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桃的心中,莫名就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季妙涵要去南院,必定通过偏僻的后花园。她让所有的丫头妈妈都躲在暗处,自己只带了腊梅一人,撑着伞慢慢往前走。
磅礴大雨中,尽管腊梅已经尽力将伞撑好,季妙涵的半边肩膀还是湿了。
高进躲在芭蕉叶下,小厮在他身后,拼命撑着一把伞。
“少爷,应梦小姐过来了!”小厮提醒他。
高进的一双眼珠子已经紧紧钉在了季妙涵的身上,她一身云锦袄裙,上面是喜鹊登梅的粉底刺绣,藤黄线香掐牙,下面是同色红锦大镶滚衫裙,走起路来婷婷袅袅。高进一直从头打量到脚,越看越是激动。
哈哈,只要过了今天,这小美人可就是他的了!
腊梅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视线在盯着她们,心中不由忐忑:“小姐,奴婢有点害怕。”
季妙涵淡淡一笑:“没什么可怕的。”
她的声音有如冰铃在风中叩响,让高进有一种被挠了一下心肝的感觉,顿时控制不住,扑了出去,就要抱个满怀。
就在他扑过去的瞬间,高进的手一麻,接着,一阵钻心的疼。
季妙涵扬起眉,一脚朝着高进重要部分狠狠地踹了一脚。
脚踹在重要部位的同时,高进也正好手疼的快要断了,他尖叫一声后,整个人向后栽倒。
季妙涵拔出高进手掌心的锥子,腊梅则快速取出一个布袋。将他的脑袋一下子蒙住,随后大喊:“快来人啊,这院子里有贼!快来人啊!”
不一会儿,跟在身后的那些丫头妈妈们快速涌上来。季妙涵指着高进,冷冷道:“狠狠打,往死里打!”
“谁敢打我!”布袋里的人大叫起来,“我是表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就是一愣。
季妙涵冷笑:“表少爷怎么会跑到这后花园来?分明是这贼人巧言令色,妄图月兑罪!给我狠狠打!”
这里的丫头妈妈们,在见识了应梦小姐对待玉儿的手段以后。便都隐隐对她存了三分畏惧之心,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动手的。
高进拼了命的大叫,恳求、咒骂等等,可是却被丫头妈妈们死死按住,没头没脑一通乱打,几乎是狠命的。生怕应梦小姐觉得她们不出力气。
季妙涵看向不远处的芭蕉树,却见到一个人影一闪,飞快地消失了。
足足打了半个时辰,直到所有人打得没有力气了,这才气喘吁吁的纷纷停了下来,而布袋里原本准备偷香窃玉的浪子。早已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
季妙涵看了一眼,吩咐道:“将这贼人丢出去!”
四个妈妈七手八脚。将被打得半死的高进从墙头丢了出去。
原本跟着的小厮这才敢过来,颤巍巍拿开布袋一看,却见到自家公子的额头被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眼棱缝裂,两眼翻白,哼哼唧唧话都说不出来。心知这下可坏了……
下过一场雨,窗外芭蕉碧绿的叶子一低头。一颗露水如珠地滑落下来,清脆一声砸在地上,裂为数瓣。大夫人不知为什么,总有点心烦气躁,手里的佛珠转了半天,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她对这一旁的皇莹莹道:“今天我怎么总是心绪不宁的,好像有什么……”
皇莹莹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冷意,自然是要出事的,不过对她们来说,可是大好事。
大夫人话刚说了一半儿,伴随着门帘被掀开的声音,一个人快步走进来,许是一路跑过来,收脚不住,扑地栽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好不容易停下,也顾不上擦去脸上的土,冲着大夫人就喊:“大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此人正是跟在高进身边的小厮秋子,大夫人面色不好看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么乱闯!还不快出去!”
秋子面色发白:“不好了,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啊!”他跟活见了鬼似的,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刚刚少爷在花园,他,他……”
大夫人心中一顿,惊道:“他又……出了什么事?”
