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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将广场照的亮如白昼,晋淑琴的喊叫声似还回荡在众人的耳畔。韶华看着元阳真人的尸首,顿时觉得这个夜过得并不那么真实。
祥和真人道:“师哥随我进屋说话。”他推门而入,平日里弯腰弓背的走路姿势全然不见,倒也走出几分气势来。
韶华随在他身后进屋。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油灯,若非借助着屋外投进来的光线,也看不清屋中的模样。屋内燃着淡淡熏香,祥和真人酷爱点香,一点就是百年。
祥和真人坐在阴影之中,黑影笼罩在他长须上,看不清面貌。他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韶华。
若说韶华看不出祥和真人的不对劲,他便是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执法部首席。韶华接过茶杯,在手中把玩:“师弟请说。”
祥和真人微微一笑,将一把美须按在胸前,仰头将茶喝尽:“师兄觉得,如今的木灵派与百年前相比又如何?”
百年前木灵派便是晋国的一大派,那时木灵仙人的弟子大都还在世,左师兄,吴师兄,陈师姐,哪一个不比他们强。韶华黯然,现下的门派虽比当年人数多了百倍,弟子的修为与当年相比却连十分之一的不及。
韶华淡淡道:“师尊训诫,修真路途慢慢,也不急于一时。”
祥和真人道:“师哥所言及是,可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一晃而过。就算认真修行,也敌不过岁月匆匆。还没修行圆满便甩手西去的大有人在。就是如师尊那般神武,也活不过七百年。”
“师弟何意?”
祥和真人道:“如今木灵派不过外强中干,掌教师弟广收门徒,却从不考虑门徒资质,收了这么多徒儿,与没有收有什么分别。”
韶华皱眉:“此言差矣,小辈中的木炎清资质堪比师尊,将来定能成大才。”
“资质好。品行差又有何用,木炎清勾结妖孽,意图败坏本教名声,人人见而诛之。”
“此事尚未有定论。还是等掌教师弟将他带回再定!”
祥和冷笑:“就算木炎清是无辜又如何,一个木灵派中只有一个人强大又有何用!就算练到如元阳师哥那般的本事,不依旧被人挖了心送回来!”
“你!”韶华一跃而起,不敢相信祥和会说这样的话。
祥和连忙拉着他的手:“师哥莫要着急,坐下听我说。”
韶华重又在椅子上坐下,却是一脸愤怒的看着祥和。
“师尊言,弟子乃是门派的根基,元阳师哥为救弟子而死,也是死得其所。换了你我二人,也会同他一样的做法。”
韶华面容稍霁。
祥和又道:“可你我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不管怎么救,也要让弟子修为提高才是正经。”
“师弟有何妙计?”
“请看。”祥和真人手掌一摊,借着灯光,他掌心一颗圆滚滚的金色丹药甚是抢眼。
韶华倒吸口凉气。惊呼:“此物从何处得来!”
祥和真人小心翼翼将这丹药收好:“莫管从何处得来,只说这东西有没有用吧。”
世人皆知普通丹药为红色,上品丹药为紫色,而这金色的丹药却是相当难以炼制,炼制之日必遭雷劫,等够得以存于世上的少之又少。
祥和真人道:“若我门下的弟子,每人得此金丹。成仙得道也非难事。
金丹之效自不用说,修真之人以药物辅助修行也实属平常,可药物毕竟是药物,修行才是根本,断不可反客为主。韶华年轻时也曾一度沉迷丹药,险些误入歧途。后经木灵仙人点拨,才可重获生机。后来每每想到此事,心中尚且惊恐万分:“丹药虽好,却不可过于依赖。少年修行本就不易,一味使用丹药。难免心生惰性,待到药力超过灵力便会被反噬,还是脚踏实地来得好。何况金丹难得,也不可人手一枚。”
祥和真人道:“师兄说的对,此丹药数量有限,自然不可能让每个弟子皆服下。你我二人从弟子中选出心智坚强者服食此丹,这些弟子便是我木灵派将来的栋梁。”
韶华的眼中闪过凌厉光芒:“剩余的弟子又如何处置?”
祥和真人又喝了口茶,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打:“师兄也知道,金丹来之不易,我等既然得此丹药,自然也需要付出。剩余的弟子虽说修为低些,也有人能够用得上。”
语音刚落,便听得屋外一片吵闹,韶华一脚踢开房门,衡水分坛的弟子着黑色长袍将一柄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抵在其他弟子的背心上。而元阳真人的座下弟子皆被捆住手脚,匍匐在地。
韶华震怒,喝到:“祥和!你意欲何为!”
