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自从得了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以后,日日欢宴,夜夜笙歌,比独孤皇后在的时候快活多了——又要打理朝政,又要和二位夫人周旋,虽然快乐,毕竟消耗精神。隋文帝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虽然勉强支撑,到底是燃尽的油灯,哪禁得十分熬炼,忽然有一天感了风寒,竟然卧病不起。文帝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病是因纵色而起,反而想起了独孤皇后。他长叹一声,说道:“如果独孤皇后还活着,朕怎么会生这样的病呢?”左右见文帝有病,慌忙到东宫汇报,杨广得到消息,赶紧进宫问候。原来杨广自从独孤皇后死后,经常在宫里偷偷纵欲,只是害怕文帝知道,不敢太放肆而已。现在看见文帝有病,他外表假装非常痛苦,心里却十分欢喜。文帝哪里知道?看见他来得很勤,还以为他很孝顺。一天早晨,杨广又进宫问候,恰恰宣华夫人在那里调药与文帝吃。杨广看见宣华,慌忙下拜。宣华一时回避不及,只得也拜了一拜。拜完以后,宣华依旧把药调好,拿到龙床边递给文帝。因为宣华夫人是文帝的宠妃,与杨广有庶母之分,文帝也不疑心,就转过身子把药吃了。谁知杨广是个色中饿鬼,看见宣华,早已魂飞魄散,如何禁得住一腔欲火!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宣化看。越看越漂亮,越看越想看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杨广偷看了很长时间,见宣华美丽异常,心头欲火如焚,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到肚子里。因为文帝在跟前,他不敢作声,也不敢动手,就心生一计,连忙走出宫来,站在路口等候,他知道宣华出宫必由此路经过,碰见的时候好挑逗她。宣华看文帝吃完了药睡下了,因为连日伺候文帝很辛苦,也想回后宫休息。宣华吩咐太监们伺候着文帝,自己悄悄地走出宫来。想不到刚走到回宫的路口,杨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深深一揖,说道:“杨广不孝,不能侍奉父王汤药,让夫人受劳,心里很过意不去,特意在这里等着致谢。”宣华慌忙答礼道:“贱妾伺候得不周到,让皇上生病,让殿下也跟着担忧,实在是有罪,殿下不怪罪也就罢了,还谢什么啊?”杨广笑着说道:“父王年龄大了,怎么能消受得起夫人这样的绝色佳人!眼看着父王已经不行了,让夫人孤帏寂寞,杨广感到太可惜了。”宣华见杨广说话不正经,一甩衣袖就要离开。炀帝急忙拦住,说道:“求夫人再等一会儿,我杨广还有一句肺腑之言,请夫人细听。”宣华说道:“殿下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宫里还有事。”杨广说道:“杨广从来没见过像夫人这样的天姿国色,今得相逢,实天缘奇遇,三生之幸也。如果夫人也对我有意思,我杨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宣华很生气,说道:“妾虽然在这宫里,圣上已经把我收在身边,名分已经定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殿下请自重。”杨广笑着说道:“夫人怎么这么认真呢?人生在世,应当及时行乐,有什么名分不名分?”说完,就用手拉扯宣华的衣服。宣华见杨广动手来扯,一下子就慌了,急得满脸通红,厉声说道:“殿下不要这样!青天白日,怎么能在宫里乱来?如果圣上知道了,恐怕有不测之祸,殿下不要惹事!”炀帝笑着说道:“父王已是快要死的皇帝了,夫人不怕活皇帝,怎么怕起死皇帝来了?夫人今日不肯做人情,恐怕以后要做人情时,已经晚了。”炀帝口里说着,眼睛看着,脸上笑着,一步一步朝宣华走去。宣华见大事不好,知道决不能到后宫里去,连忙撤回身,就像弱风摆柳,急急忙忙朝文帝寝宫跑去。