她本来想说他又闯了什么祸,但话到嘴边想起不妥,连忙换了。皇莹莹轻轻勾起了唇畔,这也是预先说好的戏码,表哥得手以后,便派小厮来报信,就说少爷不小心把应梦小姐错认为一个婢女给收用了,到时候母亲知道,虽然会生气,却一定会为他遮掩的,这么一来,不就能除掉季妙涵这个眼中钉了吗……
“少爷原本在后花园里,谁料、谁料……”秋子急的满头大汗,“谁料应梦小姐突然带了一群人过来,把少爷痛打了一顿……”
大夫人一愣,瞳底似有冰霜凝结,月兑口道:“季妙涵?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夫人冷声道:“他又看上季妙涵了?!糊涂!真是糊涂!”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碎瓷声,却是皇莹莹失手打碎了茶杯,茶水翻了一地。
在这个瞬间,大夫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厉声道:“除了大小姐,其他人全都滚出去!”
秋子还要说什么,却被其他人硬是驾了出去,皇莹莹一张美丽的面孔煞白的,她惊讶于表哥的失手,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的诘问。
“你好糊涂!”大夫人终于不再冷静,眉往上竖着,慈和的面容变得气急败坏。
“母亲!”皇莹莹有片刻的惊慌失措,随后却镇定下来,一张嫣红小嘴咬牙切齿,尖锐的声音细薄如刀。“我是想收拾那丫头——”
“你太沉不住气了!”大夫人捏紧了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皇莹莹吃惊地望着她,在她的印象里,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的样子,“母亲……”
“我说过多少次,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能跟这种贱人牵扯!”大夫人猛地站住了步子,回过头来。她的神情本是僵硬的,然后就如一下子从黑夜里跳出的血红朝日,变得异常鲜丽残酷:“原本还想留着她将来有用,事到如今,只能将错就错!一定要除掉那个贱种!”
腊梅扭头,看向季妙涵:“小姐。这是?”
季妙涵回答的非常言简意赅:“有人想要我身败名裂。”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季妙涵注视着天边的彩虹,瞳孔收缩着,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我刚才打死了他,倒也痛快。只可惜,留着他还有用。否则这样坏人名誉的恶人。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腊梅呆住。
季妙涵看了她一眼,却又笑了,继续道:“我们走吧——”
刚刚下过雨,湿漉漉的地面上,泛出道道水光,双脚落地,裙摆就无可避免的沾了水。腊梅连忙提着季妙涵的裙摆。而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守门的妈妈。加重声音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夫人说封了园子?”
守门的张妈妈笑着,话语依旧冰凉:“是的,大夫人刚刚派人交代过,表少爷被歹人伤了,这园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季妙涵眯起眼睛,“刚才在园子里这么久,我可没见到什么歹人。”
张妈妈脸上的褶子很深很深,笑容里带了一丝刻薄,“不好意思,应梦小姐,谁是歹人,得等大夫人来了再说。”
季妙涵冷笑,她早料到对方可能会来这么一招,将所有人封死在园子里,再过来一一收拾。她抿了下唇,沉声道:“我现在可是要去荷香院,你们这是要阻拦我见老夫人?”
张妈妈笑笑:“应梦小姐,老夫人现在……恐怕不方便见你。”
季妙涵笑了笑,隐了眼睛里的一丝寒芒。对方不让见,她就见不了吗?她早已留下粉桃和轻灵,一个去书房请皇保,一个去荷香院见老夫人,大夫人当她是傻子不成,坐在这里等她来收拾自己?
“应梦小姐,得罪了!”张妈妈挥挥手,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妈妈上来,要抓住季妙涵。
季妙涵将脸一沉,厉声道:“住手!我堂堂丞相府应梦小姐岂容你们这些小小的奴才碰一下?且不说事实原委如何尚不得知,我就算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你们私下审问!快去告诉母亲,让她亲自来问吧!”
腊梅十分机灵,立刻对身后的丫头妈妈冷喝一声:“应梦小姐有什么损伤,老夫人追究起来,你们可仔细自己的皮!”
众人一愣,便都不由自主将季妙涵保护了起来。
张妈妈心道不好,原本大夫人命令自己先将应梦小姐绑起来,现在看来——应梦小姐毕竟是主子,自己一个奴才,以下犯上很不妥当。她皱眉想了半天才赔笑道:“奴婢也是按着夫人的吩咐做——”
季妙涵淡淡道:“母亲又怎么会是这样不讲道理、不分尊卑的人!分明是你们这些刁奴狗仗人势!还不退下去!”一番话措辞严厉,说的张妈妈额头上冷汗直冒:“应梦小姐,奴婢真的是没法子,求应梦小姐体恤……”
见她如此,季妙涵冷冷道:“也罢,我在凉亭等着,你去准备热茶披风软垫,等母亲来了,我自然会和她交代清楚!”
