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剑 第七章 藏宝阁

作者 : 岁月催人死

到了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卧在南儿的膝间,她的身子柔软如水,闻之有幽幽暗香,让他恍如身处云端雾里,南儿扶着他的头柔声问:“莹儿,你醒了吗?”

江莹儿爬起身来,揉着头张望左右道:“怪物呢,怪物呢?”

南儿理了理裙裾,站起身来笑道:“怪物早被你吓跑了,不过你昨晚一直喊什么西山犼魔音的,喊了一整晚,倒是比怪物还要吓人。”他理了理思绪,气叹道:“司空玄实在是太可恨了,像昨天那样,南姊姊你不知道受了多少大罪了。”

她却无事一般道:“司空玄正是要我恨他,可我偏偏不去恨他,走,我们今天去竹林里玩。”

两个人踏步竹林里,一路走来,江莹儿一路说给她听,他夸大其词绘声绘色道:“……在我们的左边,有一颗水桶那么粗的竹子,我们可以砍回去作水桶。在我们的右边,咦?怎么还长了颗桃树,只可惜桃子还没长出来,等到了秋天我们再来摘它。在我们的头顶上,飘来两片云,那云彩一片是红的,一片是绿的。在我们的前面……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两只猴子!其中有一只猴子**上着写司空玄三个字,哎,原来它也叫司空玄。”

南儿饶有兴致的侧头问:“哦?那只叫司空玄的猴子在干什么?”

“它正在穿衣服,可它总也穿不合身,装进去头又露出来**,装进去**又把那副恶心的嘴脸露出来了。”

“那另外一只孩子呢?”

“它正给司空玄照镜子呢,原来他那么丑陋尚不能自知,真是禽兽啊,又愚蠢又自大。”

两个人你问我答,笑的乐不可支。自那日以后,南儿再也不去河边看着天空发呆,一天天总有诸多乐趣,让她开怀尽兴,两个人或竹林踏青,或水边作乐,或是竹屋谈笑,所有这些,止一山一水两个人而已。

如此春来秋去,过了又有大半年,那一日,江莹儿在屋外作了个秋千,南儿坐在上面打秋千,他在后面推,一开始两人玩的十分兴起,南儿笑的咯咯不停,花枝乱颤,可是慢慢的,江莹儿越推越轻,直到后来,秋千停住不动了,南儿心中纳闷,问他:“莹儿,你怎么不推了?”可是并未听见他回答,只听得他已经近在面前急促的喘气,然后吞吞吐吐的喊了句:“南姊姊……你……”还没听他把话说完,南儿只觉得脸上被轻轻的亲了一下。

她顿时又羞又急,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气的浑身发抖,脸色煞白,道:“你……你怎么敢欺负我。”

江莹儿这时也乱了方寸,赶忙上去抓住她的手,赔礼道:“南姊姊……我错了我错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你打我出气吧。”她只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使劲甩开他的手,径自回屋去了,任江莹儿怎么叫门,她都是不开。

江莹儿颓然坐在河边,一次次把头浸进水里,心中不停暗骂自己。坐了一个下午,也不见南儿开门出来,想来她肯定是气得不行,把自己看作司空玄一流了。

他正懊恼不已,投石戏水的时候,忽然眼见一个影子从眼角一闪而过,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了瀑布里面。这一景象让他吃惊不小,长期以来,在这七戒阵中他从来没见过有第三个人,可那影子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瀑布后面别有洞天?

想到这些,他也顾不得伤心懊悔了,抖起胆子来,试量着往那瀑布里面走去。那瀑布平常觉不出来,这会走近了,感觉水流极大,每当把身体探入几分,就会被水流拍打出来。江莹儿想了个办法,从河流中抱起一块大石头,身体前倾,闷着头一古脑的往前冲,终于让他突破了那层水幕。里面光线暗淡,空间不大,但隐约的看到正前方像是有一扇大门,他上前模索着,门上凹凸不平,长满了藓苔,想来必是非常久远没有人进入了。

这么久以来,他夜夜见鬼,早已经见怪不怪,胆子也大起来。浑不在乎里面有什么,用力推开眼前的大门,那大门看起来巍峨高耸,推起来竟毫不费力,吱呀两声,便被他推出一道缝来。

豁然呈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副美伦美焕的琉璃世界,洞中的上下左右,全是由白玉砌成,左右宽敞,上下阔达。在洞室的左边墙上,满满的刻满了一墙的字,在洞室的右边,堆列着一件奇形怪状的物件,在这堆物件的旁边,倚坐着一副骨骸。在洞室的正前面,雕刻着几尊惟妙惟肖的玉像,玉像里有一长者形象的男子,正作抚须长笑状,有一女子,静坐石上,拾琴弄乐,在她的旁边,有两个孩子做嬉戏状。看上去,原来是一副家庭美满的和谐景象。