杨广只因看见宣华貌美,yin心荡漾,一时高兴说出这么多不该说的话。当看到宣华跑回文帝寝宫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着忙;又不好跟进宫来,只得退出外殿。沉吟惆怅,起坐不安。心里想道:“宣华被我逼了这半天,如果是假生气还没事,如果她真生气,跟父王说了这事该怎么办啊?我这东宫的位子恐怕也保不住了。”又自我安慰道:“父王见我平日忠厚,就是她说了,也不一定相信。宣华虽然是父王宠妃,我却是当今储君,她怎么敢搬弄我的是非呢?”又想到宣华如此美丽,一时却不能到手。杨广思前想后,忧疑不决。只得偷偷地派心月复宫人打听。
宣华夫人被杨广逼迫急了,慌忙跑进宫来,头上的一股金钗被帘钩勾了下来,刚好落在一个金盆上,当的一声响,竟然把文帝惊醒了。文帝睁开眼一看,只见宣华面带惊慌,就问道:“你为何这么惊慌?”宣华不知所措,一时没有回答上来,只顾低着头去拾金钗。文帝又问道:“朕问你为何惊慌?怎么不答应?”宣华没办法,只得胡乱应道:“不,不惊慌。”文帝见宣华神情古怪,就叫到面前再仔细一看,只见宣华满脸的红晕还没有消退,口鼻中呼呼喘息,头发衣服也有点乱,非常可疑。文帝又伸手在宣华夫人的胸膛模一模,只见心窝里嗵嗵乱跳,非常吃惊,说道:“太奇怪了,其中必有缘故。快快说出来,朕不怪你。”宣华低着头,半天不敢做声。文帝大怒:“你如果不说,定有隐昧之情,当赐你死。”宣华见文帝大怒,只得跪下说道:“妾蒙陛下厚恩,死生不敢相负,陛下不必疑心。妾若有隐昧之情,当天诛地灭。”文帝道:“既无隐昧之情,为何不直说?却要这般惊慌无措?”宣华说道:“陛下龙体不安,不宜恼怒,妾所以现在不说,等陛下病好了以后再详细地一一汇报。如果现在说出来,陛下一时动怒,有伤圣体,臣妾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赎罪。”文帝是个急性人,见宣华说话稀里糊涂,就大声喊道:“你如果讲明了,朕倒不生气。你这么吞吞吐吐,活活气死朕了!”宣华犹豫了一会,禁不住文帝一个劲地催促,撑不住劲了,只得含着眼泪说道:“贱妾刚才要回宫,走到后宫路口,想不到遇到了太子,他拉扯着妾百般挑逗。妾心里害怕,就急忙跑回来了,所以言辞失措,触犯圣上,望陛下恕罪。”文帝一听,顿时气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宣华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扶着文帝,流着泪说道:“陛下请息怒,何苦为贱妾急成这个样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贱妾情何以堪。”文帝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才,大声喊道:“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罢了!罢了!这个畜生如何能继承我的事业?白白废了大儿子杨勇,这都是独孤后与杨素误我。”说完,立即下令传旨,宣杨素进宫。左右领旨,连忙出宫去宣杨素。
杨广自从挑逗了宣化以后,心里非常慌乱。当他看见传旨宣杨素的时候,知道大事不好,顿时惊慌失措,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办法,只好派人去请杨素来商量。此时文帝已经病了很长时间,百官无主,每天都在在朝堂上问安,看见有旨宣杨素,便都一齐到午门外探听消息。
却说杨素领旨,跟着两个内使直接来到宫里。刚走到大兴殿前,只见东宫侍卫上前说道:“太子在便殿中求见。”杨素一直和太子关系亲密,听说他要见自己,就让内使在殿上等候,直接来到便殿中见太子杨广。杨广慌忙接住说道:“父王病昏了头,事将有变,如何是好?”杨素说道:“事情早就定了,为何忽然有变?殿下不必惊慌,百官自有公论。”杨广说道:“贤卿乃是社稷元老,我们家的事只有贤卿可以做主,何必惊动百官?”又拉着杨素的手小声说道:“如果越公能让我随了心愿,我一辈子都会报答越公,绝对不会有三心二意。”杨素点着头说道:“殿下放心,老臣自有主张。”说完就辞别了杨广,走出殿来,依旧同两个内使来到后宫。
