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她没等赵小媛,依旧先走一步。今天嫔妃们到的都早,皇后有孕,众人面色喜气洋洋,但这事,本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穆昭仪。”
女子声音很是清脆,穆浮觉得熟悉,回了头才察觉出是路嫔。她穿着铁锈红的衣裳,云髻高耸,一点花钿,却显得有些张扬了。
“昭仪过来扶我一把。”
说着伸出手,穆浮才发现她是涂了蔻丹的。但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眼下厚重的乌青。穆浮心下了然,又看了看卢妃杨妃几个高位的妃嫔,才发现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看着有些勉强。
赵小媛姗姗来迟。穆浮与她点头一笑,路嫔诧异的瞧了她一眼,却很快将这情绪遮掩了下去。
“皇后娘娘到。”
皇后今日穿的华丽有余,却不够自然。穆浮瞧着皇后脸上淡淡的笑意,带着些许的自得意满,想着何峥昨夜必定与她说了许多漂亮话。
“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各人找了位置坐定,卢妃嘴最快,赶紧笑着道:“真是恭喜皇后娘娘,这么多年辛苦,可算是修成正果了。”
“卢妃这话本宫就不懂。本宫本就是正室,何来修成正果这一说。”
皇后却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卢妃留。穆浮从没见皇后这么嚣张过,也是,有了孩子,自然不同。
卢妃被她驳的脸上就有些讪讪的不好看,杨妃见卢妃这个样子,脸上的笑本来是有些勉强的,现在也自然了那么许多。
不过皇后现在可没这么多心情跟她们打嘴仗。她现在虽怀了孩子,但不代表穆家人就会就此放弃。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穆浮。
昨晚皇上问她要不要让母家人再进宫瞧瞧她,她虽以家里人才来过推辞了,但是为贤良计,下次若是皇上再提起,她也必是要装出一副思念家人的样子来。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勉强能信任的,也只有……
穆浮似乎感受到皇后的目光,顺势抬起头来,却发现皇后并没有看她。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穆浮想着,又觉得这些人的声音渐渐离她远了,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半晌,等众人散去,她又听皇后说:“穆浮,你留下。”
打知道皇后怀孕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但穆浮总觉得这比二十四天还难熬。这已经是皇后第二次在嫔妃退去之后留下她了。
皇后将穆浮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对穆浮道:“穆浮,这是咱们姐妹俩的希望。”
开什么玩笑,这明明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希望。穆浮险些月兑口而出,但好歹忍住了,又说:“皇后娘娘您要养好身子,这段日子可千万要注意。”
听说古代人在这方面是很有手段的。在皇后怀孕这件事上,她与皇后可是荣辱与共。如果没了孩子,为了能让穆家那帮洪水猛兽消停,穆浮完全相信皇后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幸好在深宫里,本宫还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晓得我的身子,所以有件事我,我要托付给你。”
就知道留自己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这里又没外人,你就叫本宫姐姐吧,没人怪罪你。”
“姐姐。”
穆浮低头小声喊道。
“好孩子。”穆淳握住她的手,又说:“宫里的上下事宜,本宫想尽数交出去。财务交给杨妃,后宫琐事交给卢妃,起居注与统御妃嫔,本宫打算交给你。”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月三十天,其中有五天是皇后亲自安排妃嫔侍寝,为的就是雨露均沾;不然凭穆浮自己,才不可能一能侍寝就被抬去宣室殿。
管账本什么的,反正到时候要交回去所以基本贪不了什么;管琐事更是吃亏不讨好;但管起居注就不一样了。让你侍寝就侍寝,让撤你的牌子就撤你的牌子,这果然是亲姐妹才有的待遇。
穆浮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自己也能过一把当官的瘾了。
皇后看穆浮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敢,便又劝她:“这事没什么的,何况你是本宫的亲妹子,你说话不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穆浮这才听出了些不对来。刚刚皇后说的可是,起居注与……统御妃嫔!
