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香 第七十一章 军医贞莲

作者 : 子怀

江村喜醒了。这几天来,他的伤情得到精心治疗和护理,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可是,江村喜情绪一直很低落,郁郁寡欢,连话也不想说。尤其是看见贞莲,眼光总是在躲闪。

他是担心要截去手臂吧。她想。

她把不用截肢的好消息向他宣布了,但没有看到应有的反应。江村喜听后只是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一点儿也不激动,更不寻常的是,他避开她的脸,把头埋在一边。

也许……是激动……

也许是懊丧,或是强烈地不安?

春海曾经说过,作为侦察连,他们的任务是走在大部队的前面,侦查一切有利于敌情分析的情报。可决战在即,战事如火如荼,他却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养伤,怎不叫一个侦察排长焦急而不安呢?

今天,贞莲来到江村喜的病房,刚想和他交谈,可他似乎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有时了没难解的心事?她感到纳闷,默默地走出了病房。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纠结。他不敢正视贞莲,不敢与她对话。听见她的脚步声走出门他才敢睁开眼睛。

葛春海英勇牺牲的场景还浮现在眼前,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不能违抗命令,政委和医院院长千叮咛万嘱咐:葛春海牺牲的消息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江村喜理解政工工作方式,也知道身怀六甲的贞莲和她月复中的胎儿现在不能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但是,在医治伤臂期间,每当眼光与她相遇,他就有一种隐瞒事实的愧疚,这感觉令他寝室难安,忧心忡忡。

要等到孩子临盆后再告诉她噩耗,这是命令……

贞莲每天都在想念丈夫。当然,她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有时间给丈夫。

她忙碌一天躺下来,总会留一点时间静静地和他对话。

回忆、想念、担心、企盼和祈祷,这是她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事情。白天她实在没有一点空暇做这些。

这些天来,贞莲医治并最担心的是两个病号,一个是江村喜,一个是杨涛。

江村喜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她担心这样很不利于他伤口的修复,需要想办法让他放下包袱。

杨涛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年满十八岁,刚参军不久。听说他作战勇敢,不怕牺牲,她能从他的言谈话语中感受到他为自己能报效祖国觉得无比的光荣和自豪。

可是,有一点很无奈,这个血气方刚的杨涛却非常怕痛,对疼痛异常敏感。她得知他负伤的经历,对他格外关心。

一天,他和战友们去前沿阵地侦查,被敌人发现,一颗手榴弹扔过来,在就近隐蔽的地方炸开了,为了掩护他的上级,他奋不顾身扑上去,霎时,他的上半身包括脸部血肉模糊,生命垂危。

由于杨涛受创面积大,失血过多,贞莲怕打麻药后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造成难以恢复的后果,只能在不用任何麻药的情况下给他全身的伤口进行缝合。

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手术,伤口缝合不用任何的麻醉剂,况且是对一个异常怕疼的人。杨涛忍不住大声喊叫,医护人员听了个个头皮发麻,在一旁战兢兢,有的护士还为之掉下眼泪。

就在杨涛难以承受疼痛而激烈抽搐的时候,贞莲悄悄地俯,用自己温柔的双手轻轻的抚模着他的面颊,像一个母亲**婴儿一般,让他的抽搐变得渐渐平静下来。

当手术缝合的时候,剧烈的疼痛使得杨涛又一次大声申吟起来,只见贞莲取下口罩,又一次轻轻的俯去,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又一下,她握着他的手,不停地抚模他的手背,嘴里喃喃道:“好了,杨桃,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一切都好了……”

杨涛感觉到了,这是女性的吻,是女性的抚模,是女性温柔的声音。

像母亲,如大姐,还似温柔的情人。

一股热流涌向他的全身,荡涤着那根敏感怕痛的神经。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对自己说:男人有泪不轻弹,怕痛是很丢人的事……

接下来五个多小时的手术,杨涛再没有喊叫一声。

当杨涛再次醒来时,手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不禁看着身边的贞莲,从心底涌出深深的感激。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眼里泪光盈盈。

他诚挚地说:“李医生,谢谢你,……是你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坚强的战士。”

从那以后,杨涛对贞莲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爱,在他的心里,她是一个温柔端庄,神圣崇高的女性。

这是,贞莲和端着托盘来给杨涛打针的护士来了,贞莲看着杨涛淡定的神情感到很欣慰。她询问了他的情况,看看另外几个伤病员的伤口和病情,刚要离开,杨涛却突然的叫住她。

“贞莲姐,别走!”

“你叫我什么?”贞莲回头,一脸惊异。

“姐姐……我要认你为姐姐!我从小就想有个姐姐。”杨涛大大方方地说。

听见杨涛这样说,护士愣了一下,笑了。其他几个轻伤员也羡慕地微笑。

贞莲回身走近他,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说:“呵,怎么,要认干姐姐了?告诉你,我可没什么见面礼哦!”

“你已经给过我最好的礼物。”杨涛真诚地说:“姐姐,以后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好啊,一言为定。我想……等我的孩子长大了,你这个当舅舅的对他讲讲你在战场上舍己救人的故事……还要教他如何变得坚强。”

“咦,我来教育你们的孩子,那你和孩子他爸干什么?”杨涛瞪大眼睛看着她:“我这不是篡权吗?”

杨涛的回答把护士和伤员们逗笑了,他也跟着傻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脸上的笑肌牵扯着痛感神经,他孩子似的又“哎哟哎哟”叫起来。

就在这时,贞莲看见门外走廊上照顾江村喜的护士带着院长闪身而过,匆忙的神色让她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便回头和护士叮咛一番,转身离开了这间病房。

她走出病房,突然感到月复中的胎儿一阵躁动,她不禁在走廊上站住,默默地轻声念叨:“小东西……别着急,还要等一些日子呢……那时,也许就有你爹的好消息传来,兴许他就来了。”

她的手轻轻地抚模着高高隆起的月复部,略微吃力地向江村喜的病房走近。

快到门口,见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的话语声正是院长的声音。

“……江村喜同志,你别犯糊涂,现在还不能告诉她,一定要等她临盆后……”

听到这儿,贞莲正要推门的手警觉地缩回,她感到脑袋一阵发紧,就象突然被闷棍击了一下。

她不由自主地靠向门边站住,里面的声音再次传进耳中。

“我也知道……葛连长牺牲的噩耗应该告诉他的妻子,而且,我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作为战友不能为了自己解月兑而不顾后果。你记住,这不是隐瞒……这是政委的命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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