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的忠臣义士,每每到山穷水尽,无法摆月兑的时候,总能够绝处逢生——叔宝逞一时之气,烧了批文,当时绝对没想到李玄邃、柴嗣昌两个为他周旋。这也是上天埋伏的这两路救应。当天饮了一夜的酒,单雄信等人回到贾润甫家歇宿,徐洪客到颜家店里,等候叔宝的书信,樊建威等三人,各自回家。
雄信睡到天明,忙去催李、柴两人起身,各人办各人的事。李玄邃去见来总管,说为拜秦叔宝母亲寿诞而来,现在叔宝因协助捉拿劫银子的响马,被州官毒打,要来总管找一个理由把叔宝要回来,免得受害。来总管说道:“这个人很了不得,我也有心照顾他,本来认为只是两个毛贼,他去擒拿不会有什么困难,不料遭州官刁难。只是眼前把他要回来,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如果留在帐下,州官还要来争。”来总管想了一会儿,说道:“有了。前天麻总管发文来,说河工上缺少督促的将士,要我这边发五百人补充。我现在就将他充做将领,发文书让他带着人前去,这是紧急公务,州官如何留得住?他再来留,我自有话说。先前说他受贿,不肯用力捕贼,现在让他承担责任,还是抓不来贼人,可知不是故意纵贼了。他州中自有捕盗的人,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陷害我的将官?我这边点齐军士,叫他准备准备,文书发下来就可以上路了。”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来总管留玄邃吃饭。玄邃再三不肯,说道:“老兄只要让秦旗牌月兑身,小弟就感激不尽了。”来总管又要留他在衙中住几日,玄邃说道:“恐怕刘刺史发文到宇文恺处,在那里害秦琼,我还要为他周全,因此不便久留。”来总管只得开了一张批文,交给李玄邃,又赠送李玄邃一百两银子。
这边柴嗣昌去见刘刺史,因为柴嗣昌是恩师的儿子,刘刺史就留饭款待。倒是刘刺史先说起自己在齐州十分清廉,没有什么油水。想不到响马劫去了邻州的皇银三千两,反而要让我赔。没有办法,只得派人追捕,可是令人烦恼的是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柴嗣昌就趁势说道:“抓捕强盗的人中有个秦琼,前面到长安出公差的时候,曾与我八拜为交,昨天来给他母亲拜寿,听他说因为这件事无端受连累,我这次来就是求你给他一个方便。”刘刺史说道:“仁兄不知,这秦琼他专门收受响马的好处,养盗分赃,众位捕盗人员都这么说,小弟也得到证实,所以让他承担抓捕强盗的责任。即使抓不到贼人,他也赔得起赃。如果依了仁兄放了他,贼人一定拿不到了,这三千两银子一定是小弟赔了。小弟正准备明天做文书,把他押解到东都总理宇文司空那里去,现在听老兄这么一说,我可以宽限他几天,看看他有没有造化把贼人抓住。”嗣昌说道:“我想东都只要银子,人不用去,写个文书就行了吧。”刘刺史说道:“正是这银子难得。小弟是赔不起,就是在本州属县搜刮,凡是可以搜刮得来的,都是县官的体己钱,那个肯拿出来?所以不得不逼迫这些捕盗人员。”柴嗣昌看这刘刺史的意思,是想让叔宝这些捕盗人员出这项银子,笑了一笑,说道:“这么说不如让这些捕盗人员赔偿一半的银子,把这事注销了吧。”刘刺史说道:“这怎么能注销?就是少一两,这个事就不算完,关系到我的政绩。”柴嗣昌说道:“那就让这些人全赔了不就完了。”刘刺史说道:“说起这些人,多赔也不难,况且一贯收受贼人的好处,赔也是应该的。如果押解到东都,不用说肯定是九死一生,就是盘费也要耗费很多。现在老兄提出来让他们赔赃,就让他们另外再送老兄五百两,这个就当是小弟孝敬的,小弟明天就不过堂了,让他们交银子就行了。小弟还发给他们一个执照,等拿到贼人以后,追回来的银子再还给他们。”柴嗣昌笑着站了起来,说道:“只怕这些人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刘刺史说道:“这皇银断不可少,只要秦琼出一张认状,分派到众人身上,小弟自会追足。就是仁兄的谢礼,切不可听他们诉苦,也不能少。”柴嗣昌说道:“只要他们把皇银赔了,小弟就很感谢老兄了。”说完,起身告别,刘刺史一直送出府门。
柴嗣昌回到贾家时,李玄邃已经拿到了来总管送来的批文,就等着柴嗣昌回来,问问府中的消息,好一起去见叔宝。看到柴嗣昌回来了,玄邃就把批文给柴嗣昌看了,说道:“正等着和你一起去见叔宝,叫他准备起身。”柴嗣昌看了,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的人大多看不起武官,却不知道还是武官爽快。这些文官太吝啬了,看着挺体面,却刁钻刻薄,他的意思是让这些捕盗人员赔赃,还说给执照,等到住贼人追回皇银再还给他们。”单雄信说道:“这小子也是空卖人情。只是这些捕盗人员,除了叔宝、樊建威、唐万仞、连巨真三个,看着家里情况还可以,其余这些人穿在身上,吃在肚中,那一个能拿得出银子?”