近距离的靠近自己,她就怕他。怕他的气息,怕他的温存,怕他强有力的手臂,更怕他灼热的目光。这是她意识到男女之情后,第一个贴近自己的男人,他的贴近让她心如小鹿撞击,脸如旭日炙烤。
丁一芳是个君子。证得这一点让她怕而不惧,而对他信任和依赖了。他如兄似父般的照顾她,为她疗脚伤,端泡脚水,搓脚按摩,搀扶她到长堤河畔练习脚劲,闲下来时,他编篓子去到堰塘抓鱼,熬汤给她补身子。一应事务细心照料,体贴入微,他的言行举止桩桩件件,逐渐让她放心了。
小喜没有忘记亲娘过去的叮嘱:小心野男人盯上贞香啊!他注视着丁一芳的一举一动,眼神总是带着敌意和警惕。他是野男人吗?
小喜很不喜欢丁一芳。不喜欢他看贞香的眼神,不喜欢他对贞香无微不至的服侍和照顾,可是,仅此而已,小喜看不出什么名堂,搞不懂这种关系,丁一芳对他时而细心关怀,时而的横眉冷对,时而视而不见,整天忙进忙出,忙大家的吃喝拉撒,有空就陪贞香说说话。小喜盯来盯去了无趣味,只有做罢。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着丁一芳手提鱼篓离开的背影,小喜嘀咕一句。贞香不知道小喜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但看出了他的不满,瞥一眼说:“他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他救了我们,不是他,说不定你和我的小命都没了,我们眼前怎么办?”
小喜哼了一声,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拂袖而去。看着他的小背影,贞香无声地笑了。
在贞香养脚伤的日子平静下来后,小喜往日的第二个习惯也在复苏,他的女乃瘾犯了。傍晚,吃过丁一芳煮好的红薯汤,贞香坐在床前收拾衣服,小喜万般无奈的在贞香腿前磨磨蹭蹭。
“怎么啦,老跟着我干什么?出去玩吧。”
“不!”
“那你就呆在这儿吧。整天像个跟屁虫,真没出息。”
小喜听不见贞香在说什么,此刻他的脑子里除了吃女乃,还是吃女乃。眼前晃动的是的女乃,心里想着的女乃水。他盯着贞香的胸脯,那粗布衬衣内似小兔子的东西虽然不大,没有水枝的丰满壮硕,可坚实而富有弹性,随着手的姿势在微微颤动着,对小喜产生了巨大的诱惑。
小喜突然扬起头,一头扑进贞香的怀里,双手向她的胸脯抓过去。
“我要吃女乃,我要吃女乃……”
贞香猝不及防,“呀”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的一把推开小喜的手。
“你神经吧!吃女乃找你娘去。”
“我要吃你的女乃!”
“呸!”
贞香感到一阵羞辱,气恼地一把拽开小喜再次伸过来的手,由于用力大了些,这一拽一推把小喜推翻在地。小喜倒在地上,虽然无伤,可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正在外面收拾柴火的丁一芳听见哭声,放下手里的活计进门来。
“咋回事?”
贞香羞得低头不语。
小喜坐在地上大声叫道:“我要吃女乃,我要吃女乃……”
贞香满脸含羞,丁一芳似乎明白什么,他乜眼瞅着小喜,冷笑一声走过去,俯身拉起坐在地上的小喜。
“嗯……来,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我要吃女乃……”
“走啊,跟我走,看有没有女乃吃。”
小喜跟着丁一芳走了。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迎着天边的晚霞,他们向高家滩月堤走去。
堤畔青草萋萋,野花送来阵阵清香,丁一芳回头看着小喜,讪笑。
“你笑什么?我就是要吃女乃。”
“吃女乃……回去找你娘啊。”
“我娘说贞香的女乃也可以吃。”
“放你娘的屁!”
“放你娘的屁!”
“嗯……哈哈哈……”丁一芳大笑。“你他娘的多大了还吃女乃?你知道吗,老子生下来就没有吃过女乃,是靠米汤喂养大的。”
“米汤也能吃?怎么不吃女乃?”
“哼,老子也想吃女乃啊,可有女乃吃吗?”
“反正我要吃女乃。”
丁一芳在小喜跟前蹲下来,他突然变得严肃。
“我问你,你喜欢贞香吗?”
“喜欢。”
“我说的喜欢……是那种胜过一切的喜欢。”
“就是胜过一切的喜欢。”
“那么,和吃女乃比起来呢?”
小喜哑然。他低下头,一只手垂着不停地揉捏着衣角。
丁一芳站起来,自顾自边走边说。“我说嘛,还是不喜欢贞香。当然啰,贞香也不会喜欢你。除非……”
“除非什么?”小喜小跑几步跟上他。
丁一芳扭头俯视着小喜,“除非你不再要女乃吃,不再尿床,不再吵着闹着要人背。这些……你做的到吗?”
小喜站住,他挺挺小胸脯大声说:“我做得到。”
“我不信。”丁一芳使劲摇头,“反正我不信。”
“滚,不信你就滚!”
小喜气哼哼的喊了一句,回头朝小屋跑去。
丁一芳看着小喜弱小的背影消失,深深皱眉头。他继续向堤坝走去。走近堤坝,越过长堤,伫立在江边。望着眼前奔流的江水,他长吁一口气。汉水上涨了,散发着泥浆腥荤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