祥和真人持手而立,笑盈盈对韶华道:“我立志重整木灵派!”
韶华道:“奸贼!”他拔剑向祥和扑去。
谁料他一催发体内灵气,百骸痛痒难当,脚一软,向地上倒去。韶华瞪着祥和,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停在铜质香炉上。
祥和真人好香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这香既是燃着的,不管是他还是祥和自然都会吸入。
茶!
祥和真人一开始就表现出异常,他料定自己不会喝茶。
韶华无力的闭上眼,从一开始便是等他中毒的这一刻。
这个局,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布下的。
失算了!
祥和真人大声笑道:“我将解药送到你嘴边,是你自己不吃,天意如此,天佑木灵!来人,将这些人通通关进地牢中!”他走到元阳真人的尸首旁,鄙夷的看了一眼,“拖出去喂狗!”
这就是不识时务的结果!
落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的身体很烫,身上的伤口疼的不行。在她身边,几名师叔皆是歪斜躺着,青袍上满是血迹。
她不知道其他车上的师叔们境况如何,却也觉得定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因她发射信号弹,逼得这帮黑衣人改变路线,他们也结结实实吃了一顿鞭子。
一天过去了,落霞强打精神听着车外的声音,除了马车碾过雪地发出的车轮声,什么都没有。
难道五师叔没有看见信号弹?落霞简直不敢想,为了发射弹药,师叔们被黑衣人打得快死了。
马车门开启,火光照进车内,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眯着眼,见一名黑衣人站在门口,不知道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就往车内丢。正好有一块打在落霞脸上,她闻到一股恶臭。
那是一片腐肉。
马车门重新关上,继续摇晃着向前。
眼泪顺着她眼角滚落,滴在那片腐肉上面,五师叔,你究竟在哪里!
她在肩上擦去眼泪,咬着牙将那腐肉一点点吃下去。
她要活,活着才有希望。
睡到半夜,含香被冻醒了。
风雪从小窗子里灌进来,恰似将一个漏水的布袋放进水桶中,只进不出。她就是布袋中的玩偶。
她模了模冻的僵硬的脚,催促灵气在体内走了一遍,觉得好多了。
雪原静谧,她也不敢随意生火取暖。一人独行于北地本就危险,谁知道火光会将什么引来。
她从袋子里取出一块帆布,寻思着将那窗口封起会好些。
凑到窗口,狂风泠冽,她打了个哆嗦。连忙将帆布挂到窗口,安心躺下。
而在窗外,可见平原上奔驰着一列车队,每辆马车前端挂着两盏红色的灯,远远看去如眼睛一般,直向高塔行来。
含香翻了个身,很快睡过去。
三匹马在塔楼底部踢着蹄子,焦躁不安。
一切都在寂静中发生。
王老四从车座上探头观望,他娘的鬼天气,冻的人牙齿都会掉下来。这群臭道士还有马车坐,他娘的他王老四要在车外受冻。
远方隐约可见一座高塔,白色的墙体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王老四喝道:"去塔那里!"
身边赶马的黑衣人为难道:"四爷,主上吩咐中途不得停留。"
王老四一巴掌盖在那人头上:"叫我四爷!你也知道我是四爷!你四爷叫你拉马过去你不拉!信不信四爷就在此处将你毙了!"
那人连忙陪笑:"小的不敢。"
"知道不敢还不快改道!"
那人拉过马缰,向高塔疾行。
王老四气呼呼的坐好,目光猥琐的向身后车厢看去。之前见车内有几名女修生的不错,他此次差事办的好,兴许主上可将那几名女修赏给自己。
风呜咽而过,似猛兽蚕伏在黑暗中。
马车行得快,一下子便到高塔下,两名黑衣人跃下马背,悄无声息的入塔一探,回头道:"四爷,塔内有三匹马。"
王老四也下了马车:"可有人在塔内?"
"没有。"
王老四哼了一声,这茫茫雪地之中何处来得三匹马,定是有人在周边。
"还是不要停在此处,免得节外生枝。"一人道。
王老四跳下马车:"怕什么,我等的本事还用得着怕!将那三匹马宰了吃了!驻营!"
众人纷纷下车,围着高塔驻起帐篷,木灵派的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被拉出车外,丢进帐篷内。
三匹马被拖出高塔,黑衣人一掌一只,打得头骨破碎,死在雪地上。
等到塔内升起火光,王老四弯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