应梦小姐神情丝毫不慌张,半点也没有将要被问罪的恐慌,张妈妈咋舌了半天,终究有点忐忑,命人去准备了。很快,一切都被送上来,腊梅将披风扑在凉凳上,季妙涵舒舒服服坐下,捧着热茶,若有所思地盯着张妈妈。
那眼神冷幽幽的,像是从寒冬里的古井,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寒之气,张妈妈原本是来捉贼的,可是竟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的气势镇住了,站在那里面色青白变换,阴晴不定。
半个时辰后,只听到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大夫人携着一位金碧辉煌的女子一起进了后花园。一路因为水渍,早有人特地铺上了紫檀毯子,那人一路走过来,季妙涵远远瞧着,只觉得对方额头宽宽,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身上更是缀满珠玉。衣饰华贵之极。旁边还站着一个与她容貌极为酷似,宽额头、高鼻梁的妙龄少女。皇莹莹则走在最后,嘴角含笑。
大夫人走到跟前,突然发现季妙涵竟然安然地坐着,顿时脸色一沉:“应梦,还不向魏国夫人行礼!”
魏国夫人的身份高贵没有错。可自家亲戚这礼节是可以免了的,然而所有人都站在那里,冷冷望着季妙涵,像是忘记了她也是皇家人。
季妙涵微微一笑,站起身,端庄地屈膝行礼。轻声道:“见过姨母。”
魏国夫人“恩”了一声,并不叫“免礼”。也不说话,只冷淡地坐下来,掀起眼皮对着季妙涵看了一会儿,又笑着对大夫人说:“这丫头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大夫人微微一笑,只说:“从小在乡下长大,少于管教,让妹妹见笑了。”
魏国夫人这才道:“起来吧。”
季妙涵心中冷笑道:好大的威风。看来大夫人这一回是要借着此事将自己置诸死地了。
只听到一华服少女语含挑衅:“是你使人打了我二哥?”
这少女是魏国夫人的幺女高敏,最是嚣张跋扈的。季妙涵淡淡道:“应梦今日只是打了一个偷入园中的小贼。并不曾见到敏表姐的二哥,你误会了!”
“什么小贼!你竟然敢辱骂我二哥!”高敏柳眉倒竖,咄咄逼人。
“应梦愚钝,不知敏表姐此言何意,今日闯入园中的贼人莫非是高进表哥么?”季妙涵不愠不恼,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
她分明是说季妙涵打了自己二哥,什么时候说二哥就是小贼了!高敏没想到季妙涵这样伶牙俐齿,登时下不来台,窘在那里,气得满脸躁红。
魏国夫人本想让高敏显显威风,没想到一出口就铩羽而归,正要发怒,皇莹莹突然开口道:“今儿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目光,扫向旁边的丫头妈妈们。
腊梅轻声道:“回禀各位夫人小姐,今日应梦小姐带着我们众人来后花园,是因为小姐说今天下午看到后花园栖着一只名品杜鹃鸟,预备捉了送给老夫人赏玩,谁知突然冒出一个人,惊了那杜鹃鸟不说,还鬼鬼祟祟的——”
高敏厉声打断:“什么鬼鬼祟祟!那是我二哥!”
腊梅心中忐忑,可看一旁的季妙涵面色不变,强自镇定心神:“表小姐,这是所有奴婢们都亲眼看见的,并不是奴婢一人说谎。”
高敏顿时怒色大现,伸掌向腊梅脸上掴去。季妙涵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高敏原本要逞威风,却没想到她的手在半空中被季妙涵一把用力抓住,再动弹不得,不由勃然大怒:“季妙涵,我什么身份,你一个小小庶女竟敢无礼!”
季妙涵人年纪不大,力气却出气的大,她笑容和煦:“敏表姐说哪里话,应梦正是担心你和一个丫头置气,失了身份!”
魏国夫人再也按捺不住,重重拍了石桌:“满口胡言乱语,真是胆大包天,还不跪下!”