伯当说道:“这个必须我们为他们想办法。”程咬金说道:“这不用说了,原是我们劫的银子,还是我们补还。尤员外快回家去,把那银子拿来救秦大哥。”尤俊达也应声要去。柴嗣昌说道:“这个小弟已经说过了,都在我身上。”张公谨说道:“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呢?”柴嗣昌说道:“不对,这本来就是秦大哥的银子。”伯当说道:“秦大哥什么时候把银子放在你那里?”柴嗣昌说道:“秦叔宝先前在植树岗救了岳父,小弟在报德祠见到了他,当时写了一封信告知岳父,等到岳父派人送银子来时,叔宝已经回去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小弟才有机会带来。正打算拜寿以后送去,还恐怕他是好汉子,施恩不求报,不肯收这银子,不如用这银子完了此事。”白显道与贾润甫说道:“这样很好。”童环、金甲说道:“可见前日程兄有眼力,拦住厮杀,终久替他解了围。”程咬金笑着说道:“只是太便宜了我两个。”
正说着话,忽然听得外边有人喊道:“刘刺史来了。”众人都赶紧回避,只留下嗣昌一个人相见,喝茶的时候,刘刺史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让人放出了风声,让秦琼他们先把仁兄的五百两谢仪银给了以后,小弟才定个时间收他们的银子,免了他们被押解东京。如果不是看在仁兄的份上,这肯定是不行的。这五十余人如果被押解东京,肯定是一个死,别想再回来。”柴嗣昌说道:“小弟领仁兄的情就是了。”刘刺史说道:“仁兄不要这样说,一定要让他们交足银子,要不然就是小弟骗你了。况且这个地方本来就穷山恶水的,如果舍了这桩银子,就再没有大头了,老兄一定不要放松。”刘刺史说完,辞别以后上轿回去了
众人听了这番说话,出来说道:“刚才刘刺史教你不要放松是指什么事?”柴嗣昌笑着说道:“他是叫我向他们索要谢礼五百两。不要搭理他,就说我已经得了不就完了。”李玄邃说道:“这么说你的五百两银子没有了。”柴嗣昌叫家人带着银子,同单雄信、李玄邃、王伯当四人,直接来到秦叔宝家中。刘刺史曾经派个心月复给樊建威放风,要他们赔赃,并且要多出五百两银子,送给柴嗣昌,最少也要三百两。樊建威一听吓坏了,赶紧来找叔宝商量,正好柴嗣昌四人来了。李玄邃拿出一张批文来,内容是这样的:
钦差齐州总管府来某人为公务事,命令秦琼督领本州骑兵五百名,并花名文册,前去钦差河道大总管麻叔谋处报道,不得有误。所经过的津关,不得阻挡。
大业六年九月二十三日行限日投右仰领军校尉秦琼准此
李玄邃道:“来总管正在整点人马,大约三日内,就让秦兄启程了。”叔宝看了并不在意,只见樊建威大惊失色,说道:“恭喜仁兄,领了差事就要启程,月兑离这苦门了,只是我们怎么赔得起这三千两银子,还要出五百两送柴兄?”单雄信说道:“樊建威也知道赔银子的事了。”樊建威说道:“衙门中有我的朋友,柴兄和刘刺史讲过以后,就有人出来通信了。后面刘刺史又派人跟我说了,我心里特别着急,所以特来跟叔宝兄商量。”王伯当说道:“建威莫慌,柴大哥不但不要你们的五百两谢礼,这三千两银子,也是他出。”樊建威说道:“真有这样的好事吗?”秦叔宝说道:“有这样的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也不要柴兄出,也不要樊建威他们出,我可着家当赔了吧,如果不够我再借。”柴嗣昌说道:“这宗银子,本来就是足下的。”柴嗣昌就把唐公的书信拿了出来,他的手下把两个挂箱,一个拜匣,一个皮箱,也拿了过来。柴嗣昌说道:“这是岳父的亲笔信,小弟拿到这封信的时候,秦兄早就回去了,后来小弟想亲自送来,一直没有空,拖到现在。”叔宝打开书信,书信上写道:“关中相救,铭记在心,每恨图报无由。接小婿书,不胜欣快。谨具白金三千两,为将军寿。萍水相见时,还要当面致谢。落款是侍生李渊拜上
叔宝看了以后说道:“柴仁兄,你岳父小瞧我了,大丈夫做事用得着回报吗?”柴嗣昌笑着说道:“秦兄固然不需要回报,我岳父又怎能昧了良心呢?既来之则安之。”单雄信说道:“叔宝兄,这原不是你要他的,路上不好走,柴兄没有还带回去的道理。现在用它了结这个事,又保全了这五十多人的性命,你并没有得一分一毫,你就不要再固执了。”樊建威说道:“叔宝兄放了现钟去买钢,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五十三多人的性命。柴兄如此慷概,你也慷慨点。”叔宝还在犹豫,单雄信说道:“建威,叔宝他领了差事,就要起身,这银子你就收了办好这件事。”王伯当道:“谢礼钱,柴大哥这边就说已经领了,只是我们这些中间人是不是也要给点银子?”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叔宝说道:“只是我心中不安。”叔宝起身进了里间,又拿出三百两银子来,对樊建威说道:“我想刘刺史毕竟还要什么兑头火耗,并什么路费贴垫,你把这三百两银子也拿去吧,不要连累众人。”正是:
千金等一毛,高谊照千古。