她只是一个昭仪而已。就好像你让一个小学生做高中的教导主任去管一堆高中生,皇后真是好算盘。反正是要放权的,干脆让最没资历的人做最重要的事,这样的话,那个人做得好了,也撼动不了自己的地位,做的差了更好,千夫所指,还能够借刀杀人。
这真是亲姐妹啊。好歹这身体的原主打小跟你一起住,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后娘娘你有没有必要这么狠。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骂骂。
“我怕自己做不好。”
“不会,我把秦嬷嬷借给你便是。”
穆浮只觉得背脊发凉。她听柳绿说过,秦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也是皇后生母的娘家人。但再转念一想,那秦嬷嬷既然是皇后生母的娘家人,那必定也是认识穆浮生母的。这么一个人,究竟是敌是友,说不定还能再考量考量。
“怎么好意思从姐姐身边要人走。”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到时候本宫禀明了皇上,本宫就安安心心的坐月子,宫里的大小事宜就尽数交给你、杨妃还有卢妃了。到时候本宫让秦嬷嬷过去帮你,名正言顺。”
“那就多谢姐姐了。”
穆淳深深看了穆浮一眼,又说:“前些日子皇上同本宫说起,要晋何嫔的位分,本宫替你驳了回去。但是本宫瞧着,皇上并未厌弃何嫔,相反,怕是还对何嫔有负疚之心。”
何嫔是谁?穆浮脑子一抽抽,竟完完全全没想起之前柳绿跟她说的,娘娘要小心还未出来行走的何嫔,她本就不是个好像与的主,何况娘娘还与她有隙。
“自然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什么,本宫怀胎十月,这十个月里,你手上是握着实权的;任那个何嫔再怎么嚣张,你也翻手云覆手雨,尽可随意处置她。”
她唯唯诺诺的应了,却越发觉得穆淳此人深不可测起来。还有那个何嫔,听着耳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等会儿可得好好敲打敲打柳绿。
从椒房殿出来,穆浮只觉得自己浑身浸透了汗,这可是个冷天。她回了披香殿,只觉得哪里格局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等见了柳绿才知道,赵小媛搬出去了。
要知道妃嫔想住哪儿可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这事是女官管的。但要是想搬迁,必得得到皇帝的许可。可见这赵小媛是真厉害。搬了也好,免得两人相见,两厢尴尬。
“小媛走之前还说,日后会常来拜会娘娘。”
“皇上那时候在吗?”
柳绿却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便道:“在的。”
穆浮狡黠一笑:“她那是说给皇上听的。”
不过却也没想到何峥会有这种陪着妃嫔搬迁的闲情逸致,也不对,赵小媛也不过是说一声,又不是没有宫女太监,哪里劳烦她亲自动手。说不定两个人现在正在宣室殿用饭呢。又想到这个赵小媛也真是厉害,说搬就搬,看来何峥应该挺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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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刚刚说要常去瞧穆昭仪,可是真的吗?奴婢总觉得穆昭仪性子有些不平和,主子还是不要与穆昭仪多来往的好。”
因新搬的地方,除了里屋,外头都还没有收拾好。不过尚食局那边已经把今天的午膳送了过来。
食物这种东西,总是私灶吃的舒服,尚食局的东西,总是求稳不求变,吃来吃去也就那么一个味道,有时候吃的久了还真觉得有些腻。
今儿不过是说了一句自己的属相似乎与昭仪相冲,皇上便答应了她搬离披香殿。一想到此,她心里尤有些暖暖的。
“我不过是客气。”
她很是无所谓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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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膳,穆浮正学着电视里的人摆棋局,嘴里还念叨着:“真是够复杂的。”
“你摆错了一个子。”
这声音。穆浮吓得书都掉在了地上。
“朕与你下一局。”
“我只会摆,不会下。”
见何峥神色有些错愕,穆浮又硬着头皮说:“因为不会下,所以才学着摆棋局。”
“你姐姐倒是个中高手。”
何峥莞尔一笑,复又想到穆浮是个庶出,果然见穆浮脸色有些不好。
“那个。”何峥想解释,却打小就没道过歉,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姐姐是个中高手,妹妹就算是下的一手臭棋也应该会下才对,不然一个院子里姐妹俩,穆淳总不能天天自己跟自己下。自己说不会下,那不是欺君吗?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周彦进来打破了沉默。
“皇上,皇后娘娘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