众人看到魏国夫人发怒,顿时都有点腿软。
季妙涵扬起眉头,眼神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道:“姨母,敏表姐不过是一时糊涂,下跪认错就不必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这位丞相府的应梦小姐,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
魏国夫人恼怒:“把这丫头拖下去,重重杖责一百!”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季妙涵这样娇弱的女孩子,杖责二十就会打的筋骨皆断血肉模糊,若是打了一百,真个没命了!
大夫人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笑容,口中却道:“妹妹,这是不是太重了——”
魏国夫人恼恨难忍:“这丫头巧言令色,若不重惩难消我心头之恨!”
大夫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心中却冷笑不已。她可是劝说过,魏国夫人却执意要应梦性命,到时候老爷知道也晚了!
立刻有人上来,一把揪住季妙涵的手臂,强行要将她按倒!原本季妙涵院子里的丫头妈妈,看到这场景,都面面相觑起来,只有腊梅护在季妙涵的身前。
季妙涵却并不慌张,昂首道:“魏国夫人并没有私设公堂的权力吧!”
高敏气得脸色通红。“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你们还不快动手!”
季妙涵咦了一声:“我没教养,敏表姐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有爹生没爹养!”高敏怒声道。
这话一出口,大夫人心中一惊,出言提醒:“敏儿!”可惜已经晚了,一道声音在后面响起:“什么叫有爹生没爹养!”
季妙涵立刻高声道:“见过二叔!”高敏和大夫人等一群人被她的举动吓得怔住,见她开口才反应过来。纷纷回过头去。
高敏一见到皇保,顿时吓了一跳,连话也说不完整,只道:“姨父……我……我不是故意的……”
皇保坐下,淡淡道:“敏儿知道错在哪里吗?”
高敏愣了一下,皇莹莹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反应过来道:“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她而已。”
皇保笑容有点冷淡:“我太疏忽了。竟要劳烦魏国夫人母女来我家教训女儿,真是劳累你们了。”他的声音很平常,可是此情此景听来不由得让人觉得字字惊心。
魏国夫人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就连伯昌侯承袭到今天,也已经是第五代了,怎样也比不上位高权重的皇保。魏国夫人嚣张跋扈惯了。这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越俎代庖,脸色变得很难看。却又发作不得。
皇保看了大夫人一眼,开口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也应当在场。夫人,你以为如何?”
大夫人心知刚才高敏那句话将皇保得罪的不轻,当下讪笑道:“老爷,这件事——”
话刚说了一半儿,老夫人也到了,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包括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魏国夫人。
老夫人脸色淡淡的,走过去坐在季妙涵身后,不知为何,这个细小的举动却让季妙涵觉得莫名心安,这是祖母给予自己的,一种无言的支持。
魏国夫人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既然都到了,那也好,就请老夫人和皇保给我儿子一个交代!”
皇保皱眉:“什么交代?”
原本想要让魏国夫人直接处死季妙涵,现在看来,恐怕行不通,那就退而求其次,让季妙涵灰溜溜地滚出府去!大夫人眉眼不动:“唉,应梦,如今我也不能替你遮掩了,来人,把表少爷抬上来。”
不过片刻,高进便被人抬了上来,满身是伤,面容肿胀,嘴巴呜呜,却因为满口牙齿都被打断了一半儿,说不出话来。魏国夫人一看,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声音严厉:“秋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秋子立刻道:“少爷约会了应梦小姐,奴才在一旁听到,应梦小姐非要少爷八抬大轿将她抬回伯昌侯府,少爷说这事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肯答应,应梦小姐一时恼了,竟招来她院子里的人将少爷打了一顿……”
皇保听了,目光落在季妙涵的身上,却见到她面色平静,宛如一块沉在水中的冷玉,不由心中疑惑起来,而今,事关她的闺誉、皇家的名声,这样重要的事情,看她的表情,却处之泰然。
大夫人叹了口气,很惋惜的样子:“照这么说,原本是男欢女爱,却浑然忘却了彼此的身份,所以犯下这滔天大错,应梦,你太让我失望了。”
魏国夫人冷笑道:“她下令打我的儿子,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到了呢……季妙涵,如今铁证如山,百口莫辩,你不如乖乖认罪……”
老夫人向来不喜魏国夫人作威作福的模样,当下缓缓道:“我不管别人看见了什么,应梦,你怎么说。”
季妙涵走了几步,一双眼睛黑如点漆,闪闪发亮:“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我回来不过两个月,与表哥并不熟识。怎么就变成幽会了呢?若真是幽会,我何必带着满院子的人,我真有这样蠢笨么?”