原来文帝这一生气,病情更加严重,睡在龙床上,懊悔不已。一看见杨素来了,就大声说道:“卿误我大事!”杨素说道:“陛下玉体不安,请多保重。不知老臣有何事误了陛下?”文帝说道:“我大儿子杨勇,太子当得好好的,你和皇后偏要劝朕废了,却立了杨广这么一个畜生!”杨素说道:“新太子一向仁孝恭俭,一直都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文帝气呼呼地说道:“好个仁孝恭孝,他平时都是伪装的,你哪里知道?今天早上他欺朕有病,便潜伏在宫中,逼yin庶母,这么没有廉耻,怎么能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他?朕已经病入膏肓,想是活不了了。你是朕的心月复老臣,朕死后,必须仍旧立杨勇为帝,你如果这样做了,证明你是忠于朕的。朕死了也算闭眼了。”杨素说道:“太子是国之根本,怎么能够经常更换呢?臣不敢奉诏。”文帝见杨素不肯奉诏,一时气愤填胸,大骂:“你这老贼,明明是与杨广同谋,抗逆君父,你是看我有病不能杀你么?你如果不听朕的话,朕就是死去为神为鬼,定要杀你以报此仇。”又向左右大声喊道:“快去叫我儿杨勇来!快去叫我儿杨勇来!……”连叫数声,声音越来越小,猛然转过脸去,没有声音了。杨素见文帝病情严重,又加上暴气攻心,估计已经不行了。他自己知道立皇帝的权力都在他手里,不怕杨广不求他。杨素此时充分显示了奸雄的本色,看着文帝奄奄一息的样子,没有一丝的怜悯之心,反而转身得意洋洋地走出宫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好个皇帝位子,还不知是谁人有福消受。”杨广在宫外的密探报告了杨广,杨广听说杨素说出这话,心里十分慌忙,急忙迎进宫来,接着杨素问道:“劳卿费心,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杨素见杨广面带惊慌,也不叫殿下,也不称老臣,反而冷冷地的说道:“这都是你自己做错了事,和我没有关系。”说罢,不理不睬,竟然要走出朝堂。慌得杨广急忙用手拦住说道:“多亏越公提携,杨广才有今日;现在富贵就在眼前,正好报答越公,如果越公抛弃了杨广,从前的一番辛苦不都白费了吗?岂不可惜!望贤公三思!”杨素说道:“我为你费了多少口舌机关才得到这个地位,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惹出这场事来。圣上已经有旨,仍立杨勇,教我如何违背?”杨广说道:“杨广不才,辜负了贤公。可是贤公是豪杰之士,一定不忍心抛弃我;况且太后在的时候,曾经把我托付给贤公,望贤公玉成此事,不单杨广终生感谢,太后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贤公。”说完,急忙跪了下去。杨素慢慢用手挽住杨广,说道:“殿下请起,何必如此?我不是不为陛下出主意,只恐怕一动手就成了千古罪人。慢慢再作计较。”杨广说道:“等不及了!如果再拖延下去,让百官打听到了父王要另立新君的消息,就会有许多议论,况且我哥哥就在冷宫里关着,离这里不远,如果有人夺门请立,不免又要生出事来。到那时遭殃的不是我杨广一个人,要知道贤公也是我哥哥的仇人。”杨素笑着说道:“有老夫在此,谁人敢轻举妄动!既然殿下如此倾心,只得一发成全了你吧。”遂向杨广附耳轻轻说道:“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杨广闻言大喜,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是!”立即吩咐东宫官张衡,让他进宫伺候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