江莹儿走近刻字的墙壁,想要看个清楚,只见墙上右首边,镌刻着八个大字:不孝子岳长风敬上。再往下看,满满写道:

自青石谷一别,已过四十三年,当年孩儿少年狂妄,不顾父母所思,执意闯荡天涯。寒来暑往,儿在外漂泊十三年,踏遍木叶华洲,又东渡崆松圣州,西去幻海云州,终于得偿儿时所愿,集得十样法宝。这十样法宝,或是上古相传神器,或是后世大才大能之人因缘际会苦修而成,皆是万中难求的至宝。此中法宝,那柄长剑名唤天劫,能召天雷,可唤地火,有伏龙降虎之力。那柄折扇,名唤星河,能重整日月,颠倒黑白,可令白昼变成黑夜,亦能让黑夜转成白日。那挂铃铛,名唤摘魂,能收敛鬼魂,纵然人死七天,有此法宝,尚可追命。那件仙女衣,名唤幻彩栖霞裙,穿之可识邪辨恶,但凡有心存恶念者,通通难近分毫。那身披挂,名唤神无铠,穿之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可拥有神力,能身长十丈,能搬山运海,摘星揽月。那颗蓝珠,名唤枯桑,含在口中,能隐于凭空,藏于无形,他人概莫能见。那块极寒之物,名叫九生寒,带在身上,他朝死去之后,尸身万年不朽。那串手珠,名唤九难,当日我在幻海云州与西屏圣人打赌,在飞剑作诗,我虽飞剑胜他一筹,诗词却差他很多,后来他得知我家门,遥敬父亲大人威名,愿将法宝九难赠予父亲,儿虽一再推辞,怎奈他倾心相授。相传这九难法力甚威,只是孩儿愚钝,始终不得以悟。另有一法宝名唤夜河招灵图,此图能渡魔障,可困妖灵,有攻心之神效。还有一法宝虽为孩儿所得,但游历之际,赠于一知音人。儿虽身在外,但朝夕未改忘记家门训戒,以上所得,绝不曾敢强取豪夺,或是偶然寻得,或是别人相赠。

天遥地远,忽忽十三载去,儿归来之日,本想将这些法宝悉数献至父母膝前,不想一别十三年,青石谷早已鹤去楼空,朝思暮想,不见父母尊颜,所见者,尽是谷中断壁残恒,经人打听,才知道我岳家数年前因躲避恶人,举家隐归江湖,儿不禁诚恐,试问天下之大,谁人能奈何我岳家。亏得天不拂人,孩儿一朝偶遇玄空阁掌门首座见真禅师前辈,他对我言道,父母大人大义,实为了天下人而避难,起因竟是祖师爷因镇压西山犼而退隐虚弥化境。前辈还对我道,化境之地,有四道修罗门可入,其中一道,便正是藏在这夜河招灵图中,为此,儿栖身此图,苦苦寻觅,可叹整整三十年,无从寻得修罗门之迹。

此刻,孩儿已身心俱疲,油尽灯枯,恐将不久于人世。每每冥神思量,总是悔不当初,当日抛下父母,舍下幼弟,一人独自而去,如今虽有这诸多神器相伴,却孑然一身,也是命该如此。我所悔者,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亦不能在幼弟面前尽到长兄之责,我所恨者,西山犼也,儿纵有七尺余勇,奈何不能与之相搏,唯余此叹,绵绵无息,传作后照。

不孝子岳长风,顿首再拜上。

江莹儿看罢这些,又是惊叹,又是迷茫,惊得是世间竟然有岳长风这等传奇的人,叹得是他一生悲苦,抑郁而终。心生迷茫,却是因为自己,想那岳长风虽然抱憾而终,但他总归有所思有所念,以致可令他三十年不改其志,可自己整天名朦胧度日,不知道父母亲是何人。他回身看看玉像,一阵悲苦之意历久弥新,袭卷而来,仿佛那玉像便是自己的父母双亲,那岳长风便是自己一样。

过了良久,他才从这种消沉的意识中转醒,瞥见身旁的诸样法宝,一时好奇心上来,凑过去瞧个仔细。他将天劫剑握在手中,剑身立即泛起微微光华,兀自鼓噪起金鸣之声,他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心里想,这个不好,太重了不说,要它也是无用。于是将它丢在一边,拾起折扇星河,咋一打开,只见扇上没有花鸟山水,有的却是一片银河星空,一眼看上去,仿佛是在夜望星空,那繁星点点,居然还转个不停,让人眼晕心悸。他试着扇了几下,天色并没有转变,摇头又把折扇放回原处。接下来把玩了余下几样,虽说都是些天下至宝,可江莹儿通通不着要领,只把那颗名唤枯桑的隐身珠含在嘴里,这一回倒是即时现了效果,他感觉全身像是被电击了似的一麻,继而果然凭空的就消失了。他如获至宝,爱惜的擦拭了几番,装在怀中。最后又拿起那串名唤作九难的手珠,仔细看来,不过是一串由九颗乌木串成的手珠而已,他戴在手腕上,装模作样的念了几声咒,不觉半分神奇,只觉得好笑好玩。

旋而他心中忽得一震,心道:“我江莹儿虽然不知身世由来,但如今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堂堂男子汉了,那位岳前辈,为了寻找这些个法宝,最后落得个骨肉分离,我怎能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如此行径,与鸡狗之盗何异。”想罢,便想把手珠摘下放回原处,可是恁的奇怪,凭他如何用劲,那手珠越拉越紧,如何也拿不下来。他一个气愤,拉来架势,奋力一拽,串连的线绳儿把他的手受腕勒出了血,哗啦啦一阵玉珠落盘之声,他心中惊道大事不好,一串手珠竟然被他拽的支离破碎。可他还来不及后悔,那九颗手珠竟绝尘而起,在空中兀自团团转成一个圆,那圆张张合合,慢慢欺身而来,江莹儿心中大骇,俯身拾起天劫剑,横在胸前做了个防御的架势。

那九颗乌珠忽得变幻位置,在空中竟然拼出一把长剑的形状,四珠为剑柄,五珠为剑身,其间以光线串连。江莹儿手中的天劫剑,此刻剧烈颤抖,发出龙吟虎嘨般的声音,光华大骤,如同兵临城下大敌当前一样的架势。江莹儿心中大乱,像是并非他驱使着天劫剑,而是天劫剑驱使着他,一步上前向那乌珠连剑劈砍下去,乌珠剑忽得散落东西,又在他头顶上方集成剑形,快速的刺了过来,眼看就要刺穿他的天灵盖,这时天劫剑拉着江莹儿向前一个快躲,速度之快,让他的手臂几乎月兑臼。

江莹儿回头看那乌珠剑,也不由得心中生恨,本来好端端的相安无事,何故痛下杀手,难不成是因为将它拽散,才惹来它的报复吗。他心中暗急,手里一把天劫剑,虽能召天雷地火,可在他手中诸般神通都是虚无,这样下去,就算不被这九难杀死,也得被天劫剑拖死,但如果冲出瀑布逃命,小小天地无处可躲且不说,势必要连累南姊姊,如此结果,自己纵死千次也不愿那样,此时此刻,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说话间乌珠剑又变化了形态,乌珠从豆大变成了碗一般大,摆出了一个十字架形,天劫剑忽得震手而去,一声龙吟惊啸,插入地下,猛得,大地震动,地面裂开,从裂缝中射出耀眼的光线,如它一般模样,从地下升出九柄长剑来,继而摆出剑阵,枕戈待旦,欲欲待发。

那乌珠又变十字架为圆,八颗作边,一颗在中间,由垂直变成水平,恍如一朵莲花,莲花之上,忽隐忽现的出来一个光影,赫然竟是一个黑衣女子的样子,只见她莲台之上亭亭侧立,身形修长,衣裙飘飘,长发如雾,凝眉紧锁,恨恨的盯着这边,手持一把长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天劫剑见此情景,立即势下,剑阵忽忽消于无形,本尊也慢慢的褪去光华,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不敢再动。江莹儿惊的全身抖动,手指莲台女子道:“你,你是妖是鬼。”那边也不作答,搭弓引箭,一道流芒迅急而来,江莹儿只觉得眉心一痛,接着掉入了无尽的深渊。

待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好像处在半空中,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了身体,只有一双眼睛,俯瞰着地上。大地上千里茫茫,一片无际无垠的雪海。抬头望,万里碧空,满天晴好,在他的眼下,突兀的长着一颗树,那树上结着一串一串的,居然是之前他所见到的法宝九难上面串的珠子,他正惊疑难定,忽听得耳边厢传来一阵走步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的在这千里雪海上出现了两个身影,来人一男一女,那个男人似乎是受了重伤,由那个女子搀扶着,缓慢得朝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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