大夫人暗地里咬牙,原本她借七姨娘之手,将季妙涵约出来,谁知这丫头竟然带了一大帮人来,实在是太狡猾了!
皇保见她说的在理,刚待皱眉,却听到皇莹莹的声音。“说应梦与表哥幽会,这样的事情——别说我不会信,二叔不会信,老夫人更加不会信的!”她涂着美丽蔻丹的手指,抚了抚如云的秀发:“只是,表哥与应梦无怨无仇。何必冤枉她呢?二叔,表哥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虽然胡闹了些,却还不至于有这个胆子吧。”
随便冤枉一个千金小姐的闺誉,这可是大事,高进有这种胆量吗?皇保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皇莹莹侧身。看着季妙涵道:“应梦,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呢?”
季妙涵一挑眉毛,笑了:“大妹妹和我有仇么?要如此冤枉我?”
“我——什么时候冤枉你了?”皇莹莹顿时瞪大了眼睛。
“若非你派人请的高进表哥,他还能自个儿认得路走到偏僻的后花园么?”
“我、我……我何时请他来了……”皇莹莹面色一变。
季妙涵眯了眯眼睛,目光却尖刻如刀,“哦,大妹妹婚事迟迟未定,你又在青春妙龄。寂寞难耐也是人之常情……”
她神情镇定,再加上语调古怪。却含着三分嘲讽,皇莹莹哪受得了这份羞辱,煞白了脸,嘶声道:“你胡说什么!”
季妙涵慢悠悠地打断她,抖了抖手里的纸条:“大妹妹,你看看这个!”
季妙涵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要事相商,秘密,速来。
和原本的纸条一样,惟独多了落款,仙惠。
季妙涵微微一笑,道:“这是从高进表哥的身上搜出来的,至于仙惠么——”
皇保一看,面色就变了。仙惠,是自己赠给爱女的字。
魏国夫人和高敏看到这一幕,都有些糊涂了。魏国夫人一直以为是季妙涵打了自己儿子,却没想到,中间还夹着这么一张纸条,她也不是个蠢人,立刻明白过来——皇莹莹母女,是要借着自己的手处置一个庶女了?!那也不该拿她儿子戏弄!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面容冰冷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只听到一声怒喝,众人回头,大夫人脸色极坏道:“满口胡言!”
季妙涵的神色不变,道:“母亲,这里的每一个丫头妈妈,都可以作证,她们都是亲眼看见了,这纸条是从高进表哥的身上搜出来的。”
大夫人目光严厉的扫过众人:“你们谁看见了!”
被她那么可怖的眼神看着,谁都不敢吭声,大夫人随便指着一个妈妈,冷声道:“你看见了吗?”
那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垂下头闷声道,“当时场景太过混乱,奴婢,奴婢也、也不记得了……”
大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却听到腊梅道:“夫人,奴婢亲眼见到了。”
大夫人冷冷望着她:“你是应梦的丫头吧,证言不足可信。”随后,她望向皇保,“莹莹是什么身份的人,她怎么会做出这等不知礼数的事情!”
“二叔,你一定要相信女儿啊!”皇莹莹无法掩饰内心的急切,她委实,有点慌了。
这件事,居然牵扯了两个小姐,闹的太不像样子!老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全都住口!今天不过是进儿误闯了花园,被家中的奴婢误会成贼人打了一顿,这孩子受委屈了,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道歉。魏国夫人,你们先回去吧,给进儿疗伤要紧。”皇保当机立断,直接说道。要分是非黑白,也要遮家丑,万不能当着外人面审问。
看他的脸色,便知道此事已成定论。魏国夫人冷哼一声,站起来:“我们走!”
大夫人赶紧道:“姜婆子,先送妹妹去我房中歇息片刻。”
“不必了!”魏国夫人头也不回,指挥人抬着担架离开了。
大夫人并没追上去,她知道,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安抚妹妹,而是要让女儿撇清关系。
老夫人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道:“石婆子,让他们都下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石婆子遵令,带着无关紧要的奴婢们离开。
“你们还不跪下!”皇保怒喝道!
季妙涵老老实实跪在石板上,低头垂目。皇莹莹却愣了片刻,没有动静,皇保宠她是真的,可是如今动了怒火更是真的。
他冲着皇莹莹怒道:“小畜生!你也跪下!”
皇莹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二叔这样喝骂。已经呆怔当场,直到身旁人推了她一把,才不敢置信般的跪下了。
大夫人看着女儿下跪,顿时泪水盈盈,柔声劝道:“老爷,女儿是你捧着长大的。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受了寒可就不好了,还是让她起来吧……”
皇保看了皇莹莹一眼,爱女的眉似远山,肌骨如雪,花瓣一样的嘴唇。看起来柔弱万分,他的心一软。就想让她站起来,可是,却在同时看见了季妙涵正定定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的味道。
接着,季妙涵开了口:“女儿做事鲁莽,没能分清究竟是贼还是表哥就打了人。令二叔和母亲受累,心中十分愧疚。恳请二叔责罚。”
她的声音很清冷,每个字的尾音都断的十分利落。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皇保整个人重重一震。
她口口声声是责罚,其实另有深意!大夫人盯着季妙涵,心里恨得要死,却很明白,今天这事儿追查到底,迟早要让皇莹莹暴露出来。
“哎哟我的好女儿呀,你二叔知道你刚刚进府也不懂事,哪舍得责罚你哪?快起来吧……”大夫人作势,让身旁人去拉她。
“二叔若不责罚,我就不起来。”季妙涵甩开那人的手,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唇角微微上扬,口吻极淡,却让人感到一种格外的坚持。
她这态度摆明了非要一个结果,绝不就此罢休。说是责罚她,其实针对的还不是皇莹莹!
偏偏,有那么一张纸条,确实是让皇莹莹有嘴说不清,她怎么能承认,这纸条是自己用来陷害季妙涵的,却莫名其妙多了仙惠二字!这样一来,事情分明和自己有了牵扯,怎么也很难说清!
大夫人见状,咬了咬牙,竟也屈膝跪下。皇莹莹连忙伸手相扶,急声道:“母亲,你这是干吗?”
大夫人注视着皇保,沉声道:“两个女儿都牵扯其中,实乃我管教无方。老爷若是要怪罪,就怪罪我好了,莹莹身子骨弱,应梦也不懂事……”语音至此,已近哽咽,委屈的不得了。
皇莹莹听了,猛地回身,冷冷望向季妙涵:“你还不过来搀扶母亲!当真要这样忤逆不孝吗?!”
然而季妙涵却静静跪着,眼睛低垂,仿佛没有看见。
皇保暗暗心惊,世家女子,自小就被教育要雅德谦恭、进退得宜。这个孩子,竟然不为自己留半点退路……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只听到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啪嗒啪嗒的作响。
刚刚下过大雨,地上都是潮湿的,这样的天气里,连站着都是一种煎熬,冻得手脚冰冷,更不要说跪着。而季妙涵连湿发都未擦干,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
皇保望着这个十步之外的女儿,只觉得十分惊异。
所有人都是静默的,面色沉沉地看着皇保,等待着他作出最后的决定!是袒护掌上明珠皇莹莹,还是追查到底,给季妙涵一个公道!
如此一来,双方僵持住了。
皇保皱着眉头,两边都是为难——
老夫人盯着季妙涵,若有所思,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终究,皇保慢慢道:“莹莹,你先扶着你母亲起来吧。”
季妙涵的心,一下子变得冷寂。此刻,她已经明白了,皇保的决定。
皇保眉眼中带着惋惜:“应梦,今天这件事,你做的太鲁莽了,不该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你表哥毒打一顿,他是魏国夫人的独子,二叔总要向伯昌侯交代——”
他的言语之中,丝毫未曾提起那张纸条,也不曾提起皇莹莹,只说季妙涵错打了人,分明是要将所有过错推在她的身上,而对罪魁祸首视而不见——季妙涵不相信,二叔会对皇莹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他不过是,护着她罢了。
她抬起头,慢慢道:“二叔要如何处罚应梦呢?”
皇莹莹的脸上,同时露出禁不住的喜色。二叔,终究还是向着她的!
皇保略带愧疚地看着应梦,刚要说话,却突然看见一个少年狂奔而来,到了跟前,砰的跪下,竟是跪在季妙涵的身边,与她并肩。
皇莹莹一愣,连忙上前拉他道:“向风,你这是又做